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該怎麼幫你呢

  明明日當正中，林子裡卻不知何時變得陰風慘慘。

  一個全身幽藍且沒有腳的漢子就站在林子裡，臉上掛著一抹微笑，但那抹笑容如同在臉譜上畫著似的，僵硬且詭異。

  「鬼啊！」灰姑娘尖叫一聲，閉著眼睛一陣猛蹬，竟「啵」的一聲把自己拔了出來，一溜煙躲到自家道士身後。

  驚魂未定之時，又聽後面傳來一個同樣的聲音，「這兔子如此肥碩，我家主人見了定會喜歡。」

  灰姑娘哆哆嗦嗦往後一看，後面也站著個幽藍漢子，臉長得和前面的鬼幾乎一樣，同樣露出詭異的笑。

  「嘰——」灰姑娘嚇得兔毛直立，連忙竄到宋亦懷裡，腦袋往宋亦胸前一埋，再也不敢抬頭，小手也捂住耳朵，一副掩耳盜鈴的架勢，主打一個「看不見聽不見就當不存在」。

  宋亦拍著灰姑娘的後背，朗聲道：「我家灰姑娘膽子小，山君還是不要讓倀鬼嚇唬她了。」

  一陣大風颳過，林中傳來一聲虎嘯，「先生真乃高人，快來山中一敘。」

  灰姑娘聽了虎嘯聲，又是一哆嗦。

  兩個幽藍漢子飄在一塊，齊齊向宋亦一禮，而後一左一右往林中緩緩飄去，似在給宋亦引路。

  宋亦抱著灰姑娘，跟著倀鬼深入林中。

  走了不遠一段路，果然有一隻斑斕猛虎，在河邊的巨石上虎踞而坐，當真是威風凜凜。

  

  巨石下還有一堆白骨，讓人僅僅看一眼，就心生懼意。

  兩隻倀鬼將宋亦引到這裡後再施一禮，恭恭敬敬地退回虎山君身後。

  宋亦也微微欠身道：「九霄觀宋亦，見過山君。」

  灰姑娘偷偷轉過頭瞄了一眼大老虎，立刻又把頭埋回去假裝睡著。

  虎山君睥睨道：「先生來我山中，不就是為了向我興師問罪麼，又何必多禮？」

  宋亦平靜道：「未知事情全貌，何來問罪之說。」

  「先生可知，我帳下的兩隻倀鬼，乃是何人？」

  「如果我猜得沒錯，應該是傳言中葬身虎腹的鄭家兩兄弟。」

  「正是，這堆白骨就是鄭家老大的屍首。」

  宋亦繞著白骨觀察片刻，忽然笑道：「我雖然不是驗屍的仵作，但也不是瞎子。這具白骨渾身上下沒有齒痕，頭顱後卻有幾處凹陷，恐怕不是山君所為吧？」

  虎山君盯了宋亦片刻，驀地爽朗大笑，從巨石上一躍而下，化作一位少年。少年身穿一套頗為儒雅的華服，背後卻披一件猛虎紋的玄色大氅，眉宇間野性十足，笑聲中也充滿不羈。

  「先生明察秋毫，鄭家老大確實非我所殺。」

  虎山君娓娓道來：「山上有個許靈官的廟，除了廟祝，還有一批信徒。這些信徒平日在山下就是種地的農民，上了山就是攔路的山匪。若誰敢不信許靈官，不按時燒香上供，就要弄出事情讓人倒霉。」

  「鄭家老大欲歸信許靈官，想奉上全部家產求靈官庇佑，但鄭家老二卻不同意，因為這些家產是有鄭老二一部分的。」

  「於是鄭老二約他來山上釣魚，趁鄭老大不注意，用石頭砸死了他。」

  宋亦撇撇嘴，早就說過多少次了，釣魚要帶頭盔，坐車要坐後排，吃飯要靠牆坐，不知道這些生活小常識，遲早撲街。

  「那鄭家老二呢？」

  「我給咬死了。」虎山君理直氣壯地說，「他殺了人還要把林子點了毀屍滅跡，我不咬他咬誰？」

  宋亦點頭道：「如此說來，怪不得山君，完全是他們咎由自取。不知鄭老二的屍體在何處，我下山後也好報官結案。」

  「在他哥旁邊埋起來了。」

  宋亦搖搖頭，虎吃人尚且知道埋起來，人吃人卻連骨頭都暴露在荒野，屬實讓人分不清孰善孰惡。

  虎山君的笑容里充滿惡趣味，轉頭瞥了一眼倀鬼們道，「我在此山修煉千餘年，平生不好鬥，唯好解斗。雖然他們生前矛盾很大，死後我讓他們兄弟重歸於好，也是功德一件。」

  宋亦無奈道：「山君放他們重歸地府，豈不是更是功德無量？」

  少年連連拒絕道：「那可不行，這倆倀鬼可是難得的玩具，我還要拿他們嚇唬人哩，好玩的很。不過要放了他們也不是不行，除非先生答應我一件事。」

  宋亦不置可否道：「我又不是欽天監，鄭家兄弟成了倀鬼和我有什麼關係？況且以山君神力尚且做不到的事，我道行如此微末，怕是很難幫上什麼忙啊。」

  虎山君那張桀驁不馴的臉上，硬是擠出一絲討好的表情，「先生舉手間以詩傳道，投足間指地成鋼，我都看在眼裡，怎能如此自謙呢？」

  宋亦似笑非笑道：「山君未曾見面就先嚇唬了我家兔子，還指望我幫你辦事麼？」

  虎山君神色尷尬道：「我天性使然，喜好捉弄人，就算挨了很多回罵也還是改不掉。再說我也是為了尋找先生這樣的高人，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還望先生和兔子小娘多多見諒。」

  一番談話下來，宋亦也看出這虎山君其實本性不壞，似乎還常伴高人身邊，學過聖賢之道。

  至於貓科動物天性頑劣，愛捉弄人，也是沒辦法的事。

  別說老虎，就算宋亦前世養的貓，也經常摔個玻璃杯，咬咬耳機線什麼的。

  如果不麻煩的話，幫他個忙也無妨。

  只是宋亦心中臨時起意，也想讓這壞大貓嘗嘗被捉弄的滋味，便故意道：「我不見諒又如何？」

  虎山君嘿嘿一笑，指著眼中黃金豎瞳道：「我的道行雖然遠遠不及先生，卻天生有一雙好眼睛。兔子小娘明顯是被先生點化才化成人形，如果我把消息放出去，天下間所有妖類馬上就會晝夜不停地跑到陽州，纏著先生跪求點化。如此一來，先生還如何清修呢？」

  宋亦大怒，「誒？你居然敢威脅我！」

  「我這山中也有不少靈植，不乏上了年份的人參和靈芝。若先生肯伸出援手，我願奉上山中所有天材地寶作為謝禮，以報答先生大恩。」

  宋亦的聲音立刻變得平和了，「我該怎麼幫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