在店小二下樓後,她蹲了個福,「小女見過殿下。」
燕容熙抬腳就往屋內走。
柳輕絮下意識的往側面退,心不由得提了起來。
她知道太子不會放過她,但是沒想到太子會這麼快找到她。
燕容熙也沒落座,負手立於屋中央,黑眸泛著清冽的光澤,直直的落在她身上。
月牙色的錦繡長袍襯得他高貴如仙,玉冠金帶更是為他平添了不可侵犯的氣場。柳輕絮承認,這個男人確實優秀,隨隨便便一站都能讓日月無光。
可也是因為如此,她心中更加嫌惡。
畢竟沒人喜歡被權勢壓迫!
「不知殿下到此有何要事?」她微微躬著身,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很柔弱。
「你答應了瑧王的求親?」
「回殿下,婚姻大事全憑父母做主,小女高堂尚在,自是不敢自配姻緣。」
「柳景武逼你的?」燕容熙眯緊了眸子,嗓音突然多了一絲寒冽,「為何本宮聽說是你自願的?」
「殿下。」柳輕絮抬起頭,緊皺的柳眉像是吃多了黃連似的,苦巴巴的道,「實不相瞞,我爹送我去寺院靜養也是為了阻止我嫁給你,他疼愛的女兒是柳元茵,只想把柳元茵嫁給您做太子妃。正好瑧王也突然到柳家提親,我爹自然就替我做了選擇。至於是誰說我自願的,想必殿下應該清楚。」
有脾氣就找柳景武和瑧王去啊!
反正她現在已經挑了瑧王做未婚夫,橫豎她都能找到替她背鍋的!
燕容熙眸底的寒氣更是砭人肌骨。
柳輕絮假裝沒看見,繼續道,「殿下,小女知道您娶小女的用意,可小女也說過了,柳元茵才是我爹最疼愛的女兒,您若娶了柳元茵,那才是對您最有利的。」
「那本宮同時娶你們姐妹兩人呢?」
「……?!」她猛地睜大眼。啥?!
一股噁心勁兒在胸口翻湧,恨不得一口口水吐他臉上!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對面客房中,巳爺頎長的身軀立於門口,像面壁般對著房門,整個房間都被他身上溢發出來的怒氣籠罩著,於輝和江九在他身後左右並立,兩人是大氣都不敢出,儘管看不到自家王爺的臉色,可都能感覺到他此刻強大的怒意。
「怎麼,你不願意?」
燕容熙抬腳走近柳輕絮,狹長的眼眸中迸出一絲絲危險的氣息,像冬月里的冰霜打在她身上。
柳輕絮撲通跪下。
「殿下,求您饒過小女吧!並非小女給您難堪,實是小女太過無奈。家父與舍妹見不得小女好,就算您要同時娶小女和舍妹,舍妹也會仗著家父疼愛對小女痛下殺手的,只怕還沒等到成婚,小女就屍骨無存了。小女貪生怕死,實在不想因此斷送了性命。」
媽的!
活了兩輩子,還真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男人!
燕容熙突然彎下腰,白皙修長的指尖勾起她的下巴,清冽的眸光落在她臉龐上。此刻的她臉上沒有一絲病氣,精緻的鵝蛋臉白皙無暇,比上等的羊脂白玉還賞心悅目。
「柳大小姐是京城數一數二的美人,本宮若放過你,豈不是可惜了?」
柳輕絮忍不住咬緊了牙。
如果早知道美色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她寧可毀容也不頂著這張傾城絕色的臉皮!
猛地,她一記手刀劈在他手腕上,再迅速的將他推開。
「你!」許是沒想到她會對自己動手,燕容熙先是驚愕,緊接著怒火瞬間澆灌了整張臉。
「我什麼我?我他媽好言相勸讓你死心,你是屎糊了耳朵聽不見嗎?一次又一次的咄咄逼人,你真當老子沒脾氣?」柳輕絮滿眼厲色,真真是忍無可忍,乾脆也不裝了,直接粗口破罵起來,「你要權勢,大可找柳景武去,天天纏著老子,老子能讓你升天嗎?」
「你——」燕容熙何止是怒,簡直像被驚雷劈中了頭蓋骨,臉黑眼瞪的抬手指著她。
「我警告你,沒事離老子遠點,否則不是你亡就是我生!」柳輕絮罵完,帶著一身惡氣走出了房門。
像他們這樣的逼迫,嫁人得死,不嫁也得死,橫豎都活不痛快,那她還裝個錘子,還不如讓自己爽快,起碼能氣死一幫人給她陪葬!
出了房門,她快速奔到走廊盡頭,衝進最邊上的房間裡,然後一頭栽出窗外。
如她想的那樣,樓下布滿了侍衛,正急匆匆的往客棧里跑。
她身形一閃,快速離開這危險之地。
至於巳爺他們,在她走出房間的時候她感覺到了對門門後有人,她知道他們一定聽到了她罵太子的聲音,應該不需要她再去特意提醒。
何況,太子也沒見過他們三人,他們三人應該沒事。
客棧里。
燕容熙回過神後,追出了房門。
可走廊上已經沒有了柳輕絮的身影。
他白皙如玉的臉幾乎扭曲,真真是氣到了極點!
但更氣的還在後面——
他的人把客棧搜了一遍,沒發現柳輕絮,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對門走出。
燕容熙剎那間臉都綠了!
「小皇叔!」
瞧著他咬牙切齒的樣子,連最起碼的風度都沒了,燕巳淵幽深的眸底染上了一抹譏笑。
他是真沒想到,自己看中的女人竟是如此潑辣兇惡,居然把太子罵到失態……
不知道為何,他非但不嫌棄,反而歡喜得緊。
「容熙,你該知道我與柳家大小姐的婚事吧?」沒有寒暄,他只想讓他儘快認清現實。
「小皇叔這話說得,難道不是我先去柳府提親的?小皇叔為何要橫插一腳?」燕容熙冷冷的直視著他,面色恢復了清冷高貴,但雙手卻緊緊攥著,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因為她不喜歡你。」燕巳淵抬腳朝他走近,緋紅的薄唇輕揚著,邪魅又得意的湊到他耳邊,「她已經是我的人了,下次見到她,別忘了叫聲『皇嬸』。」
燕容熙眸孔驟然緊縮,「你們——」
燕巳淵輕哼著退開,負手再斜睨了他一眼,唇角的邪魅和得意轉瞬化成了不近人情的冷硬,「以太子的聰明應該知道,柳景武早有功高蓋主之勢,而你父皇早就對他心生忌憚,是斷然不會讓你把柳家女兒都娶進府的。」
燕容熙胸口起伏著,兩片薄唇抿得死緊,硬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同時娶柳家兩個女兒的確不可能,因為如此一來,柳景武的勢力會一面傾倒,這是犯了父皇的大忌。父皇只多讓他挑一個,而另一個則會成為棋子,用來牽制柳景武。
若不是因為這,父皇早就下旨賜婚了,他也不至於親自到柳家提親!
燕巳淵沒再多看他一眼,示意江九和於輝進柳輕絮的房間,將她的東西打包帶走。
直到他們主僕三人離開客棧,燕容熙都沒再說過一句話,但眼中流露出來的恨意卻如同山崩地裂般洶湧駭人。
街上。
掃視著來來往往的人,於輝皺眉問道,「王爺,我們現在去哪找柳小姐?」
不等燕巳淵給他一記冷眼,江九就先接了話,「還用說嗎,肯定是去笑笑書堂了!」
「那我們還等什麼,趕緊去啊!」於輝立馬催促起來。
「不急。」燕巳淵面無表情的開口,「現在去書堂,只會給太子帶路。」
燕容熙對柳輕絮幾次三番的糾纏,他是親眼所見,一想到這,他心口窩火。
要不是那女人聰明有主見,這會兒怕是沒他什麼事了!
「王爺,那我們現在去哪?要回府嗎?」江九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用,就在街上隨便走走。」燕巳淵說完,提腳朝不遠處的一間胭脂鋪走去。
江九和於輝忍不住交換眼神。
這是隨便走走?
別告訴他們,王爺要買胭脂水粉自己用!
……
柳輕絮離開客棧後並沒有走遠。
太子之所以能找到客棧,她知道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了,若現在再去笑笑書堂,只會給笑笑書堂帶來麻煩。
老遠看著燕巳淵他們從客棧出來,而且還進了一家胭脂鋪,她知道,他們定是沒有被太子懷疑。
她悄摸摸的過去,又悄摸摸的鑽進了胭脂鋪。
燕巳淵正在櫃檯邊,手裡拿著兩樣東西翻來覆去的看著。掌柜是個上了些年紀的女人,熱情的招呼著他。
「巳爺,給你心上人買東西啊?」她笑著上前。要不是親眼所見,她還真不敢相信,這冷酷的男人居然會光臨這種鋪子。
燕巳淵微微一怔。
「可是不知道怎麼挑,想讓我幫忙?」柳輕絮說著話拿過他手裡的東西,自顧自的說起來,「這口脂看起來不錯,不過每個人的唇色不同,用上的效果就會不同,你心上人唇色深還是淺?」
燕巳淵轉頭,幽深的眸光落在她那兩片張合的唇瓣上,嬌紅水潤,色鮮味……
他喉結突然滾動,不自然的轉回頭。
老闆娘一聽柳輕絮說話,忙贊道,「姑娘,你是行家啊!」
柳輕絮搖頭,「我都沒用過這些,哪裡算得上行家?」
見老闆娘還想說什麼,燕巳淵對她說道,「你忙別的去吧,我們自行挑選。」
老闆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柳輕絮,精明的雙眼轉了轉,像是反應了過來,忙掩嘴笑道,「那二位隨意,挑好了再喚我。」
見她去招呼別的客人了,柳輕絮忍不住拿手肘撞了一下身側的男人,把聲音壓到只彼此可聽見,「太子沒發現你們和我有關係吧?」
「嗯。」
「那就好。」柳輕絮鬆了口氣,但轉瞬她又嘆道,「今日我算是徹底與他撕破臉了,想必他現在恨不得殺了我,看來我得儘快離開京城才行。你傷好得怎樣,要是不方便遠行的話,那我先走……」
「你要辦的事都辦好了?」燕巳淵打斷她的話。
「沒呢!我本來要去青樓和賭坊的,可現在得罪了太子,柳家的人也隨時都會找到我,我沒法再去。想想,這兩筆生意只能放棄了。」
「青樓?賭坊?」燕巳淵臉色起了一層黑氣。他只知道她在外面忙活,而且夜出早歸的忙活,以為她是幹什麼大事呢,沒想到竟然是往那種地方跑!
這女人……
他捏了捏拳頭,突然有種想掐死她的衝動。
「怎麼了?」他身上突然散發出一股寒岑岑的氣息,柳輕絮不解的把他望著。
「我……」燕巳淵深吸一口氣,心裡不停的勸說自己,先忍忍,等找到機會再狠狠收拾她!
柳輕絮實在看不懂他黑沉沉的臉色到底為哪般。但她也沒往心裡去,因為在她看來,這個男人一直都這樣,陰沉不定、難以捉摸。也是沒發現他有何壞心思,不然就她這脾氣,敢在她面前耍酷,她老早就把他噴成篩子了。
「巳爺,你到底選不選?」她拿起口脂問他,把話題拉回當下。
「你喜歡哪樣?」燕巳淵又盯著她的唇,眸光深了幾分。
「呵呵!像我這樣天生麗質的,還需要這些嗎?」柳輕絮驕傲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那就你手上的吧。」燕巳淵說完,走向了掌柜。
「……」
走出胭脂鋪,就見江九和餘輝從偏僻角落出來。
看她手裡拿著東西還繃著臉,江九上前忍不住問道,「柳小姐,怎麼了,可是沒有買到讓您滿意的?」
柳輕絮頓住腳步,等他們的巳爺走前面去了,她才拉長臉問,「你們巳爺是不是沒談過戀愛?」
江九皺了皺眉,「談戀愛?」
「就是和女人好過。」
「呃……」江九摸了摸頭,不明白她怎麼突然問這種問題,不過他還是很實誠的說道,「柳小姐,我們巳爺沒與任何女人好過,連女人手都沒摸過呢。」
「難怪!」柳輕絮嫌棄的望著前面遠去的身影。
她以為他進胭脂鋪是給心上人買東西,結果他什麼也沒挑中,只隨便給她定下了一盒口脂。
說什麼當作是他送給她的……
媽的,他倒是給銀子啊!
最後居然是她掏荷包!
「柳小姐,什麼難怪,到底發生何事了?」江九表示看不懂她那一臉的怨念。
「沒什麼。」柳輕絮鬱悶的抬腳。這不就是典型的我請客你買單嘛,真是夠夠的!難怪他沒女人,就這麼摳餿的男人,誰看得上?
「大姐!」突然一道嬌脆的聲音從街對面傳來。
柳輕絮扭頭看去,剎那間冷了臉。
這些人一刻都不消停,當真是不逼死她不甘心!
柳元茵小跑著到她跟前,關心無比的問道,「大姐,你怎麼從寺院裡跑出來了?」
「我不能出來?」柳輕絮斜視著她,完全拿不出一絲好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