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萬靈藥
「我遇到那傢伙的時候，是我逃亡到這裡，第一次來到阿提密斯的海港。身為一個逃犯，被社會所不容的自覺，就像一種揪住內心的病。」
「我想把自己藏起來，藏在一個安全幽深的地方。」
「但當我來到這片海港，我決定最後一次去看一看，很奇怪的感覺，明明在船上的時候，我對這不變的景致已經深惡痛絕。」
「我遇見了他，在海灘上，那個跪倒在沙子上的男人，他的眼睛看向大海，眼淚默默流下，像個裝不下眼淚的杯子。」
「他看了我一眼，那一刻，我的心病仿佛就被治癒，因為更大的悲傷感染了我，他的眼神，他的面容……」
「在阿提密斯，這座人人防備背後捅刀子的地方，我從背後摟住了他，只是遵循一種模糊的感覺，就好像我們本該如此。」
「相識，相愛，一切順利地仿佛遵照自然定理。」
「【巴恩斯】，我將這個名字銘記在心，並對記住【巴恩斯】的餘生感到暢快。」
海女巫將酒瓶用力擲到牆上，瓶子在岩石上碰得粉碎，支離破碎。
「也許一年，也許幾年，那段時間過得尤其快，某一天我就看見巴恩斯和另一個女人勾搭在一起。」
「我怒火中燒，衝上去毆打他，他不斷求饒，用各種花言巧語粉飾自己的濫情。」
「很快我就放棄了，他的眼睛裡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激情，我意識到一切已經結束，曾經的誓言已經化作烏有，我獨自回到自己的小屋裡，對當初天真的自己感到好笑。」
「但那個恬不知恥的東西卻貼了上來，惹禍上身求救到我這裡。」
「我強壓怒火擺平了他的那些麻煩，看著這個沒臉皮的不斷騷擾我，用他那些令我犯噁心的情話。」
「就在這種耐心被消磨的過程里，我發現了他的異常。」
海女巫伸出手指輕點自己的頭。
「他這裡有問題，他的靈魂里，有一個空洞。」
「那像是一個詛咒，或者是更加惡毒的折磨。」
「巴恩斯的情感上有一道坎，你與他越親近，越密切，當邁過了那道坎，你們的記憶就會落入那個空洞裡，消失。」
「那是我偶然發現的，他的記憶里，只有那個第一次衝上來就對他拳打腳踢的女巫婆。曾經那個擁抱他的人，親吻他的人，躺在他臂彎里的人，他應該愛的那個人，從他的腦海中隱去。我的存在像是被撕成了兩個並不重迭的部分，在他腦子裡只剩下了一個刁蠻有用處的海巫。」
「只要是我們熱戀的記憶，哪怕只是出現過一次的幽會地點，即使現在重走三四次，他也找不回當初的意義。」
「那不是重新經歷一遍就能重演的事情，【我】已經被他丟在洞裡，爬不出來，一切與之相關的都會被忽略，被遺忘。」
「我嘗試測試所謂愛情是否是一種狀態，它是否具有時效性，於是，每一次巴恩斯上門，我都要問他一遍，我的名字。」
「答錯，我就給他下毒，報復他帶給我的失落，結果他每次都答錯，每一次。」
海女巫抬起左腳，抱住腿，用膝蓋支住側臉，滿臉醉酒的紅暈，朝約翰露出空靈的笑容。
「他不會記起來的，因為他依舊愛著【我】。」
「我依舊會是他生命中無足輕重的那個人，因為他依舊愛著【我】。」
「所以喲，巴恩斯的【朋友】。如果想維持友誼的話，就不要繼續靠近他了。愛的越深，傷的越深。」
「對巴恩斯投資感情，可不值當。」
約翰·坎普看著海女巫的臉，微醺的表情柔化了她可怕的妝容，像極了熱戀中的女人。
「是嗎，可這些話，你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那些記憶並沒有徹底消失，你知道的。」
「即使他記不起來，他依舊會帶著你常喝的朗姆酒，即使不適應，也會日復一日地喝下去。」
「他不輕信任何人，可你說的任何一個字都會毫不猶豫的相信，哪怕是一隻一眼不可能正確的癩蛤蟆。」
「你是他在阿提密斯的首選，他下意識認為最安全的地方。」
「即使失去了記憶，他依舊追尋著過去的痕跡，即使忘記了，他依舊盲目地摸索，如同本能地追求著存活的空氣……」
「嗯，」海女巫點頭贊同約翰的話，「他的確每年都會來阿提密斯，和第一個在沙灘上遇見的陌生女人上床，還來找我求取精力劑。」
約翰的表情扭曲一下，看向女巫。
「他的腦子沒法治好嗎？」
她像是被勾起了想法，眼神掙扎一下，恢復平靜。
「我試過，放棄了，那個詛咒來源於一個異種族的邪惡儀式，施術者手法高超，即使如此多年詛咒也沒有被削弱，更可能伴隨巴恩斯一生。」
「但重要的因素，不是因為難度。」
「我第一次愛上巴恩斯的時候，他正對著海浪哭泣，他的淚水來自哪裡，他的悲傷來源於誰？」
「如果我們的愛戀可以成為一個被遺忘的過去，那是否有上一個人，她是誰？我初遇巴恩斯的時候，他已經不年輕了，也許他曾有妻子，有家庭。如果他記起一切，那我又算什麼？他破碎人生的一部分？」
「我所愛的只是【巴恩斯】，那個在沙灘上流淚的男人，這位船長的一部分。如果我做到了，他卻要投入別人的懷抱，那不就得不償失了？」
「更關鍵的是……」海女巫的視線移向櫃櫥最下層，雷文和約翰將巴恩斯塞進了那個和他體型恰好契合的空當。
「如果他重獲了所有記憶，他又要如何抉擇……他經歷了如此之多，以一個混蛋的身份做過許多事，如果他曾是一個正直堅毅光明磊落的人，又如何能夠接受狼狽的現在。還有他的那些情感糾紛，我光是旁觀就感到頭疼。」
「他是一個有魅力的男人，一直如此。」
「我思考再三，還是感覺巴恩斯只要做【巴恩斯】就好，一個沒心沒肺的混蛋，一個從不心動的浪子。」
「現實的磨難已經如此沉重，我更希望看到他身無牽掛地快活下去。」
「他屬於大海，屬於陰謀的濃雲，屬於危險的風暴，把航船囚禁在港灣里，時間只會讓其腐朽。」
「他註定不會停下，直到死為止。」
約翰看著海巫，她的眼睛裡映射出堅定的光芒，那樣特質勝過了金銀首飾，成了這間陰暗地下室最明亮的光焰。
「巴恩斯，我們要求他帶我們前往混亂海域。」
海女巫無所謂地說：「那就去吧，難道你認為我會擔憂他？」
她挺起胸膛，驕傲地回答。
「他會再回來的，地獄也容不下他。」
約翰的心裡升起強烈的嫉妒情緒，他追問道。
「活死水，大海上的萬靈藥，最後一種材料，靈藥的升華，是我想的那樣吧。」
海女巫翹起嘴角，眼神揶揄。
「怎麼？你還是那種相信童話的小男生嗎？」
「不是我願意相信，而是現實由不得我不信。」
那是看不見摸不著的珍寶……
約翰看著海女巫，彎腰鞠躬。
「女士，我能夠知曉你的名字嗎？」
海女巫揚起下巴，朝櫥櫃的地方輕點。
「等他醒來，你再問他吧。」
「不這樣，那就毫無意義，不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