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雨天天想著如何博得方銳的芳心,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整天愁眉苦臉萎萎靡靡地打不起精神,別人和他說話,他也是無精打采的應付,有時坐在那裡發愣。他的這一變化被五一農場機關辦公室副主任胡後成看出來了。
胡後成既是五一農場機關辦公室副主任,又是機關辦公室小車隊隊長。除了幾個兩個正職和主管農業的副場長專車專用外,其他駕駛員是隨時聽從安排即有領導需要用車了,才派出車,因此,他的辦公室也等於機關七個駕駛員的臨時落腳點。同時,五一農場機關小車班的駕駛員們是沒有辦公室的,這些駕駛員們一到機關里,如果不立即出車,就沒有去處,一般都在他的辦公室里等待著。
這天下午,五一農場召開常委會,黨委幾位常委沒人用車了,駕駛員們沒什麼事,又聚集在胡後成的辦公室里閒聊著。胡後成的心情也很好,把辦公桌面擦了擦,又墊上幾張報紙後說:「我辦公桌子底下還有一個哈密瓜哩,切開吃了吧!」說完彎下他那胖胖的身子,把他那圓圓的腦袋伸過去,吃力地從辦公桌底下抱出一個大大的哈密瓜來。
駕駛員們看見有哈密瓜吃,立即圍攏過來。胡後成將哈密瓜切開後,不用打招呼,大家立即圍在桌子邊,吃的吃,評論的評論,只有夏侯雨靜靜地坐在一邊,大家招呼他過來一起吃,他也懶得說話。
胡後成覺得很奇怪,平時愛說愛笑、十分活躍的夏侯雨,怎麼最近總是無精打采的呢?
待駕駛員們吃完瓜後,胡後成說:「我這會兒有點事,要到地下室的庫房裡搬點東西上來,你們幾個把我的辦公桌子收拾收拾,把地下打掃打掃,我馬上就回來。」然後又說:「夏侯雨,你幫我去搬一下吧!」
其他幾個駕駛員連忙問:「胡主任,要不要再去一個幫忙的?」胡後成連忙擺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有小夏一個人幫我一下就行了。」胡後成說完,不管夏侯雨願意不願意就拉著他進入地下室的庫房內。
胡後成打開地下室的庫房門,拉開電燈開關後,待夏侯雨進來,又關上門,轉過身來問:「侯雨,我讓你來幫我搬東西只是個藉口,主要是想問問看,你最近身體不舒服嗎?如果不舒服,就休息兩天吧,駕駛員的精神面貌是一定保持良好狀態的。」
「胡主任,這我知道,我沒什麼事,也會時刻注意安全的!」
雖然夏侯雨有氣無力地一口否定了,但胡後成卻更相信自己的推斷:夏侯雨一定還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
胡後成之所以下這樣的結論是因為,他不僅也是夏侯雨的同學,而且是很要好的朋友,對夏侯雨的性格是十分了解的。
胡後成在學校里學習也很一般,再加上他的正經點子不多,歪主意倒是不少,和夏侯雨也算是臭味相投了,兩個人在學校里關係就不錯,工作後又經常在一起。所以,夏侯雨情緒上的波動是逃不過他的眼睛的。
「有什麼事,還能瞞過我的眼睛嗎?都是老同學,又天天在一起,兩家的關係就更不用說了,我對你的性格還能不了解嗎?正因為我看得出你沒生病但心裡有事,才把你拉到這裡問問的,如果我知道你是因為生病了才無精打采的,還用拉到這裡來問你嗎?」胡後成哈哈一笑,說話也直截了當起來了。
見胡後成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夏侯雨也就不隱瞞了:「老同學,在你面前,我就把話實說了吧!其實也沒什麼事,我對方銳一直很有好感,只是她和鍾海濤太好了,我也就不敢多想了。」
「噯,我說是為什麼事呢?原來是為這個。老同學,不是我說你,你也真是的,一個大男人,整天為這事愁眉苦臉的,值得嗎?你要是真心喜歡她,就想想辦法把她弄到手嘛!她又沒和鍾海濤結婚。別說她還沒結婚,就是結婚了,你要是真喜歡她,也可以想想辦法把她撬過來,那才是你的本事嘛!大男人,看中一個女人就應該大膽地去追,光在背後唉聲嘆氣的,有什麼用呢?」
「我也想了很多辦法去接近她,可她連理我的功夫都沒有!見我跟她距離太近了,她躲都來不及呢,怎麼去追呢?」
說完這話,夏侯雨哭喪著臉。
「這事還是讓我來想想辦法吧!我給你們牽牽線搭搭橋,多給你們創造一些接觸的機會。不過成不成就看你的努力了。」胡後成略加思索了一下說。
「多創造接觸的機會也沒用,她對我提防太緊了。不瞞你說,她在宣傳科幫工的時候,我用車子接送她跟她接觸那麼多次了,讓她坐副駕駛室她都不願意!」夏侯雨仍然哭喪著臉說。
聽了這話,胡後成低頭又想了一會兒,點燃了一支煙抽了幾口後又沉思了一會兒,又抽出一張乾淨的白紙墊在木箱子上,一屁股坐下來猛抽了後,把菸頭扔在地上使勁踩了踩,終於有了主意,附在夏侯雨耳邊低聲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聽完胡後成的話,夏侯雨吃驚又擔心地問:「這樣做行嗎?我怕……」
「這有什麼不行的?你怕什麼,只要得手了,生米做成熟飯了,她能說什麼呢?」
夏侯雨仍然搖搖頭:「不行啊,萬一出了事,連我爸還有我媽都會連累進去的!」
「你要是怕這怕那的,只能天天唉聲嘆氣地看著人家把你喜歡的女人娶過去當老婆嘍!我也幫不上你的忙了。」胡後成站起來準備往外走。
看到胡後成準備走了,夏侯雨緊皺的眉頭舒展了許多:「胡主任,我覺得你說得對,自己不去爭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方銳嫁給鍾海濤了。我是害怕惹出事情不好收場。開不好要進局子的,那就丟人丟大了。既然老同學說這辦法可行,我就試試吧!」
事實上,胡後成這麼賣力地給夏侯雨出謀劃策,還是看在夏侯霖的面子上。畢竟,夏侯霖是五一農場的黨委常委、政治部主任,而且還是協助黨委書記分管幹部管理和提拔任用等工作的,自己以後的提拔還要靠他呢!
從這以後,胡後成總是有事沒事的時候和方銳打招呼,有了機會還要和她多說上幾句話。方銳倒沒怎麼提防他,因為自己和他不在一個科室,平時來往也不是很多,何況他也是結了婚的人了,並且有了一個孩子,再加上自己已經正式調到工會工作了,不像過去幫工那樣需要用車時有時還要找到他。所以方銳對他的熱情既不在乎,也沒有過多的防範,況且她對胡後成也沒什麼好印象,他年紀比自己大三四歲,在學校時雖然比自己高兩個年級,因為他和夏侯雨等人打得火熱,而自己和他們這類人根本不合群,所以就不願和他接觸。再後來他去當兵了,自己也上大學去了,彼此之間就更沒來往了。自己調到五一農場工會工作後,因為是同學關係,相互之間見了面,不過是礙於面子點點頭打個招呼罷了。
這天中午,胡後成專門來到方銳的住所,詢問完需要什麼幫助的話後說:「方銳,為了表達同學情誼,我想請你吃頓飯,一來算是為你接風,二來以此為契機,請幾個要好的同學聚一聚,你看行嗎?」方銳聽了,極力推辭:「胡主任,我確實沒時間,你請其他朋友聚一聚吧,你的心意我領了,我就不參加了。」
事實上,方銳極力推辭,還有另一個原因。她認為,自己是一個普通職工的子女,進入工會工作實在是沒想到的事情,所以還是低調點為好。在機關幫工的近一年時間裡,她已深知機關的複雜性了:機關里的那些人,看上去都是衣冠整潔說話和氣,但許多人卻表里不一,說一套做一套,當面不說背後亂說的現象十分嚴重,不像在基層單位,人和人之間哪怕是爭吵起來,事情過後也就算完了。特別讓方銳感觸最深的是,機關里的那些人看上去相互尊重,相互恭維,實際上相互之間不服氣不說,人和人之間也不能坦誠相待。以自己為畫線,拉幫結派相互傾軋,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受到表揚就笑,受到批評就跳,今天張三水平低,明天李四能力差,還特別喜歡整人。即使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大家雖然說說笑笑你推杯我換盞的,但也是逢場作戲各懷心事的占多數。正式調入場工會工作後,方銳說話做事處處小心,步步留神。所以對於胡後成的邀請,她是不敢貿然答應下來的。再說了,胡後成和自己也沒什麼交情,怎麼會平白無故請自己吃飯呢?還是防範點為好。
胡後成的年齡比夏侯雨、鍾海濤、方銳等人大三四歲,復員後因場裡招駕駛員,他父親憑藉與夏侯霖家的關係,他進了機關,給領導開車。由於善於揣摩領導們的心思,又善於見風使舵左右逢源,很快從一個普通駕駛員提拔到辦事員又提拔到科員再提拔到辦公室副主任並任小車隊隊長。長期的機關生活使他深知,凡事一定要有耐性,一定要具備軟磨硬泡的功夫。因為對於一般人而言,說不耐煩也好,說禁不住糾纏也好,總而言之軟磨硬泡久了,別人也就答應下來的。胡後成正是抓住了普通人的這種心理,辦成了許多事情。因此,他對邀請方銳吃飯也是採取這種方法。
別說,胡後成的這一招還真管用。方銳被他邀請久了,聽的次數多了,認為再拒絕反倒不好意思了。再說了,胡後成每次見到自己,都是很禮貌地打了聲招呼,或是正兒八經講上幾句話詢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就走了;即使在沒有其他人在場的地方,也沒像夏侯雨那樣有什麼輕浮的語言和不雅的舉止,這讓方銳感到他對自己並沒什麼非份之想。何況,胡後成的愛人宋新紅每次見到自己,也總是邀請自己到她家去玩玩呢!既然是同校校友,又都在機關里工作,相互邀請聚一聚聊聊天也屬正常交往,最多不過自己今後也要破費回請他一次罷了。有了這樣的想法後,當胡後成再次發出邀請時,方銳便說:「胡主任,在一起坐一坐聚一聚是可以的,但可不能讓我喝酒哦!嫂子也要參加吧?」
「那當然啦,新紅肯定是要參加的,還有我們幾個在機關和學校里工作、玩得比較好的同學和朋友也要參加。另外,我還想邀請鍾海濤也過來呢!他也是咱們的老同學嘛!」胡後成高興地說。
已經好久沒有回家了,也沒見到海濤了,聽說海濤也在胡後成計劃邀請之列,方銳十分高興,連忙說:「海濤也要過來呀,那我就放心了!」
聽了方銳的話,胡後成又趕緊說:「明天是星期六,聽陳建忠說星期天機關也要休息一天,我們都難得休息一下,明天晚上六點鐘我們就在咱們五一農場最大的酒店『聚福樓』里聚一聚吧,可以多聊聊,反正後天休息,你說呢?」
俗話說「客隨主便」,聽了胡後成的安排,又聽說鍾海濤也要參加,方銳便點頭答應下來了。
按照五一農場的作息規定,在不是農忙或年終檢查的情況下,機關人員的星期天是要休息的。鍾海濤估計方銳也該回三分場休息一天了,他把自己的那件帆布工作服洗了洗。他知道方銳很愛潔,萬一這幾天三分場各機車組要幹活,他不願意穿著油膩膩的工作服去見她。
星期六下午下班後,夏侯雨開著車子來到方銳臨時住所。因為方銳是單身,五一農場機關辦公室暫時還沒給她安排房子,所以她還住在招待所里,這會兒她正在站在門口焦急地等待著鍾海濤的到來呢,夏侯雨來到她的住處說是接她,讓她感到十分意外,她疑惑地看了看他。
夏侯雨已經看出方銳的疑惑了,連忙殷勤地笑了笑說:「胡副主任看看時間已經來不及了,讓我來接你一下,我已經連續接了好幾個參加今晚聚會的人了。方銳,上車吧,沒事的!」
方銳這才知道夏侯雨也要參加今晚的聚會,高興的心情已經減少了幾分。冷冷地說:「聚福樓離這也不遠,我自己走過去就行了!」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回到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