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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地宮赦罪

2024-11-21 03:05:04 作者: fishhh
  唐玉箋還是下船了。

  原本想告訴長離的,可是一想到那段夢境,想到他越來越讓人窒息的控制欲,忽然就起了一身反骨,一言不發便走了。

  不但下了畫舫,還一連下了兩日,在人間與酆都之交的鬼市里兜兜轉轉。

  小廝採買畫舫上用於招待人間來客的物件,唐玉箋則是對中元將至,攤販上擺著的各式各樣的紙紮起了興趣。

  被叫回來時,還對一隻在棺材鋪看到的紙紮人一見傾心。

  如果不是小廝極力勸阻,加之她身上沒有凡間能用的錢幣,差點就買下它帶上畫舫。

  小廝揶揄她,紙紮人都是用來燒的,燒下去給死人用的。

  唐玉箋卻覺得紙人很好看,臉上兩團圓圓的腮紅鮮艷奪目,猩紅的唇和漆黑的眼也好看,尤其是眼皮上染的亮黃色。

  她本來就是紙糊的妖怪,覺得自己太過寡淡了,皮膚和頭髮都是白的,再穿上一身白衣服,簡直真成了一張白紙,她也要那樣畫來試試。

  臨到冥河上,忽然察覺氣氛不對。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古怪的陰冷,唐玉箋連呼吸都變得費力許多。

  中元臨近,人間與冥界的界限變得模糊不清。

  明日祭七月半,鬼門大開,是地宮赦罪的日子。

  船隻四周是灰濛濛的霧氣,繚繞纏身,使得視線所及之處都變得朦朧不清。

  

  水面上,影影綽綽……站著許多道影子。

  「叮鐺——」

  一聲清脆的鈴鐺響,唐玉箋下意識想回頭,卻被人按住肩膀。

  「別看。」

  身旁的小廝低聲說,「它會跟上來。」

  漆黑森冷的河中,船隻從幾道人影之間划過,皮膚青灰,黑髮遮面。

  唐玉箋垂著頭,餘光看見幾隻青灰色的手腕上掛有鐐銬,許是從陰兵手裡逃出來的罪人。

  她臉色發白,往小廝身邊靠了靠,一回頭,錯過泉的肩膀,竟又看到了先前浣洗頭髮的女鬼。

  這次,似乎離得近了一點。

  唐玉箋甚至能聞到她身上隱隱約約的,腐爛的水腥氣。

  它抬起頭,髮絲遮了半張臉,猩紅的唇裂開,像是對她笑了一下。

  小廝冷不防被擰住胳膊,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可看唐玉箋瑟縮的樣子,忍耐幾番最終沒發作,「你身為妖,為何怕這些人間的鬼?」

  唐玉箋情緒懨懨,「我是魂體轉生,以前做過人,看了很多恐怖片……你不懂。」

  點化她的謫仙說過的,她命格弱,妖氣也不足,容易邪物纏身,所以點靈時在她眼裡點了暗紅色的硃砂,避邪驅災。

  捲軸是最好的附身之物,身邊的小廝們一個個妖氣衝天,鬼蜮確實害怕,可也正是在小廝那一身妖氣的襯托下,唐玉箋活像個靶子。

  小廝看了看她的眼睛,確實一直紅紅的,原來是硃砂。

  「我提醒過你,今日酆都城的鬼門要開。」

  遠處迷霧之間,恢宏的城門若隱若現,露出巍峨陰森的檐角。

  唐玉箋沒好氣地看小廝一眼,不想說話。

  紅紅的眼睛沒有什麼殺傷力,倒顯出幾分可憐。

  怕歸怕,鬼蜮確實也傷不到她。

  「有貴客提前登船了。」

  隱約間,泉的聲音飄忽不定,話語很快便被絲竹舞樂聲淹沒。

  唐玉箋回過頭去,耳邊卻聽到了一聲「嘩啦」微響,仿佛有什麼東西碰撞在一起。

  再次轉過頭來,視線被河面上的憑空多出的一隊隊漆黑船隻吸引。

  每一艘船上都懸掛著紅燈籠,烏黑的篷頂上纏繞著鎖鏈。周圍漂浮著托著燭火的紅蓮花燈,托舉著船隻凌空在河面之上緩緩移動。

  遠遠望去,巨大的畫舫燈火通明,猶如水中蜃樓。

  今日,也是極樂舫在冥河上開門的日子。

  周遭熱鬧了起來,各式各樣氣派的船隻如下餃子般緊密排列,寬闊的河面愣是水泄不通,唐玉箋這艘小船險些擠不進去。

  極樂畫舫名貫六界,這兩年名聲愈發大了。


  今日妖琴師要開曲,吸引了無數妖仙鬼魔紛紛前來一睹舫上美人風采。

  船頭,輕紗曼舞的舞姬們正隨著琵琶聲翩翩起舞,燈籠懸浮在船舷兩側,許多妖魔鬼怪在圍觀喝彩。

  亭台樓閣錯落有致,雕樑畫棟,燭影交錯,紙窗上美人圖栩栩如生。

  唐玉箋懨懨地坐直了身體。

  「要上船了,精神點吧。」

  畫舫外人頭攢動,唐玉箋艱難地擠到小廝身後,被他拉著躍上畫舫。

  要回去了,也代表又要面對他了。

  不告而別,他定是要生氣的。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一群小廝從舷側跑出,火燒眉毛般焦急。

  幾個管事的妖在西苑的小樓下張望,不敢大聲喧譁。

  前甲上隱約可見幾位來頭不小的貴客,衣袍華貴,氣場可怖,貴客身邊的隨從也焦急得團團轉,其中一個慌慌張張的跑過來,不慎撞到唐玉箋,她半邊肩膀頓時麻木。

  還未站穩,唐玉箋便被泉護在身後,他主動彎腰曲背,向那隨從賠罪。

  隨從眉毛倒豎,惡狠狠的凶他,「沒長眼啊!」

  泉的腰彎得更低了。

  只是這會兒隨從也沒功夫管他們,揮手將泉一把推開,轉身扎進了水中。

  窄而長的身體頃刻幻化成黑尾鉤蛇,擺動兩下消失在水中,看起來,至少有三百年的道行。

  這麼混亂的局面,在極樂舫上倒是不多見。

  唐玉箋抬手攔下一名妖奴,問他,「這是發生什麼了?為何舫上如此混亂?」

  妖奴臉都急紅了,「琴師言明今日只奏一曲,貴客們爭搶位置,誰知有人趁亂動了手!」

  「沒人去攔嗎?」

  「攔了!但重點不是打起來了。」妖奴說話大喘氣,「是有僕從藉機摸了琴師的琴……」

  這下連泉都嘶了一聲。

  竟然有人這麼狂妄,敢碰琴師的琴?

  「然後呢?」唐玉箋打斷對方的嘶嘶聲。

  「然後琴師就生氣了啊,當場便沉了臉色,棄琴離宴,今日恐不再奏樂。」

  泉蹙眉,「可是,聽說戌時河神要大駕光臨……」

  唐玉箋問,「他不撫琴,河神大人來了聽什麼?」

  「我哪知道,此事驚動了舫主,親自去請琴師再奏一曲……」

  「可琴師拒了。」

  極樂畫舫停在冥河上半年有餘,今日是第一次開曲,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貴客。

  太古虛的大妖,酆都鬼國的神宮,魔淵的大護法,甚至還有冥河的主人。

  畫舫根本得罪不起。

  小廝咂嘴,「何況,河神先前已經派了數個陰官送來禮物,無根紅蓮繞著畫舫環了三圈。

  如此大的排場,妖琴師現在閉門不出,麻煩大了。」

  唐玉箋默默想,他好大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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