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聰!」柳輕絮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他手裡的孩子,驚嚇得用最快的速度飛了上去。
只是有人比她動作更快,在周三倒地之前就將小聰奪走。
看清楚那是江九後,柳輕絮瞬間鬆了一口氣,隨即上前將嚇壞的小聰抱到自己懷中。
「小聰乖,沒事了,壞人已經被打倒了!」她一邊拍哄著一邊低頭朝草地上看去。
周三脖子上正源源不斷的噴出液體,眼孔突凸的瞪著,死得不能再死了。
她怕嚇著小聰,趕緊抱著她往竹屋去。
竹屋內,小安和海佑已經被解了綁。
看著屋裡多出來的男人,柳輕絮先是在門口愣了一下,然後將小聰放地上,上前認真的鞠了個躬。
「多謝你們。」
「嗯。」對於她的感謝,燕巳淵是一點都沒客氣的應下了。
柳輕絮直起身,突然揭起外衫。
只見她腰上纏著一根繩子,繩子上掛著好幾隻布袋,每隻布袋只有巴掌大。如果不是她自己揭開衣衫,壓根就沒人能想到她衣衫內居然『別有洞天』。
燕巳淵眼角不受控制的抽動。
柳輕絮從其中一隻布袋中取出一張疊好的紙,正是他們簽下的那份協議。
「巳爺,你不欠我了。」她笑著將協議遞出去。
燕巳淵微微怔住,是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解除他們的契約。
就為了這幾個孩子?
他眼眸微眯,眸光掃向地上還在抹眼淚的三個小傢伙。
收回眸光,他抬手將她的手腕推開,沉著臉朝竹屋外走去。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好要替你賺夠八萬兩銀子,在下絕不食言!」
「……」柳輕絮望著他頎長的背影,既意外又不解。給他自由,他居然不要?
「柳姐姐!」燕巳淵一走,三個孩子開始圍住她。
看著他們臉上害怕的淚水,柳輕絮彎下腰挨個摸頭,輕聲哄道,「不怕不怕,姐姐這就帶你們回家。」
在回去的路上,最大的海佑向她說起了他們被抓的經過。
柳輕絮這才知道周三抓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用他們換錢。
原來自笑笑書堂開張後,就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雖說她開的是書堂,但在外人眼中這是一間善堂,也不知道是誰謠傳的,說這間善堂是個很有錢的大善人開的。
周三雖然在衙門裡當差,但平日裡好賭成性,據說最近輸了很多銀子,為了還債,就把主意打到了笑笑書堂上面。他覺得對方既是善人,又特別有錢,如果抓幾個孩子說不定就能狠狠的勒索一筆。即便對方不是真善人,但為了『善人』的名聲,也不會任由孩子失蹤不管。
不得不說,周三還真是猜對了。
但窮凶極惡的他也沒想到,自己知法犯法最終丟了性命。
看著三個孩子平安無事的回來,戴方志和秋氏歡喜不已,忙領著三個孩子去裡屋更洗。
柳輕絮也沒多交代他們什麼,畢竟平日裡都是他們在照顧孩子,在安撫孩子方面,他們比她懂,她再去嘰嘰歪歪,反而像是在指責他們夫妻做得不夠好似的。
她默默的去了孩子們學習的課堂。
意外的發現課堂里點著燈火,巳爺正坐在火光邊翻閱講桌上的書冊。
她剛想開口,戴方志也來了。
見巳爺對那些書冊很感興趣,忙上前向他解說起來,「這些詩詞歌賦都是柳小姐親自編纂的。柳小姐學識通天,真乃世間罕見的才女!」
噗!
柳輕絮差點噴笑。
說真的,她還真有些不好意思。因為這些詩詞歌賦壓根不是她作出來的,她不過是個『搬運工』而已!
誰讓這異世沒有唐宋元明清呢!
燕巳淵抬頭,眸光深沉又複雜的凝視著她,像是兩道X射線要透過她皮肉把她五臟六腑看個一清二楚。
「你作的?」
「咳咳!」柳輕絮忍不住乾咳,然後微微一笑,「挫詩而已,平日裡寫來玩的,見笑見笑。」
挫詩?
燕巳淵眉心蹙起,這一首首詩詞精妙絕倫,每一句都堪稱絕句,這能叫挫詩?!
什麼時候柳景武的女兒有這等文采了?
為何這般無人可及的文采卻從未被人發現?
「那啥,時候不早了,我得去找地方休息了,也不知道客棧打烊沒有,我去找找看。」柳輕絮趕緊轉移話題,接著對戴方志說道,「你和秋姐也擔驚了一天一夜,明日放一天假,大家都好好休息。」
「柳小姐,您放心,我們會看好書堂的,絕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戴方志向她拱手拜道。
「那我們就走了,明天我要去辦點別的事,晚些時候再來看你們。」柳輕絮說完,到燈火邊直接把火給熄了,然後摸著黑把某人手中的書冊奪下,轉身交給了戴方志。
也不管某人願不願意,抓著他手腕就往外拉。
黑暗中,燕巳淵緊抿著薄唇,眸光鋒利的剜著她後腦勺。
這女人到底有多少秘密!
書堂外,見於輝和江九在一起。
柳輕絮上前朝於輝問道,「你丫一晚上跑哪去了?」
於輝『嘿嘿』摸後腦勺,「柳小姐,巳爺說不想住寺院了,讓小的去『福來客棧』定了幾間房,以便大家忙完好休息。」
他的祖宗奶奶啊!
就因為她要去瑧王府當偷兒,他在府里忙活了一晚上!
柳輕絮看了一眼身側的巳爺。
對他們主僕三人,她是感激的。她還沒要求他們做事,他們主僕三人就自發奮勇的做起了她的幫手。
可是,跟這個男人一起做事,她感覺壓力好大。明明他是個幫手,但給人感覺他才是那個帶頭的。
也不知道這男人究竟是何來歷,才二十出頭的模樣,卻沉穩得讓人害怕,特別是那身冷酷的氣息,帶著無形的威嚴和壓迫,越是與他相處,她越是覺得他深不可測。
總想遠離他……
「柳小姐,那周三該如何處置?」江九問道。
「呃……」柳輕絮這才想起周三的屍體,她擰著眉思考了片刻,說道,「把那陳奎叫來,如實告訴他周三的死因。如果衙門不信小安他們的證詞,那就把瑧王給搬出來。我就不信衙門還會徇私包庇罪犯,要是敢的話,我不介意親自去擰他們腦袋!反正有瑧王的信物在,我們干它一票大的,然後遠走高飛,誰也奈何不了我們!」
燕巳淵斜眼睨著她,只覺得心口血氣翻湧,偏偏吐又吐不出來。
江九和於輝差點笑崩。為了不讓她發現,兩人趕緊應聲離開,「柳小姐,小的們這就去辦!」
等他們一走,柳輕絮又看了一眼身側的男人。
「巳爺的傷沒大礙吧?」
「快痊癒了。」
「那就好。」聽著他冷硬的嗓音,柳輕絮摸了摸鼻子,有點自找沒趣的感覺。不想繼續尬聊,她轉移了話題,「不是說在福來客棧定了房間嗎?那走吧!」
但說完她就有些窘。
怎麼搞得好像他倆要去開房似的……
看著她走出去的身影,燕巳淵眼眸中冷氣兒去了一大半,薄唇悄然的勾起。
柳輕絮是個典型的夜貓子,何況今晚的事還沒徹底解決,她更是不可能睡得著。
到了福來客棧,她讓店小二送了些吃的到房裡。
燕巳淵也沒客氣,直接在她房裡坐了下來。
認識這段時日,他們還是第一次同桌進食,按理說終於吃上一頓美食了,氣氛該是歡快的,可柳輕絮一抬頭看著對面那張冷峻的臉,到嘴的話硬是出不了口。
她乾脆專心的吃東西,右手筷子左手雞腿,夾一筷子菜啃一口雞腿,吃得吧唧吧唧的。
燕巳淵久久沒動筷,只盯著她誇張的吃相,眸底雖沒有嫌棄之色,但卻有幾分看怪物的感覺。
「你當真不願嫁瑧王?」
「呃……」柳輕絮抬起頭,把嘴裡嚼爛的雞腿肉吞下後,才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沒想過要嫁人。」
「萬一瑧王是個不可多得的良人呢?」
「唉!」柳輕絮突然嘆了口氣。她知道他們對她的婚事很好奇,這也不怪他們八卦,主要是向她求親的人全是高貴的人物,換誰來都會八卦她的想法。「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算瑧王真是個不可多得的良人,我與他也沒緣分,要是真嫁給他,只會耽擱他。」
「此話何解?」燕巳淵眸子微眯。
「我顧忌挺多的,沒辦法解釋。」柳輕絮聳了聳肩。
「說來聽聽。」
柳輕絮是真小看了他八卦的心,本想送他一對白眼的,可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這漫漫長夜確實難熬,尤其是對面這個男人不說話的時候,氣氛真的很壓抑。
她放下筷子和啃了一半的雞腿,拿出絲絹擦了擦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喝了一口後,捧著杯子淡淡的笑說道,「我這個人疑心重不說,心眼還特別小。你看這世道,但凡有點身份地位的,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美人環繞?白首偕老的夫妻多,可一心一意恩愛如初的有幾對?」
「那瑧王許你恩愛如初,你當如何?」燕巳淵眸底的幽光暗閃著,這女人不要他,他偏要會如何?
「呵呵!」柳輕絮輕笑著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夜空中高懸的明月,眼中不由得浮出了傷感,「以前背書的時候只知道望著天花板,如今才明白『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是何等的無奈。一個連未來都沒有的人,有什麼資格談情說愛?」
「難道你不是玉燕國人?」燕巳淵幽眸微瞪。
柳輕絮轉身,看著他眼中露出的驚訝,她自知自己說得太多了,遂笑著回到桌邊,重新拿起筷子認真吃起東西來。
她本以為他還會繼續干坐著看她吃,沒想到他在盯了她片刻之後也拿起了筷子。
只是跟她比起來,他的吃相優雅到了極致,比那些刻意擺拍的還要賞心悅目。她突然就覺得,自己像個莽夫,而他才是養在深閨里的大家閨女。
「巳爺,我看以後咱們還是各吃各的吧。」她突然迸出這麼句話。
「為何?」燕巳淵提筷的動作突然頓住,眼皮一掀,眸光沉沉的直視著她。他都沒嫌棄她,她居然還敢嫌棄他?
「跟你一起吃飯,會把我襯托得像餓死鬼投胎。」
「……」燕巳淵唇角狠狠一抽。她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所以,為了不影響你食慾,下次吃飯我就不叫你了。你也別管我,我這人晝夜不分、三餐不定,你們把自己安頓好就行了。」柳輕絮咧了咧嘴。
「無妨,我不嫌棄。」燕巳淵垂下眼眸繼續進食。
「可是……」柳輕絮咧開的嘴角有些僵。他不嫌棄,可是她嫌棄啊!對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吃飯,就跟對著一具人形雕像似的,那感覺是真彆扭。不過她還是把嘴邊的話吞了回去,乾乾笑了笑,「那行吧,你們隨意。」
燕巳淵沒搭話,也沒再開口。
但自他開始動筷以後,柳輕絮突然發現,她每下一筷子,他也會跟著朝那盤菜下筷。
吃著吃著她就有些臉黑。
這傢伙是幾個意思?怕有毒,讓她先嘗過他才吃?
難道他就不怕吃到她的口水?
到後面,她乾脆端起一盤菜,直接倒進自己碗裡,然後假裝自己什麼都沒做過,低著頭狼吞虎咽起來。
燕巳淵舉著筷子盯著空盤,「……」
天亮的時候,江九和於輝來了。
於輝將兩隻沉甸甸的包袱交給她,柳輕絮很是驚喜,是沒想到他們想得如此周到,居然替她收拾好了寺院裡的東西,如此也省了她再跑一趟了。
江九向她匯報,說周三的事已經處理好了,衙門不會追究他們殺人的事。
柳輕絮也不懷疑他的辦事能力,畢竟他們打著瑧王的旗號,她就不信衙門敢把他們怎樣。退一步說,就算衙門從瑧王那裡發現他們有問題,他們也早就跑路了。
忙活了一晚上,她讓主僕三人先去休息。
她從早上睡到中午。
正準備叫店小二弄點吃的,突然店小二來敲門,說有人找她。
她以為是戴方志,所以很快打開了房門。
然而,看清楚門外的男人後,她臉色唰一下白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太子燕容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