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苦澀
混亂的酒館，老闆站在吧檯後，眼珠盯著那個忙前忙後的服務生，兩手抱胸。那個衣著簡樸的傢伙一條腿瘸著，卻要承擔一整個酒桌上的工作。
肢體健全體格肥大的粗野男人像是商量好的一樣，他們挑選最角落的座位，大聲嚷嚷著讓那個可憐的男孩先送自己這一桌的酒水。等他氣喘吁吁脖頸通紅地將濺出浮沫的木桶杯放在客人的桌上，另一邊最遠處的酒客又會暴跳如雷地高聲呼喚他。
其餘人瞧著眼前的鬧劇哈哈大笑，他們缺乏同情心，沒有人站在弱者那一邊。這裡是阿提密斯，弱肉強食即是最強硬的法律。
服務生滿頭大汗，他身形消瘦，只能從擁擠的顧客臂膀間擠過去，他的托盤高高舉起，每一次移動的勞累都會加重瘸腿的負擔，但他只能咬牙堅持。在擁擠的酒桌間一雙不知是誰的手推了他一把，他身體一歪，絕望地看著托盤的酒杯飛出，砸在剛步入酒館的客人的身上。
哦！不！服務生心裡尖叫著。
新來的客人身上穿著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的上好面料，是一位非富即貴的人物，但現在客人的衣服已經被打濕了一塊。他慌張地跑跳過去，行動幾乎快要失去平衡，跪倒在他的面前，拿出自己還算乾淨的襯衣準備擦拭，同時嘴裡還不停重複道。
「十分抱歉，我真是該死，尊敬的客……人？」
男孩瞪大了眼睛，他看見那塊代表他錯誤的污漬一點點從長袍上消失，一丁點痕跡都沒有留下，嶄新如初。
男孩呆滯地抬頭，視線上移，看到邪術師那張和自己年齡相似的臉。潔淨、自信、還有冷漠。
「讓開。」
男孩立刻執行了他的命令，一刻都沒有猶豫，他的身體似乎天生就為了聽從他的命令，這種感覺比其他客人的呼喝要輕鬆得多。
服務生趕緊搖頭，將腦子裡奇怪的安心感甩出去，他現在還在工作中，自己可不能偷懶。被擄到這個可怕的地方，他學到的第一件事是，挨餓，就會死。他比那些沿街乞討的朋友們更幸運，自己有老闆給飯吃，代價只需要瘸一條腿而已。
服務生繼續自己滑稽地移動，但很快又停下了。
酒館裡，靜悄悄的。以往那些大嗓門的客人，此時都安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音，沒有再伸出一條擋道的腿。
他突然發現過道居然如此寬闊，自己瘦小的身體能夠自由在其中穿行，真是奇怪。
服務生對這種異常感到格外的不安，他感到不適應，如果這些客人不再需要自己，自己是不是要被辭退了。
他的目光開始亂轉，眼睛則看向了剛落座的那個年輕客人。他走到了熟客奧古斯塔斯的對面，男孩能發現奧古斯塔斯的小眼睛發生驚愕的眼神變化，他趕緊低下頭，想起了老闆說的不准和顧客長時間對視的規矩。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邪術師身邊，自認為專業地問好。
「客人，請問您需要喝些什麼嗎？我們店裡有各種發酵純釀的……」
「讓開。」
「是！」男孩的身體又像著魔一樣快速遵從吩咐。
約翰·坎普心裡吐槽那個沒有眼力勁的服務生，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奧古斯塔斯身上，他是阿提密斯西區的奇貨供應商，和幾個大海盜有生意往來，協助他們銷贓，暗中支撐起自己的走私生意。
「海女巫向你問好，奧古斯塔斯。」
這個欺軟怕硬的老海盜扣下了海巫的一批鍊金材料，約翰答應會幫她找回來，避免不必要的流血。
「那批貨，多想想，你和地下室里的巫婆產生過的小糾紛。不用開口，你的嘴現在不好使了。」
【放開我！】老海盜的思想變成了聲音，還夾著一絲恐懼。
「別擔心，別慌。多思考，仔細想想那批貨的位置，它在哪，在你的腦海中勾勒出那個地方。對，繼續……很好，你還弄了個私人倉庫，偷藏了那些頭目的寶藏，哦，真是出色的海盜。」
心靈的審訊已經結束，約翰·坎普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他該離開了。
邪術師朝站在一邊的服務生勾了勾手指，在那個瘸腿男孩期待的目光下，將兩枚金幣丟到他乾瘦的手掌里。
「先、先生……」服務生抓錢的手都在發抖。
「我要你們酒窖里最好的酒，最深處的，一整桶，帶上來。」
服務生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可是先生，我搬不了一整桶！」
「立刻，去！辦不到就別回來！」
客人的命令再次戰勝了服務生的堅持。他緊咬牙齒，一瘸一拐地走向吧檯後的樓梯，在安靜的酒館裡，一長一短的腳步聲清晰可聞。
支走了那個傢伙，約翰站起身，朝酒館外走去。
約翰的奪心魔法術存在一些副作用，每當他試圖精神控制某個智能個體，除了突破心靈壁壘的麻煩，在操控階段，他的大腦也會不受控制接受那些被控制者的記憶。那些沒有被篩選的骯髒記憶。
在約翰進入這間酒館開始，一場場欺凌就在他的頭腦中多角度重複，黑心店主將瘸腿服務生作為吸引顧客的賣點，引導這些暴徒釋放心中的黑暗。
負面情緒一刻不停地侵擾約翰·坎普的神經。
海女巫叮囑過他避免流血衝突，但這和邪術師有什麼關係。
「只是阿提密斯的特色社交而已。」
約翰·坎普留下了最後的話。
「你們將互毆至死。」
約翰推開門，將爆發的喧擾隔絕在門後，腦海中的雜音在一個個消失，真好。
……
約翰回到那間潮濕陰森的地下室，海巫拎著瓶子，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說：「你是最慢的一個，出去上樓，找一個捂臉的布娃娃，扯兩下繩子，你會看到我的倉庫，你的朋友已經在裡面了。」
「謝謝。」
「互惠互利罷了。」
海巫揮手驅趕約翰出去，喝了一口瓶中的液體。
約翰停在原地。
「怎麼，要來一口嗎？」海巫揚起手中的朗姆酒。
約翰指著那個瓶子，說道。
「巴恩斯很喜歡這款朗姆酒，我見過他拿著這個瓶子，許多次。」
「哦？」海巫撐起身體，坐在一個倒翻的鐵鍋上，「你和他相處過很多次？真稀罕。」
「巴恩斯是我的朋友。」
海巫眯起眼睛，表情像是被激怒了一樣，一口氣將朗姆酒喝光，打了一個飽嗝。
「他根本喝不了朗姆酒，尤其是這款，他一喝就醉，一直如此。」
「巴恩斯的朋友，對吧？」
「你想聽一個故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