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李伯康的來信,鄭顏萍哭得更傷心了。此時她的父母回到五一農場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鄭顏萍雖然天天在上班,可整天無精打采的。一到下班,就以淚洗面,她所在的醫院領導以為她想家了,再加上他們認為她剛上班不久,對工作環境還不熟悉,要有一段適應的過程。所以,看到她情緒不好,就沒過多地詢問她的事。
鄭顏萍又將李伯康的信反覆讀了幾遍後,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來:回到五一農場去,就是死,也要看看心愛的人。
打定主意後,鄭顏萍沒有向外婆和舅舅說明,也沒向單位請假,買了張火車票就向五一農場奔去。
雖然時令已經到了秋天,但氣溫仍然不穩定。有時涼爽有時卻悶熱得讓人煩躁,有時需要增添衣服有時又要及時脫下來。這就是秋天的氣溫變化,變化得讓人有些無所適從。
經過近幾天幾夜的顛簸,鄭顏萍終於回到了五一農場,她不敢直接回到家中,便徑直來到李伯康家裡。
李伯康的父母見到了鄭顏萍,都大吃一驚。待他們問清楚她連回農場的假都沒請時,兩位老人又驚又怕,急忙將正在上班的李伯康叫回來。鄭顏萍見到了李伯康,不顧兩人老人在場,奔過去就相互擁抱著痛哭起來。
看到兩人如此的眷戀和傷感,兩人老人也跟著掉下眼淚來。但一向膽小怕事的兩位老人知道,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讓鄭顏萍的父母知道了,他們家是絕對負不了這個責任的。因此,他們不顧鄭顏萍和李伯康的苦苦哀求,決定還是立即告訴鄭顏萍的父母。於是,李伯康的母親不顧路程較遠,讓李伯康騎上自行車帶著自己,來到三分場後,母親再三交代李伯康在三分場辦公室旁邊等著自己,然後來到鄭顏萍家中。
其實,就在鄭顏萍走後的第三天,鄭新志和林紅娣就已經接到了鄭顏萍的舅舅發來的電報了。只是他們不知道鄭顏萍什麼時候才能回到農場來,也在焦急地等待著消息。聽說鄭顏萍已經回來並且到了李伯康的家裡了,鄭顏萍的母親便氣憤地大聲訓斥起李伯康的母親來:「你看你們養得好兒子,把我們家弄成這樣,你甘心了吧?你知道嗎?為了能夠讓顏萍回到上海去,我們費了多少心血呀,這個責任你們能負擔得起嗎?你趕快回去告訴你兒子,顏萍要是不馬上回到上海去,我就對你們還有你兒子不客氣了。」
可憐這位忠厚的老人只是「是是是,好好好」地答應著,點著頭唯唯諾諾地應承著,像是做錯了什麼大事,低著頭走出鄭家的房門。
李伯康帶著母親回到家後沒多久,鄭顏萍的父母也隨即趕到了。林紅娣看到鄭顏萍回來了,而且身體十分憔悴,雖然很心痛女兒,但一下子還是被激怒了:「無恥的東西!」鄭顏萍的母親首先破口大罵起來:「我怎麼生下你這個造孽的女兒啦!我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然後指著李伯康的鼻子大聲罵起來:「李伯康,你這個混帳的東西,你害得我們一家還有上海那邊的親戚們都不得安生,這下你高興了吧?」
鄭新志也氣憤地說:「李伯康,你給我說說看,我們家哪點對不住你,你要這樣對待我們?我要找你們的院長和書記去,這就是他們醫院培養教育出來的好醫生嗎?」
鄭顏萍聽到母親罵得實在太難聽了,生氣地說:「媽,這事不能怪伯康,是我自己要回來的,伯康根本就不知道我要回來!」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啊,你擅自離開了工作崗位,叫人家怎麼說你啊?你以為在上海有一份工作容易是嗎?在農場裡,很多上海知青子女回到上海後是沒法安排工作的。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幸虧你舅舅發現你走了,趕緊到醫院裡給你請了一段時間的假,又是解釋又是疏通關係,並撒謊說我們生病了,你來不及請假就回新疆了,院方才批了假,不然你連飯碗都丟了。你還不趕快回去上班!」鄭顏萍的母親一邊數落著一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抹著。
「媽,要打要罵隨你便,我堅決不回去!」鄭顏萍也鐵了心似地說。
聽鄭顏萍說堅決不回去,鄭顏萍的母親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潑地哭喊起來:「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喲,生下你這個不爭氣的女兒啊?」
李伯康的父母知道,任憑鄭顏萍的父母採取怎樣的強硬手段,都無法讓鄭顏萍回去的。便輕輕地說:「他阿姨,你們先回去,讓我來勸勸這孩子!我們保證會讓顏萍回去的!」
「好,這事交給你了,明天早上顏萍要是不往上海回,我不找別人了,就找你們的麻煩,你看看你們教育出來的好兒子!都是一群什麼玩意嘛!老鄭,我們走。」鄭顏萍的母親仍然盛氣凌人地訓斥著李伯康的父母,隨後甩手離開了李伯康家。
「伯康,你要是媽的孩子,就應該聽媽的話,和顏萍分手吧!媽知道你愛顏萍,可都是做母親的,我怎麼能不理解顏萍的媽媽心思呢?你不能怪人家說話難聽啊!」
李伯康的母親勸完了兒子,又對鄭顏萍說:「孩子,不是阿姨心狠硬要拆散你們,實在是你們不該處對象啊?孩子,你要聽你媽的話,就趕緊回上海去吧,只要你能答應回上海了,阿姨跪下來求你都可以。」說完,老人真的要跪下來了。
「阿姨……」鄭顏萍哽咽著趕忙扶起李伯康的母親。
「阿姨,我答應您,一定會回上海的,一定會的!」
鄭顏萍都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父母輕視李伯康父母的神情了,也聽到了林紅娣讓顏萍回去的期限了,哭著答應了李伯康母親的請求。
李伯康聽鄭顏萍答應母親一定會回到上海去,放聲大哭起來。
「伯康,你男人,怎麼這樣婆婆媽媽呢?難道還要你媽跪下來求你不成?」一向不太說話的父親抽了一口莫合煙,低沉地說。
鄭顏萍哭得更傷心了:「叔叔,阿姨,您放心,我馬上就回家,明天早晨就回上海去!」說完,她擦了擦眼淚,咬了咬嘴唇,拿上自己的小背包,頭也不回地往回走。李伯康看見鄭顏萍真的要走了,連忙走上前想送她一下。李伯康的母親連忙喊一聲:「伯康,你站住……」。李伯康明白母親的意思,如果這樣難捨難分的送別,終究是分不開的。終於,他堅強地守在母親的身邊,硬是沒送鄭顏萍一程。
鄭顏萍聽到李伯康的母親在喊他,站在那裡遲疑了一下,希望伯康能出來送自己一下,但聽到身後沒有伯康的腳步聲,她理解了李伯康的難處,擦了擦眼淚,頭也不回地走了。
季節的變化雖然不是很準時,但遲早是要到來的。中午時分,塔里木盆地的太陽仍然含羞地閃耀著光芒,但已經讓人感覺不再發出刺眼的亮光了,也沒那麼炙熱了,猛然回過頭來才發現,秋天已經真正來到塔里木了。
農場的三秋拾花前夕是相對比較閒暇的時間。
經過緊張的籌備,第二屆「五一農場金秋文化藝術節」終於在三秋拾花前的相對閒暇時間即將隆重舉辦了。三分場選送的三個節目經過審核後全部過關了,這令黨支部書記閆俊輝和鍾海濤、方銳、官洪等人都十分高興。一個單位一下子能選上三個節目,儘管其他單位的領導有意見,但五一農場工會還是把節目質量放在第一位的。因為這屆文化藝術節是由五一農場黨委書記潘希泉致開幕詞,黨委副書記、場長賀志誠作總結講話、其他常委全部參加的大型盛會,也是五一農場歷史上規格最高的、由職工群眾全面參與、場黨委主要領導親自主持的文化盛會了,所以儘管其他單位領導有意見,也無可奈何了。
考慮到方銳有主持文藝節目和春節文藝演出的經驗,又是機關最年輕的姑娘,在五一農場舉辦的大型「五一農場金秋文化藝術節」中,她仍然是節目主持人之一。
五一農場第二屆「五一農場金秋文化藝術節」舉辦了三天,既有手工藝品的展示,又有書法、繪畫、剪紙藝術等的展覽,既有家鄉戲演唱,又有京劇表演,整個文化節活動舉辦地既隆重熱烈,又高潮迭起,職工群眾參與的積極性空前高漲。在文化節舉辦期間,農墾局工會也發來了賀電並派來工作人員進行了觀看。農墾局黨委還派來報社和電視台的記者進行了全方位報導。農墾報在播發這條消息時,還加了「編者按」,要求農墾局各單位要學習五一農場的先進經驗,認真開展好職工群眾文化活動,做到兩個文明一起抓,兩個成果一起要。
方銳在主持第二屆「五一農場金秋文化藝術節」時,吸取了主持前一屆文化節的經驗,改正了不足,在舞台上遊刃有餘,贏得了場黨委的認可。
五一農場金秋文化節結束後,場工會又進行了節目評比等後續工作,三分場表演的《三分場有個劉蘭蘭》節目因為緊扣主題,又是自編自演的,獲得一等獎,其它兩個節目分別榮獲二等獎和三等獎,三分場黨支部也榮獲特別組織獎。閆俊輝代表三分場黨支部在總結大會上作了典型發言,詳細介紹了三分場開展職工群眾業餘文化活動的做法和今後的設想等,他的講話博得了一陣陣的掌聲。潘希泉親自將四面錦旗送到他手中,並與他握手祝賀,還和他合了影,惹得台下的其他單位的黨支部書記們既羨慕又嫉妒。
消息傳到三分場,鍾海濤和官洪等一幫年輕人都很高興。劉天明看到閆俊輝拿回來的四面錦旗和獎金,不好意思地說:「沒想到一下子拿回這麼多的榮譽唻,看來,俺的思想也有些跟不上形勢了。」
按說,五一農場金秋文化藝術節已經結束了,方銳是該回到三分場還是留在五一農場機關,也應該有個結果了,可前一階段大家都在忙於籌備文化節的事,活動結束後,又都很累,事情又拖延了一段時間,方銳又不好為自己的事去問領導,只能焦急地等待著。
過了一段時間,方銳看到黨委還是沒有結論,只好硬著頭皮,來到潘希泉的辦公室。
看見方銳進來了,潘希泉放下手中的報紙,把眼鏡摘下來擦了擦後又戴上,還沒等方銳說話,潘希泉就笑呵呵地問:「小方,等急了是吧。」
「潘書記,文化藝術節已經結束快半個月了,可我還沒接到回到三分場的通知,當然很著急啦!」
「小方,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你是到底是想留下來,還是想回到三分場去呢?」
「潘書記,我當然想回到三分場啦!」方銳不假思索地回答說。
「為什麼?」
「潘書記,我干文教工作比較得心應手,再說我的父母也在三分場。回到三分場去,還可以照顧他們的,所以我覺得我還是留在三分場當文教比較合適些。」
「小方,你先繼續在宣傳科上班,這兩天就要召開常委會了,把你的事情在常委會上研究一下,是回到三分場還是留在機關,常委會議結束後,組織部門會通知你的,一定要繼續安心工作。」潘希泉說。
方銳答應後走出了潘希泉的辦公室。
考慮到方銳為五一農場金秋文化節做出的貢獻,同時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大家都覺得她的工作能力確實還可以,人也很本分,經五一農場黨委書記潘希泉的提議,交場黨委常委會研究,各常委們表示無異議後,決定將方銳調到五一農場工會擔任幹事,主要任務是負責職工群眾文化活動工作。
方銳正式調入五一農場工會工作了,夏侯雨認為自己追求方銳的機會終於來了。雖然自己每次在她那裡都碰了不少軟硬釘子,但只要自己不懈去努力,辦法總比困難多。
可到底怎樣才能博得方銳的好感呢,夏侯雨低頭沉思著,來回走動著,但仍然想不出個再好的主意來。方銳對自己的防範實在太緊了,雖然費了那麼多的心思,可每次和她說話,她都是那麼的不屑一顧,給她送東西也視如草芥,到底怎樣才能博得她的歡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