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舊人
輕攏慢捻抹復挑,大珠小珠落玉盤。
與裴寧相處的久了,便能見其性格。她平日裡是頗颯爽的,偶爾喜歡損人,偶爾還會說些騷話。
不過也就是轉輪、睡覺之類,且毫不臉紅,亦不在乎旁人的議論。
有勇自然就有怯。若是赤誠相見,她便有些放不開,一直硬撐著不出聲。若是趁機逗她開口,她必羞惱。
不過林白對她知根知底,早就摸清了底細。到沒到,到前有何表徵,到後是何模樣,都清清楚楚。
只是今日也不知怎麼了,向來筆直堅挺的腰肢竟柔軟許多,頗見迎合之舉。
幾番沉淪,裴寧又緩了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
「為何一直看著我?」林白瞧著她黑漆漆的眼睛。
裴寧側躺著,面上還有緋紅,眨巴眼睛,道:「好像你有點不一樣了。」
她對林白最是了解,任何細微變化都能察覺。
「哪兒不一樣?」林白好奇問。
「就是……」裴寧臉蛋更紅,有些不好意思,「你身子比以前有點燙,尤其是……」
「怪不得你今天來的那麼……」林白還沒說完,就見她瞪了過來,趕緊止住。
「伱是不是又學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了?」裴寧表情正經,她太了解林白了。
「哪有?」林白趕緊辯駁,才小聲道:「我得了門煉體之法,最近在學。」
「煉體法門還是雙休法門啊?你煉體煉到哪兒去了?」裴寧越說越大膽,面上竟還有笑。
「是前番出門得的。」林白取出那獸皮,讓她看。
裴寧坐起來,細細看了一遍。越看眉頭越皺,搖頭道:「費時費力,過於雞肋。」她把獸皮丟還,「那次在外,遇到危險了?」
「以後跟你講。」林白不打算把鐵化生的事跟她說。
最近信義坊不大寧靜,橋山派似乎在搞事情,是故少知道一點就安全一分,安心修行才是根本。
裴寧跟林白狼狽為奸已久,自然明白林白的意思:水有些深。
她微微點頭,咬了咬嘴唇,低聲道:「我這次小比得了第七,下一次就會是前三,之後是第一。」
裴寧的意思是,以後我不做你累贅,反而要護著你。
「寧姐,你真好!」林白用力捏。
「不叫姑姑了?」裴寧笑問。
方才她迷糊之際,聽到林白喊她姑姑,她自然懶得應。然後林白停了下來,她才勉勉強強的胡亂應了一聲。
地火洞府本就熱,兩人稍有意動,便更覺熱了幾分。
又是一番鬧騰,裴寧還沒喘勻氣息,便問:「你姜丫頭還來往麼?」
「她被關起來了,我如何跟她來往?」林白想起那丫頭的信還沒看,但面上不顯,反平穩氣息,儘量平靜如常。「再說了,人家金丹之後,是姜家寄予厚望之人,我不過是租客而已,如何高攀的起?」
「裝的挺像,不似一提貞姐那樣。」裴寧收回手,笑了笑,道:「只是你解釋這麼多,心裡必然有鬼。」
「愛信不信。」林白強辯,心說果然是枕邊人,根本瞞不過。
裴寧笑笑,下巴放到林白肩上,道:「我每隔幾個月才下山一回,辛苦你一直等我了。」她聲音轉柔,「你既不願收凡俗侍妾,那便尋個合適的入道之人,只是需得人品端正才行。」
這話以前就說過。
林白還是摸不准她話里真假,於是拒絕道:「我心中除了你,再也裝不下別人了。」
「我說真的。」裴寧很是認真,「每次來見你,你就沒讓我離開過你這張破矮床。你日後若能把姜丫頭哄到手,我也不說什麼。再不濟,朱家不也想跟你更親近些麼?」
林白只是搖頭不止,他對姜丫頭真沒啥興趣,畢竟還太小,是個丫頭呢。而且,裴大姐最愛在這種事上試探人,反而其它的事反倒很認真。
裴寧見林白意志堅定,終於不再勸,反笑著道:「你最會裝腔作勢。」她點點林白額頭,「那你日後最好擦乾淨,別讓我看出端倪。」
林白想了想,覺得自己若是想藏,裴大姐還真不一定能瞧出異樣。
裴寧終於不再扯這些有的沒的,反而說起了她參與門派小比的過程。林白一邊動手,也說起了感受地火之意的心得。
他倆難得見一面,稍微扯一會兒正事便忍不住膩歪。餓久了都這樣,恨不得一頓撐死。
倆人沒羞沒燥的折騰了兩天,裴寧又該回去了。
穿好道袍,裴寧原本冷清的面上殘存些許柔媚,就連語聲也軟許多。
「越來越荒唐了。」
這是裴寧來到林白的洞府後,第一回穿上衣裳,不過馬上就要走了。
她慣常在穿上道袍後說些反思之語。
送她出了洞府,兩人又在坊市逛了一圈,一路上閒扯談天,猶如凡俗情侶。
「如果沒來這裡,咱們是不是已經成婚了?我懷著你的孩子,每日裡在家編草鞋,你出去叫賣。偶爾煩悶了,便出去打家劫舍,行俠仗義。」裴寧扶了扶發上珠釵,笑著道。
「我倒是不喜歡打打殺殺,做個富家翁足以。」林白笑著說。
「是呀,再討幾房美妾。」裴寧微微側頭,嘴角邊的笑意止不住。她拿手指點點林白胸口,「我不是妒婦,你該找便找,莫一直折騰我。我固然缺不得你,可我也喜歡修劍道,沒法子日日廝守。」她說著話,抬眼與林白對視,認真道:「你若不找,我回頭幫你物色個師妹,騙她與你歡好。她初一,我十五,總歸有人替我分擔。」
這是人話麼?林白正色道:「我沒別的要求,樣貌上佳便可。」
「好,你等著就是。」裴寧點頭,嘴角有笑,轉身就走,又回過頭,「別跟著了,省的蓋盈秋煩你。」她說著話,邁步進了天池閣。
林白老老實實回去,關上洞府,先摸出了姜丫頭來的信。
「修行為主,煉丹為輔;莫近女色,傷人傷己。」
只十六字,老成之言,字字珠璣。若是不知情的人來看,還以為是個德高望重的前輩所書。
林白揮手,信紙燃起,化為灰燼。
拿出紙筆,林白寫了回信: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也?
意思是,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沉迷女色的快樂?沉迷女色我願意。
林白封好信,再取出丹爐,著手煉製虎狼丸。
這次竟然是五份!也不知姜春是不是拿這玩意兒當飯吃。
煉製好虎狼丸,林白又煉了幾爐固精丸,另還煉製了幾爐凝氣丹。
收拾妥當,林白出了洞府,來尋姜春。
「姜兄。」林白拿出木盒。
「這麼快就好了?」姜春驚訝的打開瞧了瞧,然後非常滿意的點頭。「家族傳承我輩責!」
他收起木盒,朝林白躬身行禮,「賢弟也為我姜家傳承出了一份力!若我那幾房凡俗妾室能有孕,賢弟當是首功!」
「……」林白總覺得這話不對,可又沒法辯駁,拿出信遞出,「小姜道友頗有發人深省之語,我感悟良多,故而回信。」
「我必為賢弟傳到。」姜春立即應承下來。
「姜兄,」林白又關心起另一件事,「能否再去地火洞府一觀?」
淬體之法為防,劍意乃是攻,兩者需得兼顧。林白就喜歡兩手抓,對待裴大姐是如此,對待自己亦是如此。
「這倒是不難。」姜春稍一沉吟,「你隨我來就是。」
他先去尋了練氣同輩,交代了一番此間之事。然後帶上林白,往那地火洞窟方向走。
來到地窟入口,姜春與守門的兩個練氣說了幾句,饒進去兩瓶虎狼丸,然後拉林白入內。
「得補我。」走了一會兒,姜春肉疼的對林白開口。
林白稍愣了下,才明白他說的是虎狼丸。
「回頭我幫姜兄多煉兩爐便是。」林白笑著道。
「如此最好。」姜春滿意了。
沿著老路,兩人很快來到地窟深處。
那地火依舊洶湧,在此地的還是上次那幾人。
「這不是春子麼?來尋我給你煉虎狼丸了?」有個光著膀子的漢子哈哈大笑。
這話一出,此間的人都笑了出來。
顯然,姜春的破事已經人盡皆知。
姜春臉色不太好看,怒道:「姜火,伯父已經下了令,不准再提此事!你莫不是要犯戒?」
那叫姜火的漢子呵呵笑了兩聲,果然不再提,反看向了林白。
「你是丹師?」姜火問。
「正是。」林白作揖。
那人見林白行禮,他也趕緊回了一揖。
姜家規矩嚴,可見一斑。
「是你為姜春煉丹?」姜火又問。
「不錯。」林白回。
姜火又打量了一番林白,笑問:「那你煉固精丸一爐成丹幾多?品相如何?優劣如何?」
「我乃是新學,還未通熟技藝。」林白笑著回。
「凝氣丹呢?」姜火追問。
「一爐成丹十八丸,品質中下。」林白露拙,慚愧一笑。
姜火聞言笑了笑,便不再多問,轉身欲走,見林白又作揖,他只得耐著性子回禮。
「你禮數忒多了!」姜火略一作揖,嘴上不滿,又去拉著姜春閒談。
林白亦是覺得好笑,這些丹師常年居於此,性子說不上多好,但腦子裡卻沒那麼多彎彎繞繞。
由此可見,姜丫頭是姜家的奇葩。
靠近地火之源,炙熱撲面而來。其中有洶湧無窮之意,兼有寂滅焚盡之意。
道袍已不堪,頭髮焦枯。
林白如墜火爐之中,肌膚暗紅,血肉之中也緩緩涌動火意。可等了片刻,便覺炙熱之感消減,地火雖洶湧,卻不覺難受,反有幾分親近之意。
再往前兩步,地火更盛。林白盤膝坐下,細細觀摩品味。
過了盞茶功夫,雙目漸有酸澀,身上炙熱之意又起。
此處的火源並不如何強大,金丹修士便能輕鬆承受。
林白估摸著,若能在此修混元淬體之法,熬個三五十年,就算是練氣也能不懼地火之源了。
「可普通人怎麼可能熬三五十年?修為,手藝豈不是要落下?還不如提升境界來的實在。所以說,這混元淬體之法雞肋。」
閉上眼,林白取出丹爐,招手引來一團小小地火,閉目煉製凝氣丹。
丹成,收起丹爐。林白一邊感受地火之意,一邊在心中細細臨摹。
過了片刻,便入石盤之上,試圖勾勒地火之源的洶湧之意。
如此往復了幾十次,姜春便來喊人。
「火毒噬心,下次別離太近。」姜火好意提醒。
「多謝道兄好意。」林白作揖。
「你……你少行禮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姜家的人呢!」姜火憤憤回了一禮,轉身就走。
隨姜春出了地窟,兩人又閒扯了一會兒壯陽妙法,林白便歸自家洞府。
掛上「閉關」的牌子,林白來到石盤上,專心回味地火之意,然後勾勒地火。
忙活了好幾天,稍稍有些進境。林白睜開眼,取出火麟劍,試著附著地火之意。
沉吟良久,一劍遞出,便有轟然之聲。可氣勢雖足,地火之意卻未增多少。
「混元淬體需得費時來熬;劍意這東西得悟,得品味,都不是一時三刻能成的。」
林白並不氣餒,修行便是如此,急不來的。
此後,林白便日日勤修,以淬體為主,修行次之,感悟地火之意再次之。
最後便是時不時煉個丹,舒緩心情。
匆匆一月又過,石盤中已過去八年余。
淬體之法又有進境,血肉肌理中火氣蘊藏極多,時時刻刻都運轉不休。而外表肌膚依舊略顯暗紅,體表微微發熱。對火屬靈氣更為親近,操控地火也更為得心應手,甚至耗費的靈力都極少。
氣海中的靈力也蘊含火意,稍有灼熱之意。
至於神魂,林白境界太低,還不怎麼感受的到。
修為也異常順暢,不見半分關卡。雖是三靈竅,又多納火屬靈氣,與那些靈竅多的人自是沒法比,不過身有石盤,雖大部分時間都用來淬體了,可進境不算慢了。
「這個進境的程度就剛剛好,既不慢,又不過分的快。」
林白又拿出火麟劍,將神識籠罩其上,心意轉動,劍身上便出現點點火星,繼而出現火焰。
上面並無多少地火之意,但對鍊氣期來說,已經算不錯了。對上同境界的,可以輕鬆壓制,除非被本命克制。
林白又枯坐了半晌,把所得捋順,又將還沒煉製完的固精丸煉了,便出門去耍。
憋悶許久,林白想跟朱見羊前輩談談心,再尋姚千園問問裴大姐何時下山,另還有姜丫頭是否回了信……
一大攤子事兒。
出了地火洞府,離了姜家產業,剛跨上街道,心中忽的生出感應。
並不是簡單的吉凶,而是惴惴不安,心緒難以平靜。
林白立即轉身往家回,同時心中急思。
發生什麼事了?
「是裴大姐要來捉我的奸?不對,她那天確實想給我拉個皮條。再說了,我守身如玉,清白之身!何懼捉姦?」
「劉大寶?也不對,他的事跟我無關,扯不到我頭上。」
「那是鐵化生?他師徒倆還敢來信義坊?高元元吃白飯的?按朱見羊前輩所言,鐵化生如果順利,三五年內就要應金丹劫,他必然會尋個安寧之地。」
「莫不是鐵化生被高元元擒拿,咬出了我和朱前輩?那最多判我個隱瞞之罪……再說了,若真如此,我練氣小蝦米,直接上門抓就行。既然沒來問,那就意味著不是因鐵化生之事被牽連。」
「我老老實實,與人為善,還惹過誰?莫非是姜家發覺了我和姜丫頭的私……只私下通信而已,不涉機密,也沒調情,只是探討修行之事而已。」
林白想了半天,心裡有了猜測,但還需驗證。
尋到姜春,林白換上笑容。
「姜兄春風滿面,莫非有喜事?」林白笑著問。
「我那凡俗妾室,其中一個有了身孕。」姜春十分得意。
「恭喜恭喜!」林白對他們金丹家族並不太了解,只是知道入道的男修,且大道不展的,大都會收好幾房的凡俗妾室,若是有孕,且生出有靈竅的孩子,家族中會有獎賞。
「你閉關月余,又在琢磨鍊丹之事?」姜春笑著問。
「姜兄且等著便是,我稍後為你開爐。」林白聞聲知意,又隨口問道:「多日不出門,最近信義坊中可有什麼稀奇事?」
姜春搖搖頭,「無非是散修與店家起了矛盾,也無甚大事。」
「那咱橋山呢?」林白壓低語聲,「那位巡城衛的楊前輩來自橋山派,查出什麼沒?」
「這是機密,我怎知道?」姜春笑笑,又低聲道:「不過,前幾日雲霞宗和九陰山的人去了橋山派,元嬰帶隊,不知是何事。」
「元嬰……」林白無奈一笑,「那劉大寶到底惹了多大的事?」
「劉大寶區區練氣,元嬰多看他一眼都掉份兒。」姜春言之鑿鑿,「可能劉大寶身後的人被挖出來了。」
林白也是這麼認為的。
還想再探聽點情報,忽見姚千園溜達過來了。
「裴師妹讓我給你帶句話!」姚千園走上前,並不行禮,毫無宗門子弟的模樣。
姜春見狀,朝姚千園作揖,「兩位慢聊。」他說完,便避了開來。
「姚師姐,請進洞府說話。」林白將姚千園引進洞府,關上了門,這才開口道:「裴寧要帶什麼話?」
姚千園只是坐下,笑嘻嘻的看著林白。
都是碩鼠!
「師姐請笑納。」林白取出一瓶凝氣丹奉上。
「倒是不錯。」姚千園打開聞了聞,非常滿意。她換了臉色,柔媚道:「先睡一覺再說吧!」
前一刻還討要孝敬呢,後一刻就賣騷勾引,林白就沒見過轉變這麼快的人!
「……」林白頭疼的很。
「不逗你了。」
姚千園笑嘻嘻的,「裴師妹說,外面騷女人多,讓你閉關,不准出門。」
這是裴寧定下來的黑話暗語,意思是曲成甲來了,需得埋頭做人。
本以為這暗語用不到,沒想到……
姚千園笑笑,別有深意的看向林白,道:「裴師妹這句話是不是把我也算進去了?」
「怎麼會?師姐率真之人,半點不……不那個。」林白敷衍。
「難道我在你眼中不騷麼?」姚千園笑著問。
林白揉揉一側太陽穴,問道:「裴寧現今如何了?」
「她說心有所悟,也閉關了。」姚千園懶洋洋的,踢掉鞋子,拿腳尖蹭林白。
林白往後挪了挪,又問:「我聽姜春道友說,雲霞宗有元嬰修士去了橋山派。師姐可知為了何事?」
「我怎知道?」姚千園搖頭,又小聲道:「應還是為上次之事。」
林白沉默。
「你——你躲什麼躲?」姚千園用腳尖踢了踢,見踢不到人,便道:「走!出去耍耍!」
「師姐,你剛還給裴寧傳話,怎忘了?她讓我閉關靜修呢。」林白無奈的很。
「她讓你幹嘛你就幹嘛?」姚千園瞪林白。
「那是自然,我最聽話。」林白回。
「呵。」姚千園不屑,「她讓你停的時候,你停了沒?她說不要的時候,你就不給了?」
林白竟無言以對。
「走吧。」姚千園勾了勾腳,「給我穿上鞋子。」她語氣頗柔媚,含春意,「咱去瞧瞧那個騷蹄子。」
這是指蓋盈秋。
「看她幹嘛?」林白好奇。
「高元元在山上做客,曲成甲也來了,還帶了後輩。」
姚千園笑的開心,「那小蹄子請纓,帶他們去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