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營。
眺望著遠方戰場,連敵人的尾巴都沒找到,舞陽侯忍不住發出了感慨。
「追擊敵人,還是要有騎兵才行啊!
李千戶,你們都養了那麼多家丁,怎麼不養一支騎兵呢?」
聽到問話,李牧很是尷尬。
如果有能力,誰不想養一支騎兵,問題是真心養不起。
戰馬可比士卒金貴多了,光吃草料不行,還要吃糧。
伙食標準比士卒都高。
騎兵裝備的日常維護,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相比步卒,騎兵就是吞金巨獸。
在大虞朝一名騎兵的開銷,大約步卒的五到十倍。
騎兵的規模越小,需要攤銷的成本越高。
不是每次差事,都有揚州之行這麼肥。
武將在大多數時間,都是干看苦哈哈的活兒,
像李牧這種五城兵馬司的千戶,供養幾十名步兵輕輕鬆鬆。
若是供養幾十名騎兵,隨時都有可能被吃破產。
騎兵的威力,要成規模之後,才能夠發揮出來。
單獨的幾名騎兵,也就能幹偵察兵的活兒。
如此金貴的兵種,萬一損失一個,還不心疼死。
在這種背景下,除了常年和胡人交戰的九邊將門之外,很少有武將畜養騎兵當家丁。
成建制的騎兵部隊,主要還是朝廷出資供養。
「侯爺,卑職窮啊!
要組建騎兵,個人的力量太過渺小,需要集中衙門的力量。」
李牧雙手一攤說道。
這個答案,顯然不能令舞陽侯滿意,但這確實是實話。
單獨一名武將,畜養一支騎兵部隊太難了。
哪怕是五城兵馬司這種衙門了,想要組建騎兵部隊,也只能給眾將領分配任務,由大家共同去完成。
比如說:指揮使帶頭養五十名騎兵,副指揮使養三十名騎兵,富裕的千戶養十五名騎兵、窮千戶養五名騎兵,百戶養兩名騎兵---—
強行攤牌下去,一支騎兵部隊,很快就能夠成型。
代價就是將領們的個人收益,將直線縮水。
很有可能會增加對轄區商戶的盤剝力度,影響地方經濟的發展。
倘若換成地方衛所衙門,沒有足夠的財源補充,就算是搞強行攤派,也很難拉起一支騎兵部隊。
「衙門編制是固定的,戶部對軍費管的格外嚴格。
想要增加騎兵營,朝廷是不會批准的。
不能事事麻煩皇上,有些事情我們這些做臣子的,需要自己想辦法解決。」
舞陽侯搖了搖頭。
看得出來,他是惦記上了騎兵。
就是不知道是臨時起意,還是真準備去搞。
對舞陽侯的想法,李牧不怎麼關心。
五城兵馬司中沒有空缺的崗位,下一步晉升肯定會跳出去,
未來五城兵馬司組建騎兵,那也是後續接任將領頭疼,輪不到他操心。
「侯爺教訓的是,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末將定會為朝廷訓練一支精銳騎兵出來!」
李牧當即配合道。
為將者,就沒有嫌棄自己魔下兵多的。
真要去了富裕衙門,他也不介意打造一支騎兵隊伍來。
在大虞朝,能夠擁有五十名騎兵,在千戶中就是最拉風的存在。
若是擁有五百騎兵,在指揮使這個層次,都是無敵的存在。
若是擁有一千騎兵,高低也得是一名總兵官,並且還是最強勢的那一波。
倘若擁有五千騎兵,那就是大虞最牛逼的將門了,
在朝中擁有一定的話語權,能夠影響帝國的軍事決策。
假如摩下精銳騎兵過萬,那就不是簡單的政治影響力。
進可權傾朝野,退則割據一方。
到了這一步,朝廷上下都要小心哄著,皇帝也要時常為此頭疼睡不著覺。
「有心了!」」
舞陽侯滿意的點了點頭。
能不能組建騎兵部隊不重要,關鍵是態度必須要有。
揚州城。
收到消息的徐文岳,被氣了一個半死。
五城兵馬司的人來得太快,讓他的努力做了無用功。
哪怕晚來幾個時辰,讓他起草的公文張貼出去,也能夠在朝野收穫不小的名望。
可惜現實是殘酷的。
叛軍都被趕走了,再說與揚州共存亡,那就顯得太過刻意。
自己的謀劃被破壞,還必須帶著鄉紳們笑臉相迎。
感激對方及時出兵救援,心中的鬱悶可想而知。
看著意氣風發的舞陽侯,徐文岳對這份「救命之恩」,恨得是咬牙切齒。
對方明顯是早就過來了,拖到現在這種時候出現,擺明就是為了看他的笑話。
直覺告訴他,昨晚發現叛軍假冒官軍,也是舞陽侯的手筆。
守城的士卒,在數百米外一眼認出通緝犯,本身就是小概率事件。
幸好舞陽侯以追擊殘敵為由,拒絕了入城參加慶功宴,不然還會更加尷尬。
「這傢伙就是專門來克我的!」
送走了五城兵馬司的大軍,徐文岳忍不住有感而發。
「閣老,無需為這些小事動怒。
舞陽侯確實令人討厭,但他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算不上我們真正的敵人若是在他的身上浪費太多的精力,忽略了隱藏在幕後的閹黨,那才是敗筆!」
侯懷昌上前提醒道。
外戚和文官不對付,可大都是做做樣子。把事情做到這份兒上,還是非常少見。
結合現在的局勢,他有理由相信,舞陽侯的挑行為,在替閹黨做掩護。
一旦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舞陽侯身上,對閹黨的關注力度必將下降發起鹽政改革的是皇帝,負責具體執行的卻是閹黨。
外戚和勛貴都是跟著打下手,從中分一杯羹的。
舞陽侯的表現,存在刻意吸引視線的嫌疑倘若搞錯了主次矛盾,一直和舞陽侯進行糾纏,那就中了敵人的算計。
「卑鄙的閹黨,居然敢設計老夫!
難怪左光恩那王八蛋不來揚州,感情他是做好了安排,就等著本官入套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閹黨已經把觸手伸向了鹽場。
揚州城的這些變故,只是他們為了拖住本官,故意搗鼓出來的,
進入揚州容易,離開揚州難。
此時如果離開,在外界眼中就是本官被叛軍嚇怕了,不敢留在揚州。
閹黨真夠歹毒的!」
受到提醒的徐文岳,一下子反應了過來。
他和舞陽侯的矛盾,無非是面子之爭,更多的是意氣用事。
鹽政改革,才是幾大勢力集團爭奪的焦點。
一著不慎,中了敵人的算計。
光想著揚州是食鹽的主要交易地,卻忽視了各大鹽場。
「閣老,現在發現也不晚。
您孤身進入兩淮地區,在食鹽產地上爭奪不贏閹黨,也是應有之義。
前面我們失了誤,後面還可以想辦法找補回來。
不管怎麼說,鹽生產了出來,總是需要售賣的。
地理位置決定了,未來的鹽業貿易離不開揚州。
盯緊鹽政衙門的改革,把我們的人安插進去,這次南下就不算失敗!"
侯懷昌委婉的勸說道。
政治鬥爭,一時的輸贏不算什麼。
只要最終結果是好的,過程中的失敗,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不過徐文岳顯然沒他這麼樂觀。
按照原來的玩法,掌控了揚州城,就掌握了鹽業的命脈。
現在的情況不一樣,鹽政改革在即。
倘若玩法發生改變,揚州這個最大的鹽業交易地,也必然受到影響。
食鹽作為一門壟斷買賣,朝廷完全可以用行政命令,確定食鹽貿易地。
站在閹黨的立場上,改變一下規則玩法,就把他們剔除在外,完全是值得的。
「噠、噠、噠—」"
越來越近的馬蹄聲,讓大地都跟著顫抖起來。
「敵人的騎兵來了!」
意識到這一點,帶著隊伍跑路的黃仁亮,鬱悶的想要吐血。
早知道官軍有大股的騎兵,他就不下令跑路了。
在平原大地上,兩條腿根本跑不過四條腿。
面對敵軍的追擊,大軍連續跑了三個多時辰,士兵們一個個都疲憊的不行。
此時把後背留給敵軍騎兵,完全就是對小命不負責。
「傳令下去,全軍停止前進,把軍中的大小車輛推到前面,組成車陣對抗敵軍騎兵!」
黃仁亮硬著頭皮下令道。
理智告訴他,這不是什麼好選擇。
車陣可以對抗騎兵衝擊,卻無法阻擋敵軍步兵。
一旦敵人的步卒從後面追上來,他們想跑都難。
可是沒有辦法,繼續跑下去只會死的更快,
後背暴露了出來,敵人只需跟著慢慢獵殺,就可以讓他們全軍覆沒。
現在只能期待,敵軍步兵過來的慢一點,他們還可以抵抗一段時間。
他魔下的士卒,都是義軍中精銳老營。只要有一線生機,黃仁龍就會傾盡全力營救。
拖到大部隊過來,再同敵人進行決戰,還有一線生機。
「嗖、嗖、嗖——.—」
黃仁亮的命令終歸還是晚了一步,落在後面的士兵,直接利箭穿身而過。
僥倖躲過了箭雨,騎兵槍又招呼了過來。
巨大的衝擊力之下,整個人都被挑飛。
慘叫聲讓本就混亂的隊伍,越發沒有陣形,
恐慌情緒支配下,土兵們顧不上執行命令,一個個瘋狂向四周逃竄。
意識到大勢已去,黃仁亮再也顧不上隊伍,直接帶著少數親信揚長而去「援兵來了!
趕緊加快速度,再這麼慢,我們就白忙活了!'
看到騎兵路過,趙亞威焦急的催促道。
主攻任務不好搶,好不容易搶到一次,結果連敵人都沒摸到。
傳了出去,都會被人笑話。
雖然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大概率是搶不贏騎兵。
可速度只要快點兒,總會有所收穫,
畢竟,這一仗是五城兵馬司清理門戶之戰。
如果不參與進去,全讓友軍給打完了。
舞陽侯的面子過不去,他這個打主攻的,肯定也要被另眼相待。
內心深處他只期待京營的同僚給點兒面子,留下一些人頭給他砍,好回去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