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說,對方意不在此?」
「衛國公又說接到了懷寧的信,說她已經後悔了,既然後悔了,為何一直不露面,也是蹊蹺!」
二人仔細研究了一番,總覺得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就結束,可是依照目下的狀況,又找不出旁的頭緒,便只能就此作罷。
張敏之回到房中,稍稍鬆了口氣,就覺得全身的疲憊都湧出來,到底是病了幾日,又跑了這一圈,費力費腦,身體虛著自然是受不了。然而躺在床上的張敏之卻是睡意全無,腦中反反覆覆都是張延齡今天的話。
她和朱佑樘終歸是無緣的,即便懷寧不在了,還有聖上也不會讓太子妃的位置空著,必然會為他再選一個能幫得到他的人,雖然為了壓制外戚,後位的人選不可能是高官顯貴之女,然而也不可能降到一個小小的秀才身上。
眼前浮現出今日在山洞裡的片刻旖旎,她的心頭就悶悶的難受,說到底,她依然做不到那般輕鬆離開啊!
她心思沉沉,腦中如一團漿糊,暫且就將今日的一切都掃空了,腦中只餘下朱佑樘的臉,因為他先主動,於是她也就克制不住自己的心,她想如果自己真的是男人就好了,哪裡會有這樣的煩惱,可是如果她是男人,恐怕也沒有這一番際遇了。
她默默地想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夢境反反覆,一會兒看到朱佑樘拉著自己的手,一會兒自己又站在人群里,看著太子爺大婚,牽著太子妃的手,她巴巴地看著,出不了聲,可是他連看都沒有再看自己一眼。
夢裡頭她還不敢流淚,強顏歡笑地看著,真是糟糕,什麼時候竟然變得娘里娘氣的……
「啊!」
一聲女子的驚叫劃破了寂靜的夜晚,將張敏之從睡夢中驚醒,她以為是錯覺,隨即聽到梁中康在外頭同他人說話:「你也聽到了女人的驚叫?我也聽到了,從外院傳來的……」
張敏之這才知道不是自己的錯覺,她隨後想起來,這會同館六個院子裡,只有萬萬住在外院,她的心頭一緊,連忙跳下床推門查看,迎面就見到一個背影,聽到開門聲,那人轉過臉,卻是孟澤良,他緊張地問道:「敏之,你也聽到外院的喊聲了?」
「不知道是不是萬萬。」張敏之快步往外院走去,
和大明學子們一道出了外院,很顯然,外院的眾人也聽到了聲音,紛紛開門查看,唯獨衛國公的房內燈火通明,卻是房門緊閉。她四處看了看,終於見到萬萬的身影在場中央立著,看到她,萬萬立刻跑過來喊道:「敏之哥哥!」
張敏之微微鬆了口氣,連忙問道:「你沒事吧?」
萬萬笑眯眯搖頭說道:「我沒事,敏之哥哥這麼關心我,我好高興哦!」
張敏之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見到她衣裳整齊,便問道:「你還沒有休息?」
萬萬笑眯眯得點了點頭:「我在小廚房那邊煲湯,聽到響聲跑出來看的!」說著她又朝張敏之的身後看了一眼,見到孟澤良,她愣了一下,說道:「原來是你……」
張敏之奇怪地問道:「你說什麼?」
萬萬張了張口,正要解釋,就被萬大祖一把拉住喝道:「萬萬,不要亂跑!」說罷狠狠瞪了張敏之一眼,拉著女兒往一邊走,看著張敏之猶如洪水猛獸,避之不及。
張敏之摸了摸鼻子,就有人喊道:「方才的聲音是從衛國公那個方向傳來!」
眾人下意識就往衛國公屋內衝去,輕輕一推,房門就開了,屋內之人猝然一驚,驀地抬頭看向眾人,張敏之立刻認出來,正是失蹤多日的懷寧!
101看書①⓪①ⓚⓐⓝ.ⓒⓞⓜ全手打無錯站
懷寧一身粗布,全然沒有大家閨秀的端莊,仔細一看,她的身上滿是鮮血,右手中緊緊抓著一把匕首,見到他們,她滿臉驚愕,手一松,那匕首就掉在了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她的身側,衛國公橫躺在地上,同樣滿身的鮮血。
「縣……縣主……你怎麼能對你的父親下此毒手!」孟澤良驚愕地叫起來,眾人紛紛回過神,懷寧被劫跳崖的事情早就已經傳開,大家都知道鄧妍君已死,突然在此看到她,大家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看到地上的倒影,這才確定她並不是冤魂。
與此相反,張敏之一個箭步衝到衛國公的身邊,蹲下身仔細查看,他的身體冰冷,脈搏全無,已經死透了,兇手是從背後直刺進他的心臟,她撿起地上的匕首,又朝衛國公的傷口看去,刀口和匕首吻合,正是兇器無疑,只不過……
張敏之看向鄧妍君,眉頭微微一蹙。
萬萬在旁邊看得著急:「敏之哥哥,快回來,她是殺人兇手!」
鄧妍君聽到了喊聲,終於回過神,看著地上毫無生息的衛國公,搖著頭拼命地說道:「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殺爹爹……」
國公府的管家將將趕來,看到眼前的情形,一下子癱在地上,大哭起來:「縣主,你怎麼能……怎麼能殺了國公爺!」
聞言,鄧妍君立刻著急道:「管家你從小看著我長大的,你應該知道我的性情!我絕對不會殺……」
「從小看到大,卻不曾看透過,就算你逃婚私奔,國公爺也擔心著你被人欺負,怕你受著委屈,日日惦念,你怎麼能……怎麼能做出這種天誅地滅的事情!」管家嗚嗚地哭著喊道:「是我的錯,國公爺要見你,我沒有阻攔……我沒有在一側守著……」三言兩語之間,已經透露了許多事情,
鄧妍君滿臉驚恐地搖著頭:「不,我沒有殺爹爹,爹爹寫信說想我,會原諒我,我才來的……我想跟他道歉,可是……」
「懷寧縣主,你……你怎麼能如此大逆不道呢!」孟澤良顫聲說道:「你與情郎私奔,卻將怨恨撒在了國公爺身上……竟然還痛下殺手,他到底是生你養你的父親啊……」
鄧妍君慌亂地搖著頭,緊張地為自己辯解:「不,我是冤枉的,我來找爹爹,起了口角,但是我絕對沒有殺他的念頭……」
話未落下,已被另一人打斷,梁中康說道:「匕首在你手中,你身上還有他的血跡,屋子裡就只有你一個人,除了你,還有誰!」
「我絕不會殺我的爹爹,你血口噴人!」鄧妍君又是緊張,又是害怕,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辯駁,她在人群中一掃,隨後見到剛剛出現的朱子儀,立刻衝上前,不想卻被趕來的官差拉住,她掙扎著喊道:」四皇子,妍君沒有殺爹爹,求你為我做主!」
此次四國大比,聖上令四皇子住持大局,如今衛國公已死,一切自然全憑四皇子定奪,聽懷寧縣主的口吻,似乎和四皇子是舊相識,就是不知道四皇子會如何處置此事,思索之間,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到了朱子儀的身上。
「懷寧縣主。」朱子儀看著躺在地上的衛國公,目光又落向鄧妍君,冷聲說道:「正如方才中康所言,屋內只有你與死者二人,你手執兇器,確實大有嫌疑,先關進大牢,待事情查明之後,再做決斷。」
官差立刻將鄧妍君架住往外走,鄧妍君駭然,哭著喊道:「四皇子明察,我怎麼可能會殺了自己的父親……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了……」
朱子儀面無表情地說道:「無辜不無辜,查了之後才知道。」
說罷此言,他就別過頭去,鄧妍君再掙扎反抗,也於事無補。
張敏之看著鄧妍君遠去的聲音,眉頭微蹙,許久沒有做聲,只看著朱子儀,略帶幼稚的面容帶著與年紀不相符的成熟和冷漠,他的冷漠與朱佑樘又是不同的,朱佑樘的冷是謫仙般超然的氣息,他的冷卻是陰沉沉的。
朱子儀掃過張敏之的臉,頓了頓,眼神之中略有些玩味,隨後將之一收,說道:「諸位早點休息,明日就是大比之日。」
眾人斂了各色心思,連忙恭敬應是,待朱子儀回屋關門,眾人才紛紛離去。
張敏之依然站在原地,目光在衛國公的屋內徘徊,已經有官差和仵作過來,將他小心翼翼抬到了擔架上,他的雙目緊閉,神色安詳,若不是他身後的血跡,只會以為他是睡著了。
思及此,張敏之驀地瞪大了雙眼,一絲念頭闖入她的腦海里,她正要開始梳理,不想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孟澤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敏之,我們也走吧。」
那一閃而過的念頭來不及抓住,再仔細回憶,卻是無跡可尋,張敏之無奈得點了點頭,看向四周,就剩下稀稀拉拉的幾個人了。
孟澤良在她身邊關切問道:「你臉色看著不太好,可是哪裡不舒服?」
張敏之笑道:「睡了一半,腦袋還有點難受。」
孟澤良點了點頭,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說道:「真是晦氣,臨近比賽出了這些事情,衛國公養了一個不貞不孝的女兒,也是劫數。」
「懷寧縣主被奸人誤導,這背後怕是另有隱情。」張敏之想著方才的情形,慢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