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銀翼大公的生硬冷淡的態度相比,菲莉婭的信件顯得格外有人情,用詞遣句相當的溫柔體貼。
但赫伯特卻怎麼都覺得古怪,有一種如鯁在喉但又捉摸不清的違和感。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但到底是哪裡又有些搞不明白。
說到底,光憑一封信就想要猜測出對面人的真心,還是有些太難了。
呼——
恍惚之間,赫伯特似乎感覺房間內有一陣微風吹過,桌子上的燭火跳動了一下。
接著,沉默了許久的邪神終於緩緩開口:【「我的盟友,我感覺得到,你有些迷茫了。」】
【「你現在難道是在糾結嗎?」】
「稍微,有一些吧?」
赫伯特眉頭蹙了蹙,但最後還是舒展開,平靜道:「也還好,只有一點點。」
「……你很好奇嗎?」
【「當然,畢竟你可是我最~重~要的盟友啊!」】邪神嬌笑著,完全沒有半點在乎赫伯特那淡淡憂傷的意思。
【「所以呢!寫信這個人,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祂純八卦。
赫伯特嘴角一撇,有些無奈地說道:「該怎麼算呢?親戚,熟識,朋友,摯友……都差不多吧?」
【「就沒了?不止吧?你別藏著掖著啊!」】
諧神一副嗅到了八卦的樣子,窮追不捨地問道:【「是舊愛嗎?」】
還真是不客氣啊。
赫伯特挑眉,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我想想哈,我曾經大抵是喜歡過她……的吧?」
不是很確定啊。
【「為什麼是疑問句?」】
「懵懂少年的真心,自己哪裡搞得明白?」
赫伯特本來以為自己其實對菲莉婭沒有什麼感覺。
尤其是在經歷了那樣的事情之後,更是早該死了心才對。
但當看到那封信件之後,內心深處的觸動卻遠遠超過了他的想像。
他這時才恍然發覺,自己或許真的曾經喜愛過這個女人。
【「所以啊,偉大的邪神大人早就跟你說了,愛是詛咒嘛!」】
諧神幸災樂禍地幽幽道:【「對吧!你就是被愛情詛咒了,才會感到這麼難受的!」】
「呵,歪理邪說,邪門歪道閉嘴!」
赫伯特沒好氣兒地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道:「再說了,你管我那麼多,你到底聽不聽啊?」
「你再插話我不說了啊。」
【「好好好~我不說了嘛~你快說!」】
「過去,我確實是喜歡過菲莉婭的,畢竟,她不管是容貌,還是性格,都是上上之選。」
美麗、溫柔、體貼、乖巧……印象中的菲莉婭一直以來表現的都是最完美的貴族嬌女形象。
可以說,這樣一個幾乎堪稱完美的公主,沒有人會對她毫無緣由地心生厭惡。
如果,她真的表里如一的話。
「但那種情感又並非是純粹的愛戀,而更像是對友人的喜愛和信任。」
赫伯特不斷剖析著自己的內心,分析著這一世前半生的心路歷程。
那些隱藏在心底最深處,就連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懵懂情愫。
「那時的我只是習慣了她的存在,也認定了未來我們將會走到一起的發展。」
天真的貴族少年完全沒有考慮其他,只是將那當做了既定的未來。
「所以,在當初發生那件事情的時候,你知道我心中最大的情緒是什麼嗎?」
【「悲傷?」】
「是憤怒。」
赫伯特面色平靜,但眼眸中似乎有炙熱的火焰閃爍,那是被壓抑了許久的怒焰。
「為什麼不願意相信我?為什麼要這樣背叛我?為什麼要陷害我?」
作為遭受那一切的當事人,那時的赫伯特又怎麼不會感到憤怒呢?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
邪神的聲音輕柔,帶著蠱惑的魔力,撩撥著少年內心的怒意,不斷走向更加瘋狂的地步……
然而,就在怒焰即將達到巔峰的時刻,赫伯特的態度卻猛然轉變。
「做什麼?不做什麼。」
【「嗯!?」】
赫伯特陡然轉變的態度讓涅娜莎疑惑,不解地問道:【「你這就原諒她了?我還不知道,你原來是這樣一個大度的人嗎?」】
「原諒?拿什麼原諒?」
「我當然不會這麼輕易的原諒她。」
赫伯特嗤笑起來,將手中的信件送到燭火旁邊,不斷炙烤。
「無論她是否真的如她所說般無辜,無論她是否真的毫不知情,無論她是否參與其中,我的態度都是一樣的。」
「到了如今,她難道以為一封信,幾句輕飄飄的解釋,就能夠抹平一切?」
「事已至此,哪有那麼容易啊!」
嗤——
伴隨著一聲清響,火焰攀上信紙,開始緩緩燒灼。
升騰的火光映紅了赫伯特的面容,也照亮了他眼底的幽深。
「破裂的傷口最終或許會癒合,但在那過程中留下的傷疤和疼痛將會永遠存在。」
火焰越燒越旺,最終燒灼著赫伯特的手指。
但他沒有任何躲閃,緩緩將火焰握在掌心之中,最終徹底攥緊。
捻滅。
張開手。
從掌心中灑落些許被碾碎的煙塵。
「火焰焚燒過後,剩下的,終究只是幾縷殘灰。」
少年眼眸低垂,望著那些灰燼,平靜低語:
「已經,太晚了啊……」
你就算真的想要挽回,也已經來不及了。
我早就已不是當初的我了……
早幹什麼去了?
已經,都回不去了。
涅娜莎沉默了片刻,詢問道:【「所以,你就打算這麼晾著她?」】
「那倒也不必,我會回信的。」
赫伯特抽出一張信紙,提起筆就開始快速書寫,字跡流暢工整,內容完全沒有任何的卡頓。
涅娜莎:?
【「嗯?可你不是說不原諒她嗎?」】
怎麼還給人家回信啊?
寫得還是正常的回信,看不出一點的怒氣。
對此,赫伯特是如此回應的:「話是這麼說,一碼歸一碼,但菲莉婭還有利用價值。」
【「誒?」】
「她很有錢。」
【「啊?」】
「作為王國最受寵的小公主,再加上她母親在北地有一座法師塔的身家,她可支配的個人財富甚至要超過國王大人的小金庫。」
「簡而言之,這是一個小富婆。」
在涅娜莎無言的視線中,赫伯特理所當然地說道:
「我們畢竟做了多年的朋友,既然她現在都已經主動開口了,那我又怎麼會好意思不領這份情呢?」
「拒絕她的好意那豈不是太不給她面子了?」
「那就讓她先付點利息吧,給我送來點好東西,不是什麼項圈這種用不上的……」
能白嫖的時候猶豫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