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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不打不相識

2024-11-20 05:05:36 作者: 餘杯
  「世子,在太安城的時候,你總喝南寒的入喉刀,不喝其他酒。入喉刀當然不錯,但入喉太過辛辣,一般人承受不住,出了南寒,沒有多少地方愛喝。我這裡可沒有入喉刀招待你,你就嘗嘗東河道的瓊花露吧。」

  高通一邊說話,一邊給蕭北夢斟上了酒。

  「小時候,總看母親喝入喉刀,等母親走了,自己偷偷嘗了一回,就愛上了這個味道,還別說,若論驅寒,酒中當推入喉刀。」蕭北夢微微一笑。

  高通卻是搖了搖頭,道:「世子,若說酒烈驅寒,漠北的沙中泉不比南寒的入喉刀遜色,都是入喉如吞火。只是可惜,自從嘉元之亂後,已經沒有人能釀出正宗的沙中泉,讓一代名酒從此消逝在歷史的煙塵之中。

  南寒的入喉刀,我曾想辦法弄到過,並在甘淄城售賣,但受眾不多,甘淄城裡的人喝不慣這種燒喉的烈酒,都喜歡喝酒性溫和的瓊花露。」

  「酒如其人,漠北軍曾經無敵於世,如今南寒軍兵雄天下,可能就因為他們愛喝烈酒的緣故吧。」

  蕭北夢微微一笑,端起酒杯,與高通碰了一下,而後一飲而盡。

  「瓊花露入口綿柔,與南寒的入喉刀比起來,就像細皮嫩肉的嬌娘子相較於肌肉虬結的彪形大漢,說不上誰優誰劣,各有千秋,全憑個人愛好。」高通也是一口乾。

  望香酒樓的瓊花露,自然不是向井的「瓊花露」可比的,酒香撲鼻,餘味回甘。

  蕭北夢給高通倒上了一杯酒,道:「去了州牧府,我就會離開甘淄城。這一別,不知何時能再見。這一杯,我敬你,萬事安全為上,性命最重要。」

  高通嘿嘿一笑,道:「世子,你就不用擔心我了,我一個酒樓掌柜,安分守己的,能有什麼危險。倒是世子你,如今頂了個學宮特席的身份,不亞於頭頂懸著利劍,看似身份尊貴,人人追捧,實則犬狼環伺,步步殺機。」

  「喝酒!好不容易見上一面,不要談這些傷腦筋的話題。」蕭北夢再次端起了酒杯。

  兩壇瓊花露喝完,蕭北夢和高通的臉色都有些發紅。

  「幾年不見,酒量倒是長了不少。看來,你沒少拿望香酒樓里的美酒,假公濟私。」

  

  蕭北夢微笑著起得身來,道:「這說書人,說了老半天,我想聽的半句沒有,全是些調動情緒,吊人胃口的套路。

  今天就喝到這裡了,我得走了。」

  「世子,時候還早,我們再喝一壇?」高通顯然有些不舍。

  「不喝了,八方客悅旅店裡頭,還有一尊大神要伺候呢,我這一趟巡遊的安全,可全著落在他的身上。」

  蕭北夢擺了擺手,道:「我走的時候,你安排一位夥計,給我挑幾壇瓊花露回去,年份越久越好。飯錢和酒錢,我會讓人送過來。」

  「世子,在自家酒樓吃飯,哪裡還用得著掏銀子。」高通接了一句。

  「吃自家的飯,喝自家的酒,卻讓別人來掏銀子,豈不是更香?」蕭北夢的嘴角高高地上翹起來。

  說完,他拍了拍高通的肩膀,緩步走出了包間。

  在出門的時候,高通在背後高聲說道:「世子,請恕高通不能出門相送,您自己保重!」

  蕭北夢在門口停了半息的時間,而後背對著高通,揮了揮手,沒有說話。

  從二樓下來的時候,一樓的客人們看到蕭北夢,自然十分關注,但生怕惹火燒身,都只敢偷偷地瞟上兩眼。

  蕭北夢面帶淺笑,目不斜視,不急不緩地走出了旅店。

  與此同時,一位身材魁梧的酒樓夥計跟了出來,挑著兩個沉甸甸的大竹筐。

  蕭北夢在街頭快速掃了一眼,最後把目光鎖定住了一名身著黑衣、假裝過路的高個男子,並對著他揮了揮手。

  高個男子稍一猶豫後,立馬快步跑了過來。

  「出來得匆忙,身上沒帶銀子,你去把我的飯錢和酒錢給結了,不多,也就三百兩。」蕭北夢淡淡地看著陌生的高個男子,全然是一副命令的口吻。

  高個男子聞言,臉色大變,他實在無法理解,蕭北夢到底在望香酒樓里吃了什麼,居然要吃掉了三百兩銀子。

  「蕭特席,我的身上沒有那麼多銀子呢。」高個男子自然不敢違背蕭北夢的意思,但是,他身上確實沒有三百兩。

  蕭北夢輕輕一抬眼,道:「你身上沒有,難道就不能向人借麼?就這條街上,你的同僚就不下二十位,肯定能借到三百兩。」


  高個男子面容苦澀,猶豫不決,三百兩可不是小數目。

  「反正最後買帳的是杜州牧,你哭喪著臉做什麼?」蕭北夢的語氣當中已經帶著幾分不悅。

  高個男子當即臉色一白,連忙告罪了一聲,急急忙忙地借銀子去了。

  片刻之後,高個男子急步回來,已經湊齊了三百兩,效率不低。

  「趕緊去把銀子付了,磨蹭了這麼久,人家望香酒樓的掌柜不准還認為我這是要吃霸王餐呢。本特席出門在外,只賞銀子,不欠人銀子。」蕭北夢出聲催促。

  你要賞銀子,倒是拿自己的銀子賞啊!

  高個男子心裡直欲罵娘,面上卻是恭敬萬分,應了一聲,連忙跑進瞭望香酒樓。

  很快,他從酒樓出來,向著蕭北夢拱手說道:「蕭特席,銀子已經結清了。」

  蕭北夢點了點頭,道:「事情辦得還不錯,你回去跟杜州牧說一聲,晚間的時候,我會登門叨擾。」

  高個男子聞言,面現喜色。

  蕭北夢微微一笑,晃晃悠悠地往前去了,望香樓的夥計挑著酒,落後十步跟著,不近不遠。

  夥計一直將酒送到了八方客悅旅店,並送到了荷字號房,才離去,得了蕭北夢二兩銀子的賞賜。

  「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還想著我。」江破虜看到擺成一堆的瓊花露,立馬從床上跳了起來,喜笑顏開。

  「前輩,您今天不去聽書,算是虧大了。說書人講的漠北白衣女劍仙的事跡,那可真叫一個精彩,……。」蕭北夢添油加醋地描繪著。

  「連柳紅夢都稱不得劍仙呢,這麼一個年輕女娃,能被叫成劍仙?」江破虜不屑出聲。

  「人家姑娘的修為雖然不夠,但她單人單劍,殺了近千的黑沙騎兵,就沖這一點,就當得起劍仙二字!」蕭北夢高聲回應。

  江破虜輕哼一聲,道:「人都沒見著呢,光聽別人瞎叨叨幾句,你就想當護花使者了?」

  「前輩,我說的是事實,現在敢去漠北殺黑沙騎兵的人,都是英雄,都值得我們稱頌。」蕭北夢據理力爭。

  江破虜嘿嘿一笑,「殺黑沙騎兵就是英雄了?人家漠北三部的人,這些年沒少殺黑沙騎兵吧,你看看,天順把他們當英雄了?非但沒把他們當成英雄,還把他們當成了頭號大敵。」

  「前輩,一碼歸一碼,這兩件事不能相提並論。」蕭北夢沉聲說道。

  「殺的都是黑沙騎兵,怎麼就不是一回事了?這麼多年,漠北的那些黑沙騎兵,若不是有漠北三部在牽制著,他們會老實地呆在沙漠裡?北三州能不起烽煙?

  就因為漠北三部不向天順皇朝臣服,他們抗擊黑沙騎兵,就不被敬服傳頌,你的道理也太偏了吧?」江破虜白眼直翻。

  蕭北夢也覺得理虧,但仍舊說道:「漠北三部曾經歸附在漠北楚氏帳下,楚氏的反叛行動,他們未必就沒有參與。

  嘉元之亂,天下百姓所受的苦難,漠北三部難辭其咎,他們又有何臉面能得到天順百姓的感激和傳頌?」

  江破虜沉默了一會,緩聲道:「小子,你在藏書館讀書五年,應該很清楚,書寫歷史的,從來都是最終的勝者。

  你經歷過嘉元之亂麼?見過漠北楚家軍麼?

  我經歷過嘉元之亂,我直面過黑沙騎兵,我也見過漠北楚家軍,更見過楚重雲。

  當世的四大名將,能與楚重雲相提並論的,恐怕只有你爹蕭風烈。」

  說到這裡,江破虜的神情明顯激動起來,接著說道:「如此人物,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八萬漠北騎兵進到不利於騎兵衝鋒的石門山,便等於是自斷其翼。

  八萬漠北軍,你知道意味著什麼麼?

  意味著只要楚重雲想,便能兵鋒所向,勢如破竹。但是,他卻最終選擇了把自己困死在石門山。

  其中原因,真是當世的史書上寫的那樣麼?」

  蕭北夢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但看到江破虜越來越激動,便連忙笑道:「前輩,這些家國大事,咱們就不去操心了。我眼下還有一大堆的麻煩事呢,當下最緊要的,是把自己的事情給理順了。」

  「跟我鬥嘴,你還嫩著呢!」

  江破虜一揮手,將一壇瓊花露給攝了過來,道:「跟你小子說這麼多的廢話,把我嘴巴都說幹了。趕緊讓廚房炒幾個小菜來,我要喝兩杯。」


  「前輩,人家州牧府的宴席已經備了一整天,免費的不去吃,哪裡能在這裡吃花銀子的。」

  蕭北夢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接著說道:「時間差不多了,前輩若是餓了渴了,我們現在就去州牧府。」

  說完,蕭北夢快步去到了江破虜的身邊,將他手裡的瓊花露給取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和其他酒放在一起,並說道:「前輩,這可是我孝敬給您的,花了不少銀子呢,得慢慢喝,才更有滋味。」

  「摳搜!坐擁南寒四州的蕭風烈,怎麼就生了你這麼一個摳搜兒子?」江破虜白眼直翻。

  ……

  黃昏的時候,蕭北夢將荷字號房中的瓊花露給搬上了馬車,而後結清了房錢。

  去州牧府會過杜子騰後,他便準備直接離開甘淄城。

  夜幕降臨,一輛老舊的馬車從八方客悅的後院駛了出來,趕車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正是江破虜。

  馬車剛剛從八方客悅動身,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州牧府。

  州牧府內,立馬有一隊騎士疾馳而出,為首正是典猛,人數不多,一共只有十騎,典猛和他的部屬們都穿著便服,卸去了鎧甲。

  約莫半炷香的時間之後,典猛便看到了蕭北夢的馬車。

  「見過江前輩、見過蕭特席,典猛奉州牧之命,前來迎接二位。」典猛老遠便讓部屬們停了下來,而後跳下馬背,快步去到了馬車前,高聲地恭敬說道。

  江破虜停下了馬車,淡淡地看著典猛,沒有說話。

  蕭北夢把車門打開,微微一笑,道:「有勞典將軍了。」

  「這是典某的榮幸!」典猛朝著蕭北夢和江破虜拱了拱手,而後快速上馬,領著一幹部屬緩緩在前頭領路。

  夜色漸濃,馬車終於抵達了州牧府。

  州牧府已經臨時撤去了門檻,讓馬車直接進到了府中。

  杜京早早地候在了一旁,不等馬車停穩,就連忙跑了過去,對著江破虜和蕭北夢連連行禮。

  一番不痛不癢的寒暄之後,杜京引領著蕭北夢和江破虜去到了州牧府的客廳,杜子騰和杜知舟正等在客廳中。

  見到蕭北夢和江破虜進來,杜子騰和杜知舟連忙起身。

  「淄州杜子騰,見過江前輩!江前輩能大駕光臨,是我杜家的榮幸!」杜子騰滿臉笑意,恭敬地向江破虜拱手行禮。

  杜知舟跟隨在杜子騰的身後,也是恭敬地向江破虜行禮。

  「杜州牧客氣了,遙想當年,杜牧甫杜前輩,一劍斬火龍,令天下景仰。」江破虜點了點頭,緩緩出聲後,便自顧自地坐到了餐桌旁,等著開席。

  「蕭特席,我們又見面了。」杜子騰淡淡地看著蕭北夢,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見過杜州牧,上次一別,甚是想念。」蕭北夢微微一笑,也沒有向杜子騰見禮的意思。

  杜知舟靜靜地看著蕭北夢,緩聲道:「蕭特席,你不是說要將我們杜家的東西歸還麼?」

  「這麼快就要談正事麼?我還以為杜州牧幾次來請我,主要是為了請學宮特席吃飯呢。」蕭北夢嘴角微翹。

  「辦完正事,再吃飯不遲。」杜知舟眼含笑意地出聲。

  「我可是來吃飯的,你們要談事情,我不反對,但不要礙著我吃飯。為了美美地吃杜州牧一頓飯,我可是特意餓著肚子來的。

  若是這頓飯吃得不開心,我可就要拿藏在客廳斜對面紅門院子裡的那位上三境高手撒氣了。」江破虜低沉出聲。

  杜子騰臉色一變,而後打了個哈哈,道:「客人進門,當然是先吃飯,有什麼事情,我們可以邊吃邊聊。」

  說完,杜子騰向著杜京使了個眼色,而後坐到了江破虜的身邊。

  「蕭特席,您請!」

  站在一旁的杜京連忙快步過來,引領蕭北夢入席。

  座位坐定,杜子騰坐在主位,江破虜坐在他的左邊,杜知舟坐在他右邊,與蕭北夢面對面。

  而杜京坐在蕭北夢的下方,敬陪末座。

  杜子騰先是說了幾句場面話,便提議眾人一起舉杯。

  一杯酒下肚,宴席正式開始。

  「江前輩,您的大名,杜子騰早已如雷貫耳,今日終於有幸得見,這一杯,我敬您。」杜子騰單獨敬了江破虜一杯。


  江破虜也不廢話,直接喝掉杯中酒,而後快速著掃蕩桌前的美食。

  杜子騰之後,杜知舟和杜京兄弟倆連忙起身,繼續向江破虜敬酒。

  江破虜來者不拒,一口便幹掉了杜子騰剛剛給他斟上的酒。

  依照蕭北夢的意思,不花銀子的酒,不喝白不喝。更何況,州牧府的瓊花露可是上等的。

  至於蕭北夢,杜子騰卻是沒有敬酒的意思,而是把目光看向了杜知舟。

  杜知舟眉頭一皺,稍作猶豫後,端起了酒杯,道:「蕭特席,前日在城門口,多有得罪,還請蕭特席多多包涵。」

  「得罪談不上,倒是我那一拳沒有收住力,傷了杜大公子,頗有些過意不去。」蕭北夢看到杜知舟不情不願的模樣,微笑出聲。

  杜知舟的臉皮一陣抽動,看到杜子騰眉頭微皺,他強行忍住心中的怒氣,露出了笑容,道:「蕭特席的拳頭的確夠硬,只是可惜,沒有元力加持,要傷我怕是不容易。

  這杯酒,既是表達我對蕭特席光臨我們杜家的歡迎,也衷心地祝願蕭特席能早日修出元力。」

  說完,杜知舟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杜大公子的心意,本特席心領了。不過,本特席不勝酒力,就意思意思,還請杜大公子見諒。」蕭北夢輕輕地抿了一口,就將酒杯給放了下來,杯中的酒像是根本沒有動過一般。

  杜知舟恨不得摔了身前的杯子,但為了顧全大局,他只得強行忍住心中的怒意,悶悶地坐了下來。

  「蕭特席,我們當初也是不打不相識,如今能坐在一起喝酒,這是我們的緣分,為了這段緣分,我敬您。」杜京做出恭敬的模樣,向蕭北夢敬酒。

  「不打不相識,這話說得妙。同樣是和我動了手,杜二公子的灑脫和大度,就遠不是某些人可比的。」

  蕭北夢看似無意地掃了杜知舟一眼,接著說道:「為了這段緣分,為了杜二公子的大度,本特席捨命陪君子。」

  把話說完,蕭北夢端起杯中酒,一飲而盡。

  喝完,還把酒杯倒了過來,涓滴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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