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那兇狠樣子,莫鏡銓揚起來的手,又放了下來,輕聲罵道:
「炒了。兩個人,給我一起炒了!」
「炒了?你炒老子試試。」
「你在廠子外面,不歸我管。要是歸我管,你看我炒不炒了你。」
「哈哈哈,你把老子,沒有辦法吧。」
麥妙娟見兩個人在那裡,虛張聲勢,並沒有那個,真的敢動手,倒是不把這些動作,放在心上。還輕言細語說:
「莫廠長,請你先別發火好不,這件事,由我來處理,你看行麼?」
莫鏡銓眯起眼珠子,蔑視了她一眼,也學著她那樣子:
「又是由我來處理?開工也有這麼久了。我問你,這樣的事情,你處理好有多少回。還不就是個現事情。」
「人多了,事情就多了。」
「你們這些大陸人,又懶又蠢又賴皮的。只是那張嘴巴,確實厲害得很。就這手那腳的,也是太慢了點。要是這樣搞,生產的速度,怎麼才能夠上去?」
麥妙娟聽了,也沒有生氣,再笑臉說:
「莫廠長,你曉得的。她們這些人從出生起,長這麼大。是才從田裡頭,抽出了兩隻腳杆來。哪裡又見過,你們這些現代化機器。不過請你放心,她們年紀輕輕,心靈手巧,技術會好起來的。」
「我問在這裡,這麼多天裡,你罵過了多少人,打過了多少人?」
麥救濟見麥妙娟還在陪起笑臉,跟他一直喋喋不休,沒有等她說完,氣地又沖了上來:
「你開口就說,我們大陸人蠢。閉口又罵,找工妹手腳慢,就是你一個人聰明?了不起嗎?」
麥救濟還要說什麼,麥妙娟推起莫鏡銓,趕快走開了。見他們走遠,麥救濟對站在旁邊看熱鬧的阿洪:
「洪老闆,你那婆娘哦,在你面前,是只母老虎。在莫廠長的話面前,就成了一隻可愛的小綿羊。他娘的,香港人,就是人。我們就是豬,是條狗?」
「少說兩句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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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也沒有點什麼真本事,就只會講幾句洋話,還認不得那些洋字呢。」
「你怎麼曉得。」
「機器上的些說明書,有的還要求到孫立新。人家可是加了好幾個夜班,幫著他一張一張,翻譯出來的。」
麥妙娟遠遠地回過頭來,叫了阿洪:
「去給我們莫廠長,弄瓶好酒,炒上兩個好菜,消一消這火氣。」
莫鏡銓邊走,邊在那裡說:
「不行的。炒了!非要炒掉這些人不可,一定要炒掉!」
麥救濟聽了,撲哧的就是一笑:
「炒,真他娘的,你是要炒人?還要炒青菜白菜?老子就是東莞村人,你能炒得我。」
「不急。」
「再說,你占了我們孫家人的大祠堂,有這麼大。你知道裡面,也有老子麥救濟的一份呢!」
「我搞酒去了,你也來喝口。」
「我才不跟他喝。對了,還有我們東莞村人,最早入的股里,老子麥救濟,還有一角錢!再就是你的那個老闆,也是老子親自帶到老村長面前,來談投資辦廠子的。廠子要是沒有老子,來幫到你們牽線搭橋,會辦得起來嗎?怕你來了,提起豬頭,都找不到廟門。」
老村長不知在哪裡,聽到什麼風聲,一臉著急地趕了過來:
「又有什麼事情了?」
麥妙娟懶懶地:「現事。」
「和氣生財。忍了吧。同志們,一定要幫我忍好了。早就跟你們說過。還一定要忍。忍字頭上,那是一把大刀。再說,人家當廠長的,是要在廠子裡,實現抓生產,出產品的任務。」
「我也是這樣想的。」
「總的來說,在大體上,是沒什麼錯的。就是這人的性子,我看倒是不像個那邊的人,是著急了一點。可你看看我們自己,是些什麼人?是農民伯伯,是才洗乾淨了腳杆,來到車間裡的人員。當然和他們這些人的要求,難免會有些觀念上的摩擦。」
麥救濟伸出手去,摸著老村長快要光了的腦袋:
「好村長,人家不是個鬼,你也說成了什麼名堂?」
「又是什麼名堂了?」
「你裝什麼傻?不知道嗎?」
「什麼事?」
「吃個中午飯,要限制人家的時間;拉個屎,還要限制別個的次數。這個都還不算,居然還要限制人家,拉的時間長短。」
「人有三急。你老人家,活了幾十年,肯定也知道,這可是天生成的事。有哪個人,能管得它?再說,我們這一輩子,什麼事情,差不多都有人管。哪個又讓別人,來這樣子,管你拉屎灑尿這事?」
「這可是人家廠子管理的事,他這樣子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人家不會亂來的。」
「還不是亂來,都弄成了這樣,你還要讓我們忍啊。到了以後只怕他,是要爬上大紅樹上去。到你這光腦殼上,拉上一堆大糞!我看你受得了嗎。」
麥妙娟看了麥救濟一眼,趕快拉開了他們:
「老是這樣子,也不個辦法。我們兩個人在這裡,一文一武,看這樣子都十分鐘難斗。這麥救濟,又只會用蠻力,不會說多什麼話。人家那個香港佬呃,倒是精明得很。」
「我和你們的看法,有所不同。」
「有什麼不同的。」
「你們看,這麼多的原料,進來了才沒有多久。可是這些玩具哦,那是一箱子一箱子,就出貨來了。質量還是那麼好。只要一生產出來,就能夠裝上了車,馬上就收回來了白花花銀子。」
「這倒是真的。」
「我總覺得,人家能這樣做,很有一些道理。看這個人嘛,凶是凶了些,可人家為的是你和我。」
「怎麼是你和我。」
「我們東莞村。不就是你和我?」
「有些規定,我們初看起來,上過火了些。可能是我們這些人,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況而已。」
「是的,是為了你,為了我,是為的是我們東莞村。」
「不是嗎?也是為了他自己。一句話說,還為了工廠。人家真的是像我們說的,把工廠,當成了自己的家。要是他把東莞玩具廠辦好了,這不正是我們東莞村人,心裡想要的嗎?」
麥妙娟看著他。沒有再說話。
「話說得再難聽點,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人家這樣做,有什麼不好?我們從互助組,到合作社,人民公社一路上,那的確,是懶是散慣了。要是以前,我們一個個地,都像他這樣,狠起了個人的性命來,認真做工作。我們多少年來的結果,怕不會是這樣吧?」
「那你是說,我們東莞人,真的是懶了點?」
見老村長說到東莞人懶,麥妙娟就有話說了:
「那你不問問,我們一個人一天,一個月,才有多少錢賺?他們呢,一天,一個月,有多少錢收入?」
「他們有多少?」
「我那天問了喲,莫廠長一個月的工資,你猜,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