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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祭七月半

2024-11-21 03:04:58 作者: fishhh
  唐玉箋猜測是不是長離是整日和她待在一起,見到的人太少了,所以才會這樣。

  於是藉口養他太辛苦,讓他出去做小廝,去畫舫上當僕役。

  長離並不反抗,聽完後只問了她一句,「阿玉喜歡錢財?」

  唐玉箋點頭,「誰會不喜歡錢財?」

  從那日起,畫舫上多了一個名叫長離,不知來歷的妖奴。

  說到底還是擔心他,唐玉箋總是將他的頭髮弄亂,臉塗得髒髒的,認真地叮囑他,「好容貌在這裡很危險,你記得要把臉藏起來。」

  尋歡作樂之地,白骨三寸之上的好皮囊,最易招來覬覦。

  長離聽話,依言照做。

  可一年又一年,身子骨不斷抽條,污泥遮不住他的身體玉竹似的越長越高,也遮不住越來越驚人的美貌。

  長離終是嶄露鋒芒,從那個整日跟在她背後搖尾乞憐的爐鼎,一路扶搖直上,變成了如今唐玉箋不敢得罪的身份。

  ……帶回來的奇珍異寶,金銀玉帛也越來越多。

  

  他的性格愈發深藏不露,控制欲也越來越強。

  無論現在身份如何矜貴,都事必躬親地經手唐玉箋的一切大小事務。

  從她每日要穿的衣物,洗乾淨的羅襪內衫,一日三餐的飲食,甚至頭上戴的髮簪掛的耳璫,都會經過他手。

  對外,唐玉箋小心翼翼地隱瞞著和他的關係,無人知道長離背地裡給她一個小小的妖奴做爐鼎。

  對內……長離無法容忍唐玉箋身邊出現任何超出他掌控的變化,對她的控制欲愈演愈烈,讓她快要喘息不過來。

  他正在掌控她的每一方面,每一個細節。

  長離以為自己做得很細緻,溫柔體貼的面具戴了這麼多年,她沒有發現。

  可現在想想,似乎不是這樣的。

  她大概是察覺到了什麼。

  唐玉箋閉著眼睛,躺在美人榻上睡著了,似乎因為他的溫柔感到安心,沒一會兒便平緩了呼吸。

  長離坐在她旁邊,握住她的手,靠在軟塌上安靜地看著她。

  從很多年前開始就是這樣,無論多大的床,無論是不是有了自己的房間,他總要跟她擠作一團。

  哪怕是小小的美人榻。

  「阿玉,你會一直對我好嗎?」

  刻意放輕了聲音,長離輕柔地撫著唐玉箋的髮絲,聲音不辨喜怒,

  「阿玉,沒有人比你更重要。」

  他嘆了口氣,手指輕輕撫上她的臉頰。

  「你說會永遠對我好的,不要騙我。」

  .

  畫舫一直徘徊在人間與仙域的交界處,日夜作息漸與人間接近。

  清晨,門外一陣嘈雜。

  唐玉箋揉著眼睛醒來,發現長離仍坐在她身旁,似乎一夜沒睡,臉色蒼白了一些。

  她坐起來,眼尾帶著水紅色,怔怔的,「你沒去睡嗎?」

  「擔心阿玉再做噩夢,醒來看不見我。」

  長離彎唇,笑容淡淡。

  唐玉箋看了他一會兒,也覺得自己的夢荒唐。

  長離那麼聽話溫柔的人,怎麼可能將她鎖起來?

  她接過長離端來的銀盆,擦臉洗漱,隨後站起身來,走向窗邊往下看。

  樓閣在高處,偌大的畫舫一覽無餘。

  唐玉箋觀察一會兒,飛快將外衫套上,「趁現在沒人,我得下去了。」

  公子緩慢地抬眸,「阿玉,今天是要下船去玩嗎?」

  唐玉箋點了點頭。

  她身上的帶子彎彎繞繞,不知怎麼,總也系不好。

  「我來幫你。」

  一雙手接過了帶子,手指修長白皙如玉,骨節分明。

  不愧是長離,連手都生得如此漂亮,幾下便將系帶理順。

  「阿玉今天打算去哪裡玩?」

  長離似是閒聊。

  唐玉箋想了想,沒有隱瞞,「泉要下去採買,說順道帶我去人間嘗嘗美食。」


  「人間……」他語氣中帶著一絲憂慮,聲音很輕,「最近人間魔妖混雜,你得小心,不如還是不要去了吧。」

  唐玉箋疑惑地看著他,心想,船上的各位不都是妖嗎?

  不願糾結在這個話題上,她隨口敷衍,「那就過幾天再去。」

  唐玉箋並不在意他的擔憂,覺得他是優柔寡斷。

  系帶打了漂亮的活結,長離順手給她綰髮,動作輕輕柔柔的很是舒服,於是唐玉箋又順道坐下,拿他桌子上擺好的糕點吃。

  身後的人漫不經心問。

  「阿玉昨晚沒講完,你的夢,後來怎麼樣了?」

  唐玉箋隨口答,「死了唄。」

  「什麼?」長離一愣,「誰?」

  「我呀。」

  她不甚在意。

  空氣稍稍凝滯。

  長離恢復了聲音,「為什麼?」

  唐玉箋轉過頭,理所當然地說,「我是個捲軸妖怪,喜歡吃吃喝喝曬太陽,可夢裡那個你將我鎖起來,讓我整日只能見到你一個人。在那種日子,我怎麼可能活得下去?」

  長離若有所思。

  趁著無人上工,唐玉箋悄悄溜出長離的樓閣,無人發現。

  不久後,畫舫上響起裊裊琴聲,有琴師坐在前苑彈琴。

  河面翻湧著浪濤,漆黑如墨,透出一股不祥的氣息。

  唐玉箋輕車熟路地走到後苑,看見相熟的小廝正在拉著繩索放小船。

  見到她,小廝多看了兩眼,「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唐玉箋摸了摸額頭,支支吾吾,「做噩夢了。」

  「那正常。」泉不以為意,「畢竟畫舫現在在冥河上。」

  河面上不時有蓮燈緩緩飄過,有的已經殘破不堪,有的鮮艷如新。

  燈芯的火焰在薄霧中搖曳,忽明忽暗,水面上偶爾能看到蓮燈的影子,隨著水波扭曲變形,像有人站在燈上一樣。

  小廝放好船,拍了拍手直起身,「聽見前苑的琴聲了嗎?」

  唐玉箋點頭。

  「那些琴師現在奏的曲子是魂曲。剛入冥河,有陰客想登船。為了防止發生事端,管事就讓琴師奏魂曲安撫它們。」

  「它們?」

  「小玉,今日小暑,過幾日就是七月半。」小廝忽然問,「七月半,你知道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

  「人間祭七月半,鬼門大開,是中元節。」

  唐玉箋好奇,「那怎麼了?」

  小廝指向江面。

  「你看見那個姑娘了嗎?」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幽暗的河面上竟然有一個紅衣女子,坐在扁舟上。

  黑髮白膚,身形消瘦,正在垂著頭浣洗青絲。

  唐玉箋點頭,「看見了。」

  小廝遞給她一面銅鏡,「用鏡子看呢?」

  鏡子有什麼好看的?唐玉箋疑惑地接過。

  銅鏡里,江面黑黢黢的,只有一片紅布漂浮著。

  「……」唐玉箋緩緩抬手捂住嘴,再抬眼時,洗髮的女子抬起了頭。

  泡了許久般青灰腐爛的面容上凹陷著兩個黑洞洞的窟窿,嘴唇卻飲血般猩紅,一頭黑髮變成糾纏泥濘的水藻。

  似乎察覺到視線,正直直面朝著她。

  唐玉箋腿軟地蹲下,小廝覺得好笑,安慰道,「別怕,她是鬼,你還是妖呢,她怕你都來不及。」

  唐玉箋撐著身體,聲音顫抖,「你不懂。」

  他出生就是妖怪,自己可是當過人的。

  人最怕什麼?

  「……」雖說沒做虧心事,但唐玉箋還是克服不了本能。

  「前面就是酆都冥河,與凡間交界,後日便是七月半,屆時鬼門大開,我們應該就在冥河關口上。」

  唐玉箋頭皮一陣發麻。

  小廝說,「又可以去吃東西了,那幾日凡間的人會供奉逝者。」

  唐玉箋頭皮不麻了,「那你下船的時候記得叫上我,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當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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