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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跟寡人回去

2024-11-04 19:11:24 作者: 探花大人
  他穿著與黑衣侍者一樣的黑袍,但阿磐仍然一眼就認出了他。

  謝玄要的魚,來了。

  眼下還不過是平明,五月的平明不算冷了,仍然叫阿磐猛地打起了冷戰。

  就在那審視的目光里,不敢開口,不敢挪動,人啊魂啊就似被定住了一樣。

  就那麼定定地仰頭望著,連氣都不敢大聲喘上一口。

  也不知過了幾時幾刻,聽見睡夢中的趙媼悶哼了一聲,大抵是被人打暈了。

  須臾又有黑衣侍者隔著帘子來稟,「主人,人都引開了。」

  聲音低低的,但有幾分熟悉,好似近來就在哪裡聽過一樣。

  阿磐被那聲音牽動著,聞言驀然轉頭去瞧。

  這內外殿之間的竹簾微微晃動,透過晃動的間隙看得出來人是黑衣侍者的打扮。

  然那身量,身形,身姿,阿磐確信必定見過,就在這數日之間。

  可樑上就有蕭延年,她的心神就似被人攫走了,腦中白茫茫的一片,連轉一下都不能。

  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人已不知怎麼從樑上下來了。

  才想要開口喊人,蕭延年的指節已扣在了她的頸間,從背後攬住她,把她的話聲與喘息全都給迫了回去。

  旦要發出了不該有的聲音,那隻手定會即刻作力,把那脖頸給掐斷,扭折,叫她血濺當場。

  蕭延年能幹出來,阿磐知道。

  中山的主人為了他的復國大計,什麼都能獻祭,也什麼都能毀棄,不會有一點兒的猶疑,更不會有一分一毫的憐憫之心。

  你瞧,他就似一條陰暗的毒蛇。

  就在她的背後,那身子貼得極近。

  一隻手扣住她的脖頸,另一手自她的腰腹往上,從胸脯上徐徐划過,按在了她的胸口。

  他問,「他死了嗎?」

  按在胸口,是查探她的心跳。

  扣住她的脖頸,是看她有沒有因撒謊而吞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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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延年的每一個舉動都有自己的因由。

  那毒蛇就在身後,阿磐動也不敢動一下。她一雙手沒有力氣,但即便有力氣,也不敢反抗主人分毫。

  在蕭延年面前,她的聰明和膽識,全都灰飛煙滅,半點兒也不剩。

  斂氣屏聲,極力壓下心頭的戰慄,佯作尋常,不去驚動謝玄的獵捕。

  她有一副嬌軟的嗓音,因而便用那嬌軟的聲音來答他,「是,死了。」

  謝玄以身入局,這場戲做得十分逼真,很難叫人不信。然蕭延年亦是生性謹慎,仍舊多問了一句。

  難怪余鳶要說,王父李代桃僵,引蛇出洞,焉知主人不會偷梁換柱,借屍還魂。

  他們二人明里暗裡地博弈,不到最後,真不知鹿死誰手。

  身後的人笑了一聲,大抵是放下心來了。

  因而不緊不慢地來到面前,輕易就把她按在牆上,一雙手被扣在頭頂,寬大的袍袖全都垂下,堆在肘間,露出了雙臂的擦傷來。

  還不止此,被鎖著腕不說,她整個人都幾乎要被蕭延年的力道帶得離開了內殿的木地板。

  一雙小足離了地,唯有腳尖踮著,才堪堪能撐起自己。

  一段時日不見,蕭延年的力道竟恢復至此,想必初見時那病弱的身子也調養得差不多了。

  可阿磐卻不一樣,阿磐恰恰相反。

  她原本有一具康健的身子,如今經了這半年的磋磨,留口氣活到現在已是十分不易,哪還敢再提什麼康健。

  單說這一雙手腕吧。

  白日有子期先生與醫官們的針灸,好不容易見了些許成效,知道疼了,使使勁也能動了。

  可這就是這雙手腕,此刻在蕭延年的掌心裡,不得不再次承受著全身的重量。

  把她疼出了眼淚,卻只叫那眼淚噙著,轉著,不肯掉下來。

  那毒蛇還說,「吊在城門的模樣,真叫人心疼。寡人,愛極了。」

  阿磐毛骨悚然。

  那看起來溫文爾雅的君王,說出口的卻儘是些陰冷刺骨的話。


  吊城門是她這一生都畏極怵極的時刻,即便過了那至暗的時刻,如今被人提起,亦是使她一樣地膽戰心寒。

  可她的主人,喜歡的竟是她如破布玩偶時的模樣。

  難怪他曾說,卑賤的美人,最能激起男人嗜腥嗜血的本性。

  因而那時候奄奄一息的阿磐,亦是激起了他嗜血的本性了罷?

  那人捏住她的下頜,一張臉靠得極近,那堅挺的鼻樑幾乎觸上了她的鼻尖,看似溫存,出口詰問,「半月不見,連『主人』都不會叫了?」

  阿磐出身營妓,父輩又通敵叛國,在蕭延年面前從來都沒有一點兒底氣。

  眼下被他牽著鼻子走,他問什麼,她便答什麼。

  聲腔訥訥的,低低的,「主人......」

  那人又問,「為何不奉命請罪?」

  既已決意背棄,又怎會奉命請罪。

  她滿嘴說著胡話,「邶宮守衛森嚴,我......我走不開......」

  那人顯然不信,他嗤笑一聲,「聽說,你要為他陪葬?」

  適才與謝允說起的話,蕭延年竟也都聽見了。

  那他究竟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就知道他們必定要來這座偏殿,因而提前在樑上藏身呢?

  心中想著,腕間疼著,然而對於蕭延年關於「陪葬」的問話,她竟不知該怎麼答。

  她不答,那人便當她默認了,因而臉色便冷了下來,捏住下頜的手力道又加重了幾分,挑眉問道,「磐美人?」

  阿磐一凜,「磐美人」三個字從昨日離開正殿,還不足一天一夜,蕭延年就已經知道了。

  這邶宮之中到底有多少千機門的人啊,竟能叫他來去自如,亦能使他探知這宮闈之內的消息。

  他輕聲斥著,滿眼的鄙夷,「一個卑賤的『美人』,就叫你忘了自己是誰,沒出息的東西!」

  是了,在蕭延年眼裡,只有「王后」的身份才是最好的。便是上一回被帶到千機門時,他不也說了「寡人許你為後」這樣的話。

  中山懷王如今三十而立,的確不曾聽聞他娶過哪位王后。

  阿磐垂下眸子,低聲回他,「主人恕罪,阿磐不敢忘。」

  腕間疼得要肌骨斷開,因了這疼,她的指尖止不住地打顫,話聲也止不住地打起顫來。

  然而再疼,阿磐也絕不開口求一句。

  不求人,便是蕭延年教給她的。

  蕭延年只會輕笑「求人是最無用的」,抑或譏諷上一句,「怎麼不去求謝玄?」

  是,他以為謝玄已經死了。

  他永遠也說不出謝玄曾說過的話——不能求王父,但你可以求謝玄。

  永遠也不會。

  那人聲音冷峭,「叛賊之女,到底還是做了叛賊。」

  她知道自己有最卑劣低賤的出身,因而沒有一刻敢忘,可人到底能不能管住自己的心呢?

  她大抵是管不住的。

  她本就是個貪求安穩的人,只想於這亂世之中求得片刻安穩,而這片刻的安穩,是王父謝玄給了她。

  一個無欲無求的人,為了這片刻的安穩,她寧願飛蛾撲火,因而到底也走了父親曾走過的老路。

  眼淚吧嗒吧嗒地滾了下去,那人不知想到什麼,竟兀然鬆了那隻鉗住她雙腕的手。

  阿磐無處著力,一鬆手便摔倒在地。

  那人命道,「跟我走。」

  阿磐不肯,伏在地上,拼盡全力抓住案腿,不肯起身,「主人恕罪......」

  「不走?」

  那人的掌心覆住了她的顱頂,那帶了刀疤的手心在她臉畔頸間肆意摩挲著,摩挲夠了,才捏開了她的嘴巴。

  捏開了她的嘴巴,繼而,繼而將一枚赤色藥丸塞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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