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彥竹立刻寬慰道:「旁人我倒是不曉得,不過章善磊其實很好超越,他每日念書的時間可是占了八分,只要你做到他那般勤奮,必然能超越他。」
聞言,莊一白的目光一亮,說道:「你是說勤能補拙?」
「我不知道他能有多聰明,不過啊,我可是被他弄得根本沒辦法念書了!」說到章善磊,方彥竹便是頗多怨言。
分同一寢的時候,他還以為那個大胖子腦子遲鈍,是個關係戶,沒有想到人家雖然是官宦子弟,可是學習倒是勤奮,每天天不亮,就聽到他的讀書聲,到了深夜還聽他在念之乎者也,一開始方彥竹心裡還十分欽佩,可到了後面,就不厭其煩了,沒有間斷的讀書聲令他完全沒辦法睡覺,每天腦子裡都昏昏沉沉。
對此,莊一白倒是十分熱心,說道:「我這裡有一些香料,有安神之效,回頭給你幾貼。」
方彥竹道了聲謝,依然苦惱無比:「這終歸是治標不治本,睡不夠,完全沒有辦法好好念書啊。」
莊一白說道:「確然,如果像章善磊那般,我可做不到,我要是一天不睡夠,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方彥竹也嘆了口氣,說道:「所以說他是個怪人,不僅人長得怪,連身體也跟別人不一樣。」說著,又探了探頭,神秘地說道,「你們沒有見過六根腳趾頭的人吧,他就是!」
莊一白一臉訝然,連忙說道:「背後不道人是非,不說這些。」
方彥竹聳了聳肩,說道:「他怎敢讓人知道這些,若是傳出去,入朝為官這事兒,也就沒戲了!」
說罷,轉過頭見到孟澤良在發呆,立刻問道,「澤良,你不是跟敏之很好嗎?他每天都是怎麼讀書的?」
孟澤良愣了一下,抓抓頭髮,無奈說道:「他好像很少讀書,經常不在屋子裡,不過先前我問過她破案的時候都讀些什麼書,她倒是告訴我了!」
聞言,那二人立刻精神百倍問道:「是什麼書?」
「《洗冤錄》。」孟澤良猶豫著要不要將另一本也說出來。
「就這個?沒別的?」莊一白皺著眉頭問道。
孟澤良躊躇了一下,終於說道:「還有……《鶯鶯傳》……」
「《鶯鶯傳》是個好書啊!」聽到這個方彥竹立刻一拍大腿,說道:「我知道了!我知道!」
「知道什麼?」
方彥竹得意說道:「《洗冤錄》里有好多斷案的法子,這是讓我們多多思考!」
「那……《鶯鶯傳》呢?」
方彥竹繼續問道:「《鶯鶯傳》是誰編撰的?」
孟澤良和莊一白對視了一眼,莊一白小心翼翼應道:「元稹……」
「對啊,前唐大才子,大詩人,寫的東西能差嗎?我猜她肯定不止看了這些,說不準元稹所有的作品她都看過了!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那也要看對書,好,我決定了,從回去開始,我要好好用功,就看這些書!」
看著方彥竹興致勃勃的樣子,孟澤良和莊一白對視了一眼,突然覺得好像是挺有道理的。
……
另一面的馬車裡,張敏之完全沒有料到自己隨口道出的一句話能被莊一白解讀成這種意思,如果知道了,她大概會對方彥竹強大的理解能力豎起大拇指。
不過現在的她大概也沒有什麼心情,畢竟,和太子殿下坐在同一輛車裡,其實壓力還蠻大的,只有萬萬一人沒心沒肺的。
萬萬一上車,就看到一側碟子裡放著的小點心,立刻兩眼發光,十分不好意思地靠過去,一面討好地笑道:「三哥哥,謝謝你給我解圍啊,那個,我可以吃顆糖壓壓驚嗎。」
朱佑樘掃了一眼那碟子,說道:「都拿去吧。」
萬萬一喜,但是她並不貪心,立刻取了幾顆放到包袱里,再取了一顆給張敏之說道:「敏之哥哥,你也嘗嘗,這椰奶薄荷糖是海南的貢品,可好吃了!」
張敏之也不客氣,接過來放到嘴裡,頓覺一股奇妙的香味瀰漫於唇齒之間,確實可口,便聽到朱佑樘在一側淡淡說道:「是啊,某人滿嘴的牙。」
萬萬臉一紅,立刻辯解道:「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我牙齒都重新長了,再說了,三哥哥現在都不給我糖吃,我的牙是越長越好,不信你們看!」
萬萬雖然張大嘴巴露出一嘴的小白牙,可是這句話頗有些埋怨的味道,朱佑樘唇角微微彎了彎,伸出兩根手指拈了一顆糖輕輕一彈,就進了她的口中,她便心滿意足合上嘴巴,露出甜甜的微笑,含糊不清說道:「朱老四搶了我的車,我這算因禍得福。回去我就找我爹告狀去!」
朱佑樘並不以為意,想當初萬萬粘著朱子儀粘的十分緊,不想張敏之一出現,直接就將她收服了,關於這過程,朱佑樘相當於是從頭看到尾,卻不知道萬萬最後知道了張敏之的身份,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想到這些,朱佑樘便將目光落向張敏之,便見她將寬袖子一收,朝朱佑樘說道:「我幫李兄一起趕車去。」
說罷呲溜便掀開帘子出去。
萬萬眼巴巴看著張敏之出去,實在很想跟著去,但是外頭只能容得下兩個人,便只能作罷,小屁股挪了挪,挪到朱佑樘的身邊,小聲問道:「三哥哥,你說敏之哥哥他有沒有一丟丟喜歡我呢?」
朱佑樘看了看那舞動的帘子外若隱若現的兩道身影,眉頭微微一蹙,就聽到萬萬自己先回答了:「肯定不止一丟丟,他要是不喜歡我,就不會對我這麼好了。我還是想辦法幫他多賺點錢,以後跟我爹提親的時候,我爹等答應得痛快點。」
「萬萬。」朱佑樘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三哥哥,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別說。」不等朱佑樘繼續開口,萬萬便直接截斷他的話,說道:「我爹說了,只要努力就一定會成功,我就是這麼生出來的,我相信我爹的話,現在先幫他賺夠了彩禮錢,我爹看他日子過得不錯,肯定不會為難我們的。」
朱佑樘看了看車門,飄動的帘子外張敏之可以和李璇保持距離的身影,突然間有些明白她為什麼不待在車廂里了。
……
一路前行,抵達書院之時,已經夕陽西下。遠遠的就看到孫志謙抱著胸,一雙桃花眼高高挑起,顯然是心情十分愉悅,馬車穩穩停在了他的面前,見到張敏之,孫志頗有些吃驚,「你怎麼在車上?」
張敏之跳下馬車,笑吟吟應道:「這有何稀奇的?」
說話剛剛落下,馬車的帘子一掀,露出萬萬圓圓的小臉蛋,見狀,孫志更是驚奇不已,「這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
萬萬跳下馬車,朝張敏之甜甜一笑,這次瞪著杏眼朝孫志說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就是坐了一趟三哥哥的馬車而已。」
孫志立刻露出關切的眼神:「萬萬,你小心點兒,我剛才看到萬先生也出來了,估計在另一邊等著老四的馬車,準備接你呢!」
「我有什麼好怕的,朱子儀把我丟在開元寺,我坐三哥哥的馬車回來,我爹能說什麼?」萬萬不屑地看著他,補了一刀,「你以為我是你?見到院長爺爺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
「這你就錯了,我那是對我爺爺的尊敬,一片孝心,感動日月!」
「嗯,也不知道誰做了什麼事情被開除出了書院。」萬萬掃過他一眼,幸災樂禍地說道,見到孫志謙將目光掃向她的包袱,她連忙將之抱緊,似乎是擔心孫志謙窺見了什麼秘密似的。
孫志謙見她抱得越來越緊,好奇發問,「包袱里有什麼?」
「女兒家的秘密。」萬萬理直氣壯應道,「不可以偷看!」
「切,不就是一個小本子嘛,有什麼稀奇的。」
「你怎麼知道包袱里有本子?」萬萬大吃一驚,下意識掀開包袱看了看,確定它還在,這才鬆了口氣。
「莫非你那小女兒的心思都記在裡頭了?」孫志謙見她如此緊張,有意逗一逗她。
「我只是……」萬萬偷偷看了張敏之一眼,小聲說道:「我最近在學著寫文章呢。」
孫志謙立刻用無比誇張的口吻說道:「平日裡連書都不看的萬萬竟然開始寫文章,天啊,我一定是在做夢!」
萬萬本要一口否認,可是一想到在車上跟朱佑樘說的那些話,小臉微微一紅,便勇敢地開口道:「敏之哥哥文章寫得那麼好,我……我當然是要像他學習,不能太過淺薄無知。」
「是嗎?」孫志謙更加好奇:「那你文章裡頭寫的是什麼?可否一觀?」
萬萬臉色一驚,立刻說道:「那可不行,我才剛剛學著寫,不過是一些見聞和日常瑣碎,絕對不能給人看到!」
說完,生怕孫志謙要搶,急匆匆就跑開了。
「她裡頭寫了些什麼,有那麼見不得人?」孫志謙看著萬方的背影消失,無比困惑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