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
「你會嚇一跳的。」
「是嗎?」
「就要抵我們一個女工,兩年的工資。」
「有這麼多。」
「你說說,我們以前,哪裡是懶了哦。」
「怎麼會有那麼多?」
「你不好好看看,哪家人的自留地,做得不比公家的好?」
「那也是的。」
「可要是當年公家的地,都做得像私人的地那樣子好,就不得了了?」
「那你說,我們東莞村,還會這樣窮嗎?」
「你倒挺會馬後炮的。」
「對了哦。當年不是有人說,天黑十分鐘,頂得公家一天工?」
「那為什麼,做公家的事情,人們怎麼就做得不好?」
「你就不要問。再問下去,我們兩個,都要犯錯誤的。」
「是的。我就不再問了。要是這樣做下去,就是光在廠裡頭做工,東莞人也很快,就會勤勞起來,也會富足起來。」
老村長看著眼前機車轟鳴的廠子,不免感慨了起來:
「是有了這樣的收入,就會拿來改善家裡的生活。如果能這樣發展做下去,我們有哪個人,又會再懶下去?」
小店子裡。
聽了老婆的話,阿洪殷勤地走在前面,把莫鏡銓讓進了店外空坪上。小姐送上來一壺茶。
莫鏡銓抬手,翻起了蓋子,看了又看,聞了又聞,就是不肯端起來,哪怕是喝一口。
阿光匆匆地跑進來,很擔心地問:
「老大,剛才有什麼事?要我去擺平嗎?」
莫鏡銓聽了雙眉一豎:
「有什麼事?又關你什麼事?這點事情,我還弄不明白?」
「那就好。」
「要搞清楚,你是來東莞的廠子裡,是打工的。不是來東莞村,跟誰誰誰打架的。你要關心的是,去好好做自己事。正是上班時刻,你跑出來做什麼?」
「那我回去。」
「只有把事情好了,產品的質和量,都上去了,老闆才會喜歡。我們也很開心。其他的事情,都是假的。」
興沖沖的阿光,頓時就是一臉沮喪,十分委屈地跑了回去。
「莫廠長,你這麼凶人家,是要幹嘛?江湖上的人,大家都攪在一個鍋子裡頭,不也為了混口飯吃?」
「不凶行嗎?」
「兄弟,在這裡,要是不凶點,能管得住這些人?要是我管不住人,誰肯那麼快手快腳,給你去做這些事?要是都不好好做出來事情。出貨的時間到了,廠子裡哪裡來的貨出?」
「到時間,就一定要出貨?」
「要是沒能出貨,誰開你的工資?說白了,我也個打工的。既然拿了老闆的錢,就要幫到人家把這份工,認真打好。我就是性子急了要打人,也是只對一件事情,不是對哪個人的。」
「對。」
「我打人,你看著,下手,重不重?」
「不重。」
「開口,起碼五分鐘。動手,一分鐘解決。」
阿洪耳朵聽著,眼睛看著他,頻頻點頭:
「可是啊。聽說一進你廠子裡,人家拉扒屎,屙個尿,你都要限制個時間,還要加上次數。人的這個事情,也能做計劃嗎?」
「廠子裡頭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哦。狗耳朵,蠻長的呢。」
「這裡是哪裡,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就只是個臨時通訊社。」
「你說得對,就是這樣。能怎樣?」
「這話,就不好說了。那怎麼行?人家這事情,從古到今,天王老子,都說,是個天生成的事。新話講得好,這應該叫做,是自然生態。你說來,它自然就來了。
「要講不來,你就是打死他,那他就是不肯給你來。這一個大活人,哪裡又能管理得了,成百上千年,天生成的大問題?就是一條狗,你都規定不下來它吧。」
莫鏡銓聽得一愣:
「說下去,老兄弟,這事情,你們到底曉得多少?」
「誰人不知?廠子裡頭的,一個二個的,都在罵你屋裡頭的老娘親呢。有人講,你在這裡,對新生的工人階級,進行迫害。有人說,你是當代的周扒皮。」
「什麼是周扒皮。」
「是我們小學上課里的一個歹毒的地主。」
「這樣。」
「講你的殘酷,甚至超過以前的希特勒。」
「這個我懂。問題真的有這麼嚴重?」
「有好多人還說,要是以後。」
「以後怎麼啦?」
「是好多年過去了。在她們這些打工妹,打工仔當中,萬一有哪個,得了什麼尿泡,膀胱,或是胰腺之類的毛病。或是身體上,憋出了什麼問題。舊帳還要記到你身上。以了以後,還要找到你,來負這個責任。」
莫鏡銓聽了一愣,好好地想了想,就是一通哈哈大笑。笑完了,這才慢慢說道:
「是嗎?」
「有好多人,還在跟你家裡的那些人,請著安呢。」
「怪不得,我那老娘哦,幾次打電話過來,說是她的耳朵根子,怎麼天天都在發起熱呢。是你們這些大小壞蛋,天天在想念著她呢。」
「你媽媽就有反應了?那是太神奇了吧。」
「初中畢業的那幾個男孩子,還講了要辦個香港的通行證,去八嶼山那邊,碰一碰你的祖先呢。」
「他們知道我爺爺奶奶,是在那上面?」
「天下哪裡有不透風的牆。」
「老實跟你說吧,有些帳,你們就不去好好算一算了。兄弟,你給我說說,將心比心吧。」
「要怎麼個比法。」
「例如說一個人,你是在便便時舒服呢。還是生產線上,手忙腳亂做工時,要舒服一些?」
阿洪聽了這話,就是一愣,還不知其所以然。想了想,才得明白,之後竟然也十分淫蕩大笑起來。笑了好久才說:
「一個人,當然是在拉屎時,要舒服多了。不瞞你老闆說,我們那邊人,就有句俗語,講得話糙理不糙,那是太好了。」
「你們那邊,有個老話?說的是什麼?」
「人生三大樂:第一、啪啪啪;第二、屙屎;第三、掏耳朵。」
莫鏡銓先是一愣,接著竟然也哈哈大笑了:
「對了。大家都是人。人,是有共性的。你這個人,從表面上看起來,是個老實人。可你在內心,那還是很流氓成性的。」
「要說,我們就說正經事。」
「既然是在拉屎時,人要舒服些。那你想想,這一天到頭,只有幾個小時上班。有多少時間拉屎。廠子裡頭的人多,要是不限制一下。人只要是一上班,就去洗手間,蹲在那裡松松,樂上他半個小時,或是四十分鐘。你能多嘴他,或者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