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棧的時候,梁中康本以為自己可以成功破案,在眾學子中拔得頭籌,雖然兇手的殺人動機不一樣,但是他一開始就已經鎖定了兇手,就算動機不符,也不會冤枉好人。卻不想竟然被張敏之截胡了。
梁中康倒不是為了周紀的那一個免試名額,以他的背景與能力,想進入嶽麓書院那是十拿九穩,他為的自然是出風頭的機會。想想看,他破了案,周紀將名額贈與他,他再斷然拒絕,表示自己斷案是為了百姓,並不是為了這個名額,說出去該有多風光,就是對以後的官聲,也是十分有利的。
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可以當著眾人的面向四皇子投誠,有人想要招攬他,但是他依然選擇了明主。比之現在無聲無息的投靠,四皇子必然會對他另眼相待。
想到這裡,梁中康看著張敏之的目光里又生出了幾分恨意。
他的話才落下,立刻有人跟著起鬨:「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居然還想打這種主意,萬萬沒想到……」
軟妹子聽了兩句,就聽不下去了,杏眼一瞪,朝說話的人罵道:「誰說我沒想到了,我聰明著呢!」
這軟妹子顯然有點生氣,梁中康一聽,底氣一瞬間就低了下來:「不不,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萬子儀,管管你的狗!」軟妹子索性不理會,竟然朝那名瘦小少年大聲吼道:「這件事,你也得負責!」
張敏之一頭霧水,那位被稱為萬子儀的少年搖著扇子涼涼開口,「萬萬,我說過你不要跟過來的,你知不知道你很煩,還很會惹麻煩?」
原來,這軟妹子叫萬萬!
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和萬家有什麼直接的關係?
萬萬被萬子儀如此打臉,眼眶紅了一下,立馬反駁:「嫌我煩,有膽子你跟你家那位說去,立刻解除婚約,本小姐馬上就不煩你!」
此言一出,似乎是打中了萬子儀的死穴,他的臉白了白,冷哼一聲,直接進了書院,再沒有回頭。
圍著他的那群學子自然是馬不停蹄得跟在了身後。
萬萬不屑得轉過頭,臉上的表情立刻變了樣,看著張敏之的眼裡溫柔的都要流水,她苦惱得說道:「現在怎麼辦?公子你能考得進去嗎?我爹之前手頭上倒是也有一份保書,可是一早就送出去當人情了,不然我就跟他要過來給你了。」
看著她小臉皺成一團,張敏之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硬撐著道:「考試我不怕。」
「真的嗎?」萬萬仰起頭,含著淚水的雙眼泛著崇拜和信任的亮光。
「那是自然。」
總不能告訴她,自己完全就進不了考場吧?
「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公子看起來就是很厲害的樣子,那我在書院等你哦!」萬萬開心得朝她福了福身,正要轉身,又回頭說道:「對了,我叫萬萬,我爹是書院裡的先生,你進了書院,我會罩著你的!」
說完,她也不等張敏之回應,紅著臉轉身就跑了。
張敏之……
自己這哄著小姑娘的臭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啊。就因為她這熱愛慣著一切萌妹子的作風,在滄州時期,差點沒被同齡男青年們聯手打死她算了。
這妹子果然是不諳世事,完全不知道自己給別人造成多大的麻煩。張敏之看著她的背影,無奈得想著,可是她居然沒辦法討厭這個小姑娘,也是見鬼了!
大概還是對方長得太可愛了吧。
身側有人冷冷說道:「別看了,你沒有機會。」
張敏之愣了一會兒,才知道那人說的是自己,循聲而去,就見到一名藍衣少年用嘲諷的目光看著自己,那梁中康目光在藍衣少年身上轉了一圈,估摸著對方的身份非富即貴,立即露出笑臉,迎合著說道:「有些人總是自不量力,以為自己斷了個小案子,就能麻雀變鳳凰!」
張敏之雖然不想惹事,但也不想自己被人隨便欺負了,她淡淡應道:「只要她沒有成親,誰都有機會。」
「好大的口氣,就憑你這一副窮酸樣,也配得上!」梁中康立馬嗆聲:「照我說,沒那種富貴命,就是老天爺給了機會,也不可能翻身。」
藍衣少年並不理會梁中康,嗤笑朝張敏之道:「你可知道她的未婚夫是誰?不要以為她對你和和氣氣的,就真當自己是個人物,萬萬隻是和四公子鬧小脾氣,之前可是一天到晚粘著他,為了他還專門跟到湖南來了,你呢,不過是被她拿出來當擋箭牌。」
張敏之的目光在萬子儀離開的方向掃了一眼,心下有些懷疑,方才聽萬萬那口氣,似乎在整個書院都吃得開,跟那四公子卻又有婚約,先前看來,眼前這藍衣少年說得的確不假,萬萬的確是衝著那萬子儀來的,可是萬萬姓萬,萬子儀也姓萬,同姓通婚,張敏之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單是她也不是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對這一切自然是沒什麼興趣,不過藍衣少年有一句話倒是說得沒有錯,這萬萬,很會惹麻煩。
「多謝這位小兄弟提醒。」張敏之客氣道謝,這會兒再跟人起衝突,絕對不是明智的選擇。
藍衣少年的一拳頭打在棉花上,得不到回應,不免覺得無趣,冷哼一聲,也拿著牌子進了書院。梁中康看著少年進了書院,立刻朝張敏之丟了一句:「少得意,你就和那張保書一樣,就算落到你手裡,你也沒有一步登天的命!」說完,立刻急匆匆得往藍衣少年追了過去!
那一邊,審核官已經朝張敏之伸出手:「舉薦書呢?」
張敏之硬著頭皮,將已經擰乾的保書又重新放到了桌子上,審核官的臉頓時黑了一圈:「你這是什麼?」
「大人,這是保書,方才落水了,您也瞧見,我可否憑著這個考一場?」張敏之小心翼翼得問道,臉上滿是誠懇的笑容。
審核官看也不看,就將那份面目全非的保書丟到了一邊,喊:「下一個。」
「大人……」張敏之拿起保書,正要開口,那審核官就直接應道:「這裡只認舉薦書,沒有就別想進考場,拿著一份什麼都看不清楚的保書就想渾水摸魚,門都沒有!」
「大人,我這份保書出自當朝周家之手,您要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去問一問?」張敏之立刻說道。
審核官抬頭看了她一眼,冷笑一聲說道:「你要是有辦法就將那位大人請過來給你作保。」
張敏之訕訕退後了一步,這大概比登天還要難吧。
束手無策之際,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傳來:「我們主子說了,那位大人來不了,不過他倒是可以舉薦一下這位公子,剛好他的名額還沒有用出去。」
這個聲音……聽起來好……
她驚喜轉頭,一道頎長的身姿就立於一旁,雖然已經認不出那張臉,但是聲音卻是無比熟悉,不正是客棧里的那位武林高手李璇麼?雖然沒有聽他說過幾次話,但是她絕對不會聽錯!
審核官一見李璇,立刻變了一副模樣,賠笑著說道:「自然自然,那是自然的了!」
說著,就將號碼牌交到了張敏之的手上。
張敏之大喜,向李璇拱手作揖,正要道謝,卻被他一把擋住,他說道:「要謝就謝我們主子吧,為了你,可是用掉了兩個名額,希望你莫讓他失望。」
張敏之敏銳察覺到李璇對她的不喜,她只能連連應是,對方也沒有和她再多一句,轉身離去。她順著李璇離去的方向,就見到那道身影轉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張敏之一進考場,就落到看孟澤良眼中,他面露驚愕:「張敏之,你怎麼會坐在這裡?難道那份保書是假的?」
「出了一點點狀況,」張敏之隨口應了一句。
「如此說來,我們倒是緣分啊!要是能一起考進,還住一起就好了,」孟澤良很高興地說。
一側的梁中康再度探頭,酸溜溜說道:「考試就要憑藉真本事,走捷徑就是不行,就算能入得了場,也未必能進得了書院。」
張敏之也不生氣,衝著梁中康微微一笑,他本有滿腹的酸話要說,對手機會都沒給自己,又怎麼能說出來?
……
拿到試卷後,張敏之大吃一驚。
因為入學考考的是策論,並且還是爭議很大的策論試題:論湖南圈地案。
嶽麓書院地處長沙府,試題考的是和當地有關的民生,合情合理,但湖南圈地一事,事實上,影響太廣。
此案要從英宗年間說起,自英宗受太監王振蠱惑,於瓦窯堡一役折損大明幾十萬兵力,自己還被瓦剌綁成了人質,一路劫持圍城北平三日,要求明廷投降,不料大明臣子個個硬氣,在于謙的帶領下,迅速立了英宗的弟弟為皇帝,英宗成為過去時,也就沒有了砝碼的作用,在瓦剌住了不少年,最後瓦剌看實在從他身上敲不出油水,就讓他一家子重新跑回了北平。
但弟弟做了皇帝已久,又怎麼能容忍這個前任皇帝存在?因此只是撥了個小院子給英宗住,日常開支,堂堂前任陛下,還要靠老婆錢氏日夜紡布,賣到坊市,才勉強維持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