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眾人在旁邊,開始支持自己了,麥救濟膽子,一下子就大得很。在那裡吹鬍子瞪眼的,口水炸得哪裡都是:
「以後我們村里,以前什麼老東西,說不定,現在都會搞出來的。那些事情一樣一樣,能夠復原到先前那樣子。」
「也是的,就像年頭的什麼,三親六故,全不認了嗎?除了吃飯拉屎,什麼好事情,開心的事情,快活的事情,都不讓大家做了?以後要做出來。你就放心好吧。今天聽我的,不會有什麼錯。」
眾人想不到的是,這麼膽大包天的話,是從麥妙娟這女子的口裡,講出來的。眾人聽得都愣在了那裡。
有麥妙娟在一邊幫了腔,麥救濟也振振有詞地說了起來許許多多。
幾個人的話說到這裡,眾人聽了,不再言語。
這東莞村里人叫做《過洋樂》玩意。是在很久以前年代裡,就做出來了的。要是一旦做起來,聲勢相當浩大。過去東莞村人,在喪葬禮儀中,是用這《過洋樂》,做送殯用的。
在本土上,卻用個外地音樂,辦家裡的喪事。就讓的人感到奇怪。不過這風俗,在東莞村里,有很久的歷史。
事情始發於宋末元初,有個很名的理學家李用。是離東莞村不遠篁圍白馬鄉人氏。「精通理學,平生所著有《論語解》,曾受到宋理宗皇帝的賞賜。
那年元兵進占廣東,李用隻身東渡外國去講學。許多外國人都受到感化,尊稱他為夫子。到八十一歲去世時,外國人鼓吹起《過洋樂》,送他靈柩回歸故里,葬於聽濤山中。
如今東莞人送喪所用的什麼「鼓手」,樂人與樂曲,與他處是有大異的。富有之家,雇用的是「鼓手」兩隊,一隊紅袍,一組白袍,各八人。樂人均戴花帽,帽以麥草編制,直徑約60厘米,上飾以紅花綠葉,絹制。
紅白兩隊,花帽同而袍色異。「鼓手」為專業,人死,雇用。吹打於喪家門前,相當於報喪,吹打一番之後,即停,有親友祭弔,即起樂,與祭弔相終始。
「鼓手」前導,如兩隊,先紅後白,直至墳場。葬畢,前導而歸,謂之「番喪」,直至喪家門口而止。送喪之曲、番喪之曲,各自不同。時至今日,其風未泯。好多人家因陋就簡,用紅袍數人而已。
(請記住𝟙𝟘𝟙𝕜𝕒𝕟.𝕔𝕠𝕞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那種音樂出現,村人受到巨大振撼和喜歡。後來家家送喪,用的是鼓吹過洋樂。參與的那一干樂人,後世人也一代一代,照著那樣子,傳承下來。有樣學樣,當然就是要穿戴倭帽了。
這風俗過去了很多年。也在很多年前,和很多舊東西,不准用了一樣。更加不准辦喪事再用。
可麥救濟不知從什麼地方,把這幫人給請了過來。
麥救濟膽子,算是太大的了。
老村長看著他這動作,內心深處,當然有點驚喜。也是非常感激不盡他的。可是心裡上那巨大的害怕,讓他不能夠做出決定。雖然老婆苦了一生,就這麼什麼福也沒有享一點,人就這樣沒得了。大事辦得熱鬧點,是不是一個好事?
他還是考慮,真的要是這樣搞下去,萬一以後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才好?可看到那幾個人,顯然為了混上這餐飯。何況那餐飯,自己還沒有給人家。早有了麥救濟家裡的那一鍋子番薯。
看著他們那可憐兮兮樣子,再加上有麥妙娟和麥救濟,這麼一摻合,老村長一時不忍心,再對他們說什麼三,道什麼四了。
麥妙娟見老村長人在猶豫了,趕快上前拉了他到一邊:
「不過就是敲幾下響器,喊幾嗓子呢。」
「光是這樣子嗎。」
「有什麼事,我幫你去頂。」
「到時,你頂的了。」
「那怎麼辦,這麼多人,站到那裡,有那麼久了。再說,辦大事,不就是想要順風順水一些?」
說到了順暢,這可是辦大事的重點。千事萬事碰到了它,都是要先讓一讓的。
於是老村長低下了頭。見這樣子,麥救濟的手一招,那幫人悄無聲息地像泥鰍樣鑽了進去。
孫大海家裡。
杏子推了還睡在床上,什麼也不穿,身子弓得像大蝦樣的孫大海:
「大懶鬼。快點起來!看那窗子外頭,天都大亮了。也不怕那太陽曬你老屁股。」
「睡個覺,搗什麼亂。」
「死鬼,快點!」
再才在朦朧中,睜開了眼睛:「要幹什麼,人家哪有這麼早?」
「人家差不多全村人,一連幾天守夜,你一個晚上,都不肯去,這就算了。可人家就是今天清早上山的。」
「上就上,急什麼?」
「村里人,抬頭不見,低頭還要見。還在這裡睡覺,要是趕不到時辰,這能成的?」
孫大海眼睛睜著,傻在那裡,不置可否。還想歪過頭,再睡一會。
杏子見了,再次道:
「平時你們兩個,還這樣熱乎。就是那大隊長,一時半會當不成。就是以後,一輩子也當不上,又要什麼緊。一個村,不就是只有一個大隊長?」
「哆嗦。」
「可今天,是天大的人情,是我們家裡,子子孫孫的事!村子這么小。誰又能擔保自己一輩子,以後就不要求到別個了?」
「老子萬死不求人。」
「還不起來!做人做事,幾十歲的人了。什麼事情,也得來個思前想後,才行的。」
孫大海的意思,本來就是想,準備無動於衷,矇混過去,就算了。聽老婆一陣子數落,尤其最後這幾句話。覺得女人,說得有些道理。這一家子人,真的就是妻賢夫禍少。無可奈何,只有從床上爬了起來。
那邊孫立新家裡,才一大早,阿梅就哆哆嗦嗦,在屋裡抽泣著有小半天。好不容易,摸出來了六個雞蛋。
孫立新知道媽媽的意思,就接過手來:
「你是說全部,都要拿起去?」
「是的。」
「不是昨天你連壽衣,都給了他嗎?」
「好崽。你知道,這大禮是大禮。小禮是小禮。壽衣,是人家家裡,一時間短少。我才趕快叫你送去的,那是個大禮。天長日久,人家會還你的。」
「你還想人家還。」
「不還,那更加好。」
「是嗎?」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
「我們在矮處了。」
「怎麼不是,我知道,你當老師,人家在暗裡,也是悄悄幫了你的。再講,還是遠親近鄰好。以後說不定,我們這個家啊,情況是這樣,也得要人家的。」
「我就當我的老師,不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