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
一個陽光晴好的午後,安陵容午睡起來,帶著兩個孩子就往永壽宮去了,她給甄嬛未出世的孩子們做了小衣裳。
正好,難得天氣好,拿過去給甄嬛瞧瞧。
才步入永壽宮,便能聞到滿院子的荷花清香,比起半月前還含苞待放的花兒們,這會兒倒已經開得繁盛了許多。
「真好看。」
杏兒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旋即又拉了拉安陵容的袖子,小聲道:「要是能拿來做荷葉雞就更好了。」
「就是熹妃娘娘這兒的荷花都是皇上特意命人栽種的,恐怕不是這麼容易能拿給咱們做荷葉雞的呢。」
「……」
這話逗得安陵容哭笑不得,她剛想嗔怪杏兒兩句,誰知屋子裡頭的甄嬛和沈眉莊正好聽見了杏兒的話。
「瞧瞧這丫頭,真是愈發貪吃了。」
沈眉莊幫著安陵容打趣了一句,一旁的甄嬛倒是不甚在意地說道:「你既是喜歡,拿去做了就是,我自然是沒什麼不捨得的。」
「這……」
安陵容原想推辭,然而甄嬛已經吩咐道:「流朱,待會兒你就去摘幾片好的葉子,給陵容帶回去。」
「是。」
流朱頷首應了,回頭又對甄嬛道:「奴婢原本也想做荷葉雞呢。就是寒涼了些,娘娘懷著身子,是不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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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杏兒姑娘和奴婢想到一處去了。」
杏兒聞言一笑,被流朱說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道:「哪裡的話,流朱你可別叫我杏兒姑娘了,叫我杏兒就好了。」
「都是伺候娘娘們的奴婢,哪裡分什麼彼此呢?」
「那,杏兒,咱們待會兒一起去摘?」流朱也是個活潑的性子,這一點與杏兒很是相似。
在永壽宮裡,她總是得謹小慎微的,有個穩重妥帖的崔槿汐在一旁,流朱難免也要學得沉穩一些。
這下子麼,見著杏兒了,她倒能稍稍做回原本的她了。
「好呀!」
杏兒也喜歡流朱,含笑道:「我們待會兒一起去摘。你不知道,我可會做荷葉雞了。熹妃娘娘現在吃不了也不打緊。」
「我教你,你學會了,往後再做給熹妃娘娘吃也是一樣的。」
「好呀。」
流朱答應著,兩個丫頭嘰嘰喳喳地就討論了起來,安陵容見她們玩笑得開心,索性讓她們倆帶著孩子們去院子裡玩,又讓乳母抱著弘晞,順道曬曬太陽。
孩子們一走,原先吵吵嚷嚷的屋子這才安靜了些。
沈眉莊遠遠地看了一眼活潑的孩子們,不禁莞爾道:「瞧著他們在一處玩耍的模樣,真是令人覺得高興。」
「不知不覺,咱們也都兒女繞膝了呢。」
「是呀。」
甄嬛亦是感慨,眉眼間難得愁色少了些,含笑道:「咱們倆幼時在一處玩耍,現在咱們的孩子也在一處玩耍,真好。」
「嗯。」
沈眉莊笑了笑,但笑容到底是淡了些。
她其實,還不曾有個自己的孩兒呢,這輩子,也不曉得有沒有了。
甄嬛其實刻意沒說得十分詳細,這會兒沈眉莊臉色不是那麼好看,一下子也不免抿唇,想要再說些什麼。
適時的,安陵容拿出她做的一套小孩子穿的衣裳來。
「眉姐姐,甄姐姐瞧瞧。」
安陵容幾乎是讓水蘇搬了個小小的箱子出來,裡頭滿滿當當做的都是小衣裳,笑道:「男孩兒女孩兒的都有。」
「甄姐姐要是不嫌棄,通通收下就是。從幾個月的,到一歲的,衣裳鞋襪我都做了些呢,姐姐看看可還喜歡。」
!?
一小箱子的衣裳一拿出來,甄嬛和沈眉莊都有些震驚。
「這樣多?」
甄嬛拿了幾件出來看,果然都是針腳細密,衣料也都是極好的,每一件圖案還都不同,可見花了不少心思。
「陵容,做這些,你恐怕花了不少時間吧?」
「嗯。」
安陵容倒也不否認,便道:「被禁足了幾個月,無事可做,想著姐姐有孕要回宮,便開始動手做了。」
「不知不覺,就積攢了這樣多,姐姐可不要嫌棄才好。」
「不會不會。」
甄嬛有些感動,在手裡細細地看著這些衣裳,道:「你的手藝,連皇上都是讚不絕口的。就是我這肚子裡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我就怕,浪費了你的心意呢。」
是男是女?
想到甄嬛這時候月份還不大,恐怕溫實初還沒瞧出來是雙生胎呢,便含笑道:「是男是女都不打緊。」
「總歸都是做給姐姐的,放在這兒,總有一日是能穿得上的,是不是?」
甄嬛一陣,恍惚間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容微微抿了抿,便道:「陵容,多謝你的一番心意了。」
閒話一陣後,沈眉莊又提起了寶華殿那件事。
「那天我和嬛兒都不在,倒是陵容你心細,發現了端倪呢。這幾日昌嬪大動干戈,一直在後宮裡嚴查這些欺上瞞下、貪污的事情。」
「她這樣雷厲風行,倒是查出好些宮裡從前的壞帳來。不過麼……經此一事,宮裡人難免怨聲載道了些。」
昌嬪有能力掌管後宮。
但,她做得過了些,這治理後宮,如治理朝廷一般,總不能是個完完全全的清水衙門。
自古以來,便沒有這樣的道理。
這件事,在安陵容當初和沈眉莊一塊兒臘八節施粥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沈眉莊初掌後宮,為削減後宮開始,裁剪了宮中菜式份例,又提議將夏日裡宮人們每天一碗的綠豆湯折算成銅板發放下去。
出發點是好的。
殊不知,那綠豆湯一經折算,銀子一層剋扣一層的,到了最後,分到宮人們手上可就沒多少了。
故而那時候沈眉莊想要支使人做事,那些人都陽奉陰違的,恨不得多多給沈眉莊使絆子才好呢。
「這個麼……」
提起這件事,安陵容淡淡一笑,道:「昌嬪有這麼做的資本,誰讓她是佟佳氏的出身呢。」
「不過就是不曉得,她靠著這一份的聲勢,能撐多久就是了。但……」
話是這麼說。
安陵容總覺得有些奇怪。
昌嬪再不懂這些門道,可瓊脂卻是伺候過孝懿皇后的,更是在佟家多年,自然也是管過事情的。
怎會連這個道理也不知道,不提點昌嬪呢?
心中還在疑惑,外頭溫實初進來了,說是熬好了甄嬛的湯藥,端過來要給甄嬛喝的。
「瞧。」
沈眉莊瞧著送了湯藥進來,又趕忙回去太醫院幫甄嬛張羅別的事情了,忙得那是一個腳不沾地。
「你懷著身子回來,溫實初便忙成了這個樣子,連個人影都瞧不見了。還好這陣子太后身子不錯,不然還指不定如何呢。」
這話有些打趣的意思在。
但安陵容總瞧著,沈眉莊的嘴角並沒有什麼笑意。
嗯?
有些奇怪。
又有些……熟悉的感覺。
忽然,安陵容想起來了。
不是她多心。
仿佛,這不是沈眉莊頭一次拿溫實初來打趣甄嬛了呢,僅僅只是因為溫實初喜歡甄嬛麼?
不是的。
直覺告訴安陵容,這背後,還藏著什麼。
聊了一陣,時辰也不早了,沈眉莊要回去探望太后,便對甄嬛道:「你回宮來,還不曾去給太后請安。」
「一則先前事多,二則太后身子時好時壞的,今日我瞧著天色倒還不錯,不如我們現在過去?」
「也好。」
甄嬛心中知曉,太后這一關少不得是要去過的,便招呼著雪魄過來,要帶著一起去見太后。
安陵容想了想,今日甄嬛過去,太后少不得是要為難幾分的,她自己在太后跟前本來也算不上喜歡或者不喜歡,還是不去湊熱鬧比較好。
那可是太后呀。
哪怕是安陵容,都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讓她老人家高高興興的。
「我便不去了,出來一會兒,人也有些乏了。」
安陵容說著,三人就一道出了永壽宮的大門。
好巧不巧。
這一出永壽宮的大門,偏撞上了芸答應和浣碧。
芸答應手裡摘了些牡丹,看樣子是由浣碧陪著,要去皇后宮裡的,正巧路過永壽宮外的宮道。
「那不是浣碧麼?」
流朱眼尖,自然是一眼就將浣碧認了出來,頓時沒好氣地喊了一聲。
這聲音,不大不小的,正好是能夠讓浣碧聽得見的。
安陵容見,浣碧身子一僵,望了過來。
「還真是浣碧。」
流朱仍是沒好氣的,朝著芸答應略服了服身,不陰不陽地就問道:「芸答應好。浣碧姑娘,這陪著芸答應,可是要給皇后娘娘請安去麼?」
「可真是殷勤呢,平日裡伺候皇后娘娘還不夠,對芸答應也是這樣細緻體貼的。瞧瞧這些牡丹花,開得真真是好,可見是用心挑選過的。」
「想必皇后娘娘是會喜歡的。」
這話就是十足的嘲諷打趣意思了。
浣碧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有些難看,甄嬛到底是不願意撕破了臉皮,眼看著芸答應也是尷尬,便道:「好了,流朱。」
「人家既是有差事,咱們也不必攔著了。芸答應,你且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芸答應膽子確實是不怎麼大的樣子,服了服身低聲應了,就預備帶著浣碧走。
浣碧反倒是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樣,看著甄嬛的眼神一直有些古怪,被芸答應拉著離開時,還不小心撞到了崔槿汐。
「呀!」
崔槿汐後退半步,從懷裡便掉出來了一個瓔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