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人……咳咳咳……」
寧世宇聲音嘶啞得可怕,一開口,扯得渾身都疼,還咳出了好幾口血。
不止外傷,還有嚴重內傷。
「饒命,我……我做錯了什麼?我改還不行麼……咳……」
君傾九一聲冷笑。
他自然不會表明身份。
當街毆打朝廷命官,毆打寧靖侯府世子,若是寧家老太太鬧到宮中,以死相諫,最後都不好收場。
所以,他讓手下打的時候,專門往不致命的地方狠毆,既會讓對方疼痛欲死,又不會真要了這位世子爺的命。
「繼續。」
君傾九一聲令下。
數不清的拳腳,繼續落在了寧世宇身上。
寧世宇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
又被打手從後面,捂嘴,硬憋了回去。
打了足足一刻鐘,把人打得就剩下小半條命了。才停手。
「不要動你不該動的人。」
君傾九冷冷拋下一句,聲音嘶啞,蘊含著濃濃的殺意和怨恨。
寧世宇的頭籠罩在黑麻袋裡,麻袋上浸染著血水,他哭著,顫抖著,跪在地上求饒著:「……是」
直到聽到馬蹄聲遠去。
寧世宇才算是徹底鬆懈下來。
他已經疼得手指頭都動不了了,全身傷痕,大腿肌肉狂抖,一步都邁不出去。
心中就無比後悔——果真是血光之災!
該聽張天師的話,以後再也不坐馬車了!
寧世宇不知道什麼時候暈了過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寧靖侯府的小廝發現,把人給抬回了府里。
傷成這樣,寧靖侯府上下,一片哭聲。
尤其是寧世宇他娘寧靖侯夫人,哭得眼眶通紅,心疼得都要碎了。
「嗚嗚!我兒怎麼被打成這樣?是哪個黑心的下的死手?本夫人要和他們拼了!」
「冷靜一些,查出兇手。哭有什麼用,不要自己先亂了方寸。」寧靜侯府的老太太面色嚴肅,手中拄著一根鶴頭拐杖,坐在上位。
「婆婆。」寧靖侯夫人一邊抹淚,一邊道,「侯爺被調派到雲州辦差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您可要給世宇做主啊!」
她知道,婆婆是個有主意的,而且地位也高,在宮裡頭說得上話。
夫君指望不上,為了給兒子報仇,只能指望老太太。
老太太心疼地看著渾身是血,暈厥中還在痛吟的孫子,手中拐杖重重捶地:「去查一查,世宇今日都見過什麼人,那條黑暗的巷子都有誰出現過。」
寧府的人去辦了。
一個時辰後,來匯報結果。
「對方作案手法極其狡猾,世子是被人打暈了,拋到了那個黑暗巷子裡的,那條巷子不是行兇的現場。」
寧靖侯府老太太氣得皺紋都在哆嗦:「可恨!竟欺辱到寧家頭上了,那就查一查最近世子有沒有得罪什麼人。」
寧世宇被族醫搶救,一直到半夜才醒過來。
醒來之後,就對著老太太和侯夫人哭:「打我的,是個男子,他聲音嘶啞的很……」
老太太皺眉:「具體些。」
只是聲音嘶啞,男的,根本是大海撈針。
寧世宇只是哭,語焉不詳,他是被蒙麻袋打的,根本沒看見:「他,嗚嗚……最後警告我,不該得罪不能得罪的人。」
老太太沉聲詢問:「你最近,得罪誰了?」
寧世宇難過極了:「孫兒的仇家……可多了。這幾日,搶了南陽王小舅子看上的一名舞姬,斗死了戶部侍郎公子的蛐蛐兒,在欽天監對張天師翻白眼,還有,那日在搖光街挑釁鳳家大小姐。」
老太太:「……」
她一直知道,孫子是個混不吝的,四處招惹,卻不曾想,竟然得罪過這麼多人。
鳳幼安那事兒,她知道,因為當時她也在場。
寧靖侯夫人抹著淚,道:「會不會,是鳳家人幹的?她搶了咱家的生意,據說對宮中寧妃姐姐也頗為不敬,她名聲素來差勁,將門之女,好像也會武。」
寧靖侯府老太太搖頭:「不像,鳳家大小姐那日主動在街上避讓車馬,像個知禮數的。不至於用這種暴力手段,報復世宇。」
寧靖侯夫人絞著帕子,恨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寧世子又開始哀叫了。
寧靖侯夫人心疼得不得了,趕忙上去,心肝兒肉地喊。
老太太嘆息:「張天師不可能,張家與寧家是世交,世宇就算在欽天監言行不敬,他也不會對世宇動粗;戶部侍郎公子,那小子怯懦紈絝,鬥蛐蛐輸給了我家世宇,他家門第也不如寧家,不敢這麼往死里報復;就只剩下南陽王侄子和鳳幼安了,南陽王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弟弟,且從不過問朝政,是個逍遙王爺,封地富庶,南陽王妃與南陽王是出了名的鶴蝶情深,世宇搶了南陽王妃弟弟看上的舞姬,倒是有可能遭致報復。」
寧世宇不服:「南陽王小舅子就是個色批,他強搶舞姬,霸凌民女,本世子是英雄救美……嗚。」
情緒激動,又扯疼了傷口。
老太太目光一凌:「你還是少說兩句吧!你後院兒里多少個小妖精了,真當祖母是瞎子麼?」
還英雄救美。
不臊得慌!
自己親孫子是什麼德行,老太太清楚得很。
寧世宇被戳穿了謊言,不敢吱聲了,他仗著一身傷痛,拉著他娘的手,可勁兒地哭賣慘。
可把寧靖侯夫人的心都給哭碎了:「婆婆,世宇都被人打成這樣兒了,您就別訓他了吧,我們世宇太可憐了。」
老太太很想罵一句,慈母多敗兒。
但是看著孫兒著實悽慘,還是把罵人的話給咽下去了。
「重點查南陽王妃的弟弟,其次是鳳幼安。」
「哎,我們世宇傷成這樣,明日還怎麼去宮中給岑貴妃娘娘賀壽啊。」寧靖侯夫人難過極了,「原本世宇也是要出席的。」
老太太道:「那便在家養傷,明日你去岑貴妃宮裡,多注意南陽王妃和鳳幼安。」
「是,婆婆。」
*。*。*
寧靖侯府世子被暴打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京都。
京都百姓的八卦之魂,是驚人的。
尤其是對這些豪門恩怨、皇族宗親糾紛、兩男爭妻啊、兩女爭夫啊,基本上是京都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武嚴侯府今晚吃飯,桌上人可不少。
鳳世子來了。
九皇叔也來了。
鳳幼安也巡視完了鋪子,回家吃的。
鳳眠那就是個閒不住的性子,他們家沒有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嚴苛要求,這一大家子,氣氛特別好。
「姐,我今個兒聽到一個好玩兒的,寧世子搶了南陽王妃弟弟看上的女人,隔天,寧世子就被人拖入巷子裡暴打一頓,斷了四根骨頭,耳膜都破了,可慘啦。」
「寧世宇?」
鳳幼安愣了一下,筷子頓住,「被南陽王妃弟弟打了?」
一時之間,竟有點想笑,「那還真是活該。」
她對寧世宇,可沒什麼好印象。
君傾九給她夾了兩片紅燒牛肉,又夾了一塊魚片,一隻香菇……不一會兒,就把她面前的銀盤,給堆滿了。
他眼神柔和,唇角噙著淺笑。
仿佛根本沒聽到未來小舅子在說什麼,專心投餵未來媳婦兒。
多吃點。
相當的純良,像一隻忠心的大狼狗,滿眼都只有喜歡的人。
鳳眠絲毫不清楚,與他同桌的戰親王才是真兇,在那裡噼里啪啦地說道著:「好刺激,寧世子這回是踢到鐵板了,聽說南陽王十分疼愛南陽王妃,就娶了南陽王妃一人,對妻弟也是頗為縱容。」
鳳幼安看著面前盤子裡的小山。
無奈地掃了某忠犬一眼:「太多了,吃不了。」
君傾九笑得好似小太陽:「沒關係,能吃多少吃多少。都是你愛吃的。」
鳳幼安覺得頗為暖心,不好辜負男友的心意,就夾了一片紅燒牛肉,慢條斯理地吃著,味道卻是不錯:「說起南陽王妃,有點印象。她以前得過癆症,南陽王花重金,拍賣了我的第一份抗癆丸。」
鳳眠被這倆人強行塞了一嘴狗糧,他真是受夠了姐夫裝純良的樣子!
你是什麼恐怖樣子,心裡沒點數麼?
就會在長姐面前扮乖,偏偏長姐還吃這一套。
可惡!
他也想談戀愛!
「那就是長姐的朋友了。」鳳眠心中幽怨,但雙眼依然燃燒著八卦之魂,「長姐被寧家逼迫避讓馬車,寧世子當街挑釁,如今也算是天道好輪迴,反被南陽王妃弟弟教訓了。」
鳳幼安若有所思:「確定是南陽王妃弟弟乾的麼?」
鳳眠腮幫子鼓鼓的,像只倉鼠:「大家都是這麼傳的。」
鳳幼安又吃了一塊香菇:「那就是沒證據了。阿眠你是刑部五品員外郎,在外面的時候,不能隨意聽信傳言。」
「知道啦姐。」鳳眠一轉頭,看向君傾九,「姐夫知道什麼內幕不?東廠那邊情報很厲害,真的是南陽王弟弟打的寧世宇麼?」
君傾九專注地看著媳婦兒,眼底都是眷戀,他很喜歡看她吃自己餵的東西。
「可能吧。」
非常敷衍地回了小舅子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