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熱情的南直隸士紳,李牧也釋放出了足夠的善意。
以自家夫人暈船為由,謝絕了眾人的接風宴之後,當場就向眾人發出了邀請。
回到府中,已經是中午時分。
「夫君,這府邸未免也太過奢華!」
在家中轉了一圈之後,景雅晴皺著眉頭說道。
作為國公家的小姐,她也是見過大世面的。
眼前這座宅院,比起很多公侯府邸都奢華,根本就不是一名參將該有的「沒錯,確實挺奢華的。
事實上,這已經是改造後的結果,原來的規制都能和親王府比肩。
別看外面掛著參將府的牌子,實際上這座宅院並不是為夫的產業。
揚州參將是新設崗位,一應設施全部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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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給的撥款有限,為夫只能從知府衙門借地方。
這座府邸之前是查抄的鹽商宅院,此前的揚州保衛戰中,為夫就被安排在這裡暫住。
感覺挺不錯的,索性就繼續住著。
等到任期結束後,還給朝廷就行了。"
李牧大大方方承認道。
奢華就奢華好了,反正這是借過來的,又不是自己的私產。
御史想要彈劾,那就讓他們彈劾好了。
只要朝廷肯撥款修門,他不介意馬上搬出去。
如果他這個參將不敢住,愛惜羽毛的那幫文官,就更不敢碰了。
事情放到了檯面上,朝廷就算想要往外賣,都找不到買家。
除非冊封一名藩王過來,不然給誰都會覺得燙手。
「夫君心中有計較就行,不過這宅子確實漂亮。」
景雅晴笑著說道。
沒人能夠拒絕豪宅,有更好的選擇,誰也不想委屈自己。
看著不斷轉悠的夫人,李牧非常懷疑她是不是真的暈船,這恢復力也太強了。
「對了夫君,你要宴請一眾士紳,現在該準備請帖了。
只是剛才那麼多人,你真能夠記住麼?」
聽到景雅晴的提醒,李牧略微有些尷尬。
剛才發出邀請,除了釋放善意外,更多的還是想要撈上一筆,填補一下他的小金庫。
按照大虞的規矩,正式宴請都是提前三天發放請帖,開席當日還要派人過去通知。
問題是白天那麼多士紳、商賈,其中大部分人他都不認識。
就算是想要發請帖,都不知道該發給誰。
「夫人放心,揚州這一畝三分地,能瞞過為夫的事情不多。
為夫都發出了邀請,想來剛才過來迎接的眾人,今天不會離開揚州城。
凡是在揚州暫住的士紳、豪商,全部發放請帖,肯定不會有疏漏。
一會兒下面的人,就會把名冊送過來。
稍後蘭師爺就會安排人起草請帖,在天黑之前,就能夠送到眾人手中。」
李牧淡定的說道。
核實身份難度大,那就索性一網打盡。
短時間內,大家又沒利益衝突,完全可以先做朋友。
在一眾士紳商賈中,他李大參將的聲譽,還算是不錯的。
雖然要價高了點兒,但收了錢之後,他是真辦事。
這一點揚州的士紳可以作證,天元帝的赦免聖旨,確實給他們搞來了。
儘管只是皇帝的口諭,但話是在朝堂上公開說的,那就具備法律效應。
「夫君,宴請官員、士紳是應該的,邀請那些商賈過來幹嘛?」
景雅晴一臉疑惑的問道。
門第觀念,在大虞朝深入人心。士農工商的排名,讓商人永遠低士紳一頭。
尤其是在帝國行政中心的京師,再牛逼的商人,政治地位都不如一名舉人。
在她的印象中,商人都是不入流的貨色。
紈子弟打架,傷了一名秀才,都比打死一名商人嚴重。
「夫人,東南地區商業氛圍濃郁,同京師的情況不一樣。
這些豪商名義上是商賈,實際上也是士紳。
幾乎所有的豪商背後,都有一個地方大族在支持。
純粹的草根商人,管經商才華多高,都不可能做大。
為夫看似邀請的是商人,實際上邀請的是,隱於幕後的世家大族。」
李牧當即編出了一個理由。
真相是不可能說的,那太有損自己的偉岸形象了。
不是誰都能像他一樣,能夠平等的看待每一個職業。
「大人,剛剛收到消息。
有海盜在南通州那邊登陸,襲擊了當地的鹽場後,正在向州城進發。
南通州知州、守備,一起發來了求援信。
知府大人,請您過去議事。」
聽到武大個匯報,李牧眉頭一皺。
實在是太不給面子了。
他才剛剛抵達揚州,轄區內就發生這種事情,完全就是在打他的臉。
知府衙門也是遷腐,收到求援信之後,不趕緊調兵遣將,還要搞什麼議事,純粹就是浪費時間。
集體決議,確實能夠減少個人的責任,但不符合兵法。
搞不好不等商議出結果來,海盜就已經揚長而去。
一旦到了海上,那就變成水師衙門的活。
揚州府沒有直屬水師,需要南京兵部進行調派。一系列的程序走下來,
茫茫大海上哪兒去找人。
理論上來說,李牧同樣可以拍板出兵,但軍費就麻煩了。
大虞朝為了以文御武,在後勤上卡的非常嚴。
發展到了現在,不先撥付開拔費,部隊根本不帶動一下的。
不經過文官同意,武將擅自出兵的戰爭,軍費就不用指望了,問就是沒有。
揚州營拿到的軍費,只是和平年代的訓練經費,可不包括出兵作戰的開銷。
戰爭時期部隊的軍費開銷,就算增加幾倍、十幾倍,都是正常情況。
「夫人,看來今天不能陪你了!『
李牧略顯歉意的說道。
說好的帶她領略揚州風光,現在連參將府都沒轉完,理想與現實差距著實有些大。
「食君俸祿,為君分憂。
夫君是朝廷命官,自然當以國事為重。知府衙門既然請您過去,那就趕緊去吧。
戰場上兇險萬分,當謹慎行事!」
景雅晴微笑著說道。
出生在國公府,這種畫面她見的太多。
「放心好了,區區幾名海盜,成不了氣候!」
李牧胸有成竹的說道。
海盜能夠逍遙自在,那是因為他們在海上。跑到岸上來撒野,純粹就是活膩了。
管他們的作戰經驗有多豐富,海戰和陸戰終歸是不一樣的。把海戰的思維帶到陸地上,就是過來送人頭。
訓練了這麼長時間,也該讓部隊出去活動一下。
尤其是騎兵部隊,更需要實戰檢驗,
海盜,無疑是一塊上好的磨刀石。
府衙中。
「古大人,先說說具體情況吧!
就算要出兵討伐,也要先摸清敵人是誰,兵力有多少,武器裝備怎麼樣李牧率先打破了沉默。
戰爭打的就是情報,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在沒搞清楚狀況前,他可不會稀里糊塗的帶兵上戰場。
「李參將,這些訊息正在調查中。
你先帶兵過去,等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古有文略顯尷尬的說道。
具體情報他也想搞清楚,怎奈下面的人匯報訊息,就這麼點兒。
除了一封緊急求援信外,敵人的具體信息,一概沒有進行結束。
「先帶兵過去也可以,不過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下,我們只能料敵從寬。
知府大人,這次揚州營要出動多少兵力?
什麼時候出發?
糧餉一應後勤物資,該怎麼解決?
還有兵部的調兵文書,什麼時候能夠抵達?"
李牧當即提出來了一連串的現實問題。
兵著國之重器,用之不可不慎。
如果別的省,報巡撫衙門和地方都司衙門批准,就可以出動大軍。
緊急情況下,先出兵再上報,也是有的。
揚州情況不一樣,距離南京實在是太近了,
南京兵部本來就沒多少權力,這種附近州府的調兵權,肯定要牢牢抓在手中。
對底下人私自行動,那是深惡痛絕這些問題李牧清楚,不等於在場一眾官員,全部都明白。
「李參將,戰場上兵貴神速,哪有這麼多時間浪費。
您還是先出兵吧,後面的一應問題我們會解決的。」
馬同知急切的催促道。
自從七大家族落幕,兩淮地區的鹽場,就落入到了朝中權貴手中。
此時鹽場遇襲,若是不能迅速解決,他們這些地方官通通都要倒霉。
「馬大人,規矩就是規矩,大虞律上有明文規定,本將也無能為力。
揚州距離南京不遠,立即派船趕過去,最快明天就能拿到調兵文書。
時間上完全來得及,畢竟籌集糧,集結兵馬也要時間。
大家都在這裡,先確定出兵數額,我們再商議後續的問題。"
李牧面不改色的說道。
武將可以囂張跋扈,可以驕奢淫逸,唯獨不能擅自出兵。
縱使有緊急情況,最好也要拉上文官一起決策。
「敵情不明,那就先出兵三千吧!
後勤物資,知府衙門會提供。南京兵部那邊,我們也會負責處理。
李參將儘快點兵出征吧!」
古有文略顯保守的說道。
搞不清楚狀況,那就多調點兒兵。寧願耗費大一點,也要確保萬無一失。
否則吃了敗仗,李牧這種關係戶拍拍屁股走人,爛攤子都是知府衙門的「出兵三千沒問題,勞煩知府大人下令徵召兩千名青壯,調集三百輛車,充當大軍的後勤運輸隊。
同時劃撥五千石米、三萬兩白銀、三千車草料、兩千石大豆,作為大軍的開拔費。」
李牧淡定的說道。
揚州營可不是樣子貨,出兵三千那就是三千戰兵。
戰兵衝鋒陷陣,一些輔助性的工作,自然要落到輔兵身上。
按照以往的慣例,都是徵召青壯參與。
幸好是在揚州境內作戰,不然輔兵數量,就不會只有這麼點兒。
「李參將,你要的未免也太多了吧!」
周通判當即反駁道。
戰爭一響,黃金萬兩。
眼前戰爭還沒開打,知府衙門就先要支出巨額的經費。等打完之後,那還得了。
「周大人,大軍需要多少花費,你可以自己算。
要讓下面的士兵賣命,你總不能讓大家餓肚子吧?
如果不信,你們就自己去找一群青壯小子測試。看他們開肚皮後,每頓能夠吃多少。
土卒們要長途跋涉,要到戰場上和敵人拼命,消耗的糧食只會更多。
除了士兵之外,戰馬、牲口的開銷更大。你們家中都是飼養過的,農忙時節驟子都要吃頓好的。
五千石米,五千壯漢一個月就能夠吃光。
本將出征之後,還要勞煩你們繼續籌措糧餉。
具體的開銷,你們可以去查此前平叛戰爭中,大軍的物資消耗量。
也可以查朝廷在遼東前線,每年的錢糧消耗情況。
他們還有三四成的空餉,本將可沒有那麼干!」
李牧信誓旦旦的忽悠道。
此前五城兵馬司平叛,一應後勤物資開銷,都是欽差大臣直接劃撥。
純粹是自己打仗,自己管理後勤。沒必要不虧待自己人,一應物資都是超額劃撥。
遼東前線更不用說,大量的物資都要從後方運輸過去。許多地區的糧價,已經是揚州的三四倍。
按照這樣的標準計算,他要的都算少了。
「好!
錢糧問題,我們府衙負責解決。青壯也會儘快徵召,軍事上就勞煩李參將費心了。」
古有文狠了狠心說道。
一時半會兒他搞不清楚,李牧說的真假。
可敢當著眾人的面這麼說,想來就算有所誇大,也不會太過誇張。
畢竟,士卒們有多能吃他們不知道,但自家的長工農忙時節多能吃,他們還是見識過的。
按照那種吃法,一天消耗三斤多糧,也不是沒有可能。
何況糧食加工成軍糧過程中,還有一定的損耗。
糧食沒有問題,那麼劃撥的白銀就更不算什麼。
士兵拿的是賣命錢,平均下來每人才十兩。還要花費巨款採購酒肉,最後到手的錢只會更少。
對從小錦衣玉食的眾人來說,也就一頓飯的開銷,大家並沒有覺得這筆開銷有什麼問題。
就算其中有水分,只要能夠儘快平定海寇之亂,大家也是可以接受的。
反正是花朝廷的錢,在府衙中有存銀的時候,誰也不願意做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