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眠撇了下嘴,嘀咕道:「我姐受了委屈,你都不知道替她報仇的。有人報了,你也不關心一下。」
君傾九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
鳳眠:「……」
來自大佬的眼神威脅。
脖子冷颼颼的。
鳳幼安道:「阿眠,不能這麼說。寧世子雖當街挑釁我,但是我也搶了他胭脂鋪子的生意,這才幾天,他的店已經蕭條冷落,估計撐不了多久就該關門大吉了。報仇的方式有很多種,暴力毆打是最野蠻的方式,並不好。」
暴力野蠻的九皇叔:「……」
腦袋耷拉了下來。
被媳婦兒說了不是,莫名委屈。
鳳幼安絲毫沒有察覺到身邊男人的情緒斷崖式低落,繼續道:「而且,暴力打黑拳把寧世子打得半死不活,出氣是出氣了,後續問題很嚴重。被寧家老太太盯上了,估計會沒完沒了。南陽王妃的弟弟倒是爽了,但會連累他姐姐,女人之間的鉤心斗角、陰私斡旋,有時候傷害比拳頭還要高。」
君傾九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下垂,稠麗妖冶。
他不會連累她的。
直接禍水東引。
引到南陽王小舅子身上了,京都中的流言,也是他讓人放出去的。還特意給了寧靖侯府,幼安當時的不在場證據。
「南陽王妃的弟弟,是叫祁玄是吧,在錦衣衛任職,是錦衣衛指揮督察使陸停的下屬。」鳳眠接了一嘴,「聽聞,也是個有名的紈絝,欺男霸女。以前寒食散沒被禁止的時候,祁玄就經常在京都組織貴勛子弟們,聚眾吸食寒食散。他和寧世子之間的恩怨,頂多只能算是狗咬狗。」
鳳幼安深深地看了弟弟一眼:「你還挺了解,以前是不是跟這群紈絝們私底下混過。」
鳳眠嚇了一跳,瞳孔震動,趕忙舉起右手:「我發誓,我沒有!年前他們邀請我,我一次都沒去,我都在家裡好好讀書準備科考,長姐你相信我!」
家教很嚴。
長姐瞪他一眼,他都害怕。
鳳幼安:「好吧,信你。不過,你身為鎮國公府繼承人,應時刻嚴於律己,交朋友可以,但最好是品行過關的朋友。」
君傾九:「幼安放心,阿眠平日都和我玩兒,我帶他,不會帶歪。」
鳳幼安點頭:「挺好。」
鳳眠:「!!!」
好個錘子。
姐夫才是整個京都最歪、最暗黑的一個權貴吧!
「早點休息,明日是岑貴妃的千歲宴,還得去參加。」鳳幼安吃飽喝足,起身回房。
她其實並不喜歡岑貴妃。
但是這位貴妃娘娘的壽宴,卻不得不參加。
因為泰和帝每年都在宮中為岑貴妃大張旗鼓的過生日,還親自寫生日賀文,在千歲宴上誦讀,京都里,但凡是有頭有臉的命婦、世家小姐,都會收到請帖花箋,各大世家的主母,都會送上賀禮。
「狗皇帝對岑貴妃,倒是明目張胆的偏寵,這個千歲宴規格,完全是按著皇后規格來的,難怪我昨兒去給蘇皇后請脈,蘇皇后一直臭著個臉。」
鳳幼安喃喃著。
君傾九送她回房,兩人並排著,走過中庭花園的石子路:「狗皇帝以前的太子之位,曾經被廢過。」
鳳幼安看向身側的男人,豎起了八卦的小耳朵:「然後呢?」
君傾九覺得她這幅樣子,莫名可愛,唇角的弧度加深:「他被廢黜太子之位五年,圈禁在東宮之中,不得外出,與囚犯無異。東宮的太子妃、良娣、美人們,都以為他失勢,紛紛離開。只有岑貴妃帶著年幼的岑王,不離不棄地陪著他度過了最艱難的那五年。」
鳳幼安愣住。
她沒想到,泰和帝與那個不可一世的岑貴妃,還有這樣的過往。
後宮裡的人,都說岑貴妃恃寵而驕,說岑貴妃是妖妃,迷惑住了皇帝,不管岑貴妃在後宮如何欺壓其他嬪妃,如何囂張,皇帝都是陪著笑臉,從不怪罪。
還有君慕塵。
泰和帝對待君慕塵的態度,明顯不同於其他皇子,是把君慕塵當親兒子一樣疼愛。甚至於,君慕塵一直就是朝廷的隱形太子,直到花音懷了皇長孫,泰和帝才不得不按著祖宗禮制,封了君千胤為太子。
而且,就算太子之位給了君千胤,泰和帝依然沒有停止對君慕塵的瘋狂偏愛,富庶的江南雲州,就是給君慕塵的補償。
「我本以為泰和帝,是個心肝腸子都黑透了、爛透了的人。」鳳幼安的聲音,融於夜風之中,有幾分縹緲之意,「不曾想,這樣的人,心底也有裂隙,是存著光亮的。」
岑貴妃和岑王母子,大概就是泰和帝僅存的善良了。
他設了黃沙隘伏擊,害得三叔差點死了,強行卸了三叔的兵權;又處處針對阿九,想把阿九弄死在南疆。
對待功高蓋主的臣子,對待皇族宗親,心狠手辣殘忍絕情。
君傾九看著她的側臉,在星空下,分外柔和,蒙著一層星霧,像是要隨時消失一樣。他心口一緊,猛然握住了她的手:「幼安。」
其實,他也一樣。
是個心肝腸子都黑透了的人,僅存的一絲光亮,是她。
如果他做皇帝,大概也會像泰和帝那樣,剪除對自己有威脅的存在,手段可能更為殘忍。皇權爭鬥,從來就沒有對錯,只有輸贏,最終贏的那個人,能夠操控史官,書寫美化過後的歷史,流芳百世,銘於石碑。
「嗯?怎麼了?」
鳳幼安微笑著,眸中似有星河萬念。
她的少年,那樣直勾勾地盯著她,眼底黑沉,似有不安,似有恐懼,他抓著她的手,抓得她都疼了,力氣大得可怕。
君傾九說:「有時候,我會覺得你是天上的神女,專門來拯救我的。你會好多東西,醫術遠遠超過這個世界的水平,你總是能夠拿出許多我想像不到的東西,都是君臨國從沒出現過的,我打聽過,四國之內也沒出現過類似的,比如面霜、酸奶、餅乾、手術刀、按摩椅、之類……」
鳳幼安心裡「咯噔」了一下。
莫名心虛。
有些不敢看阿九灼熱又偏執的眼睛。
某種程度上來說,阿九是猜對了,那些從祖母綠空間戒指里取出來的,都不是這個架空古代世界裡的東西,全部來自於21世紀。她靠著這些東西賺錢、治病,度過一次次難關。
倒是她的疏忽了,忘記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會引起懷疑。
阿九開始懷疑她的身份了……
「我不是什麼神女下凡,你當是看戲文話本呢。」鳳幼安故作輕鬆,笑著想把話題給岔過去,「咱們認識這麼久了,你什麼時候見我使過仙術神法?好啦,別多想。」
她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手。
明明是初夏,他的手背卻是寒的。
君傾九並沒有被安慰到,相反,她這個態度,讓他越發的不安,他死死地攥著她不鬆開,逼近了兩步,仿佛被刺激到了一樣,心口似有一個恐懼的深淵,不斷噴湧出細細扭曲的毒蛇。
他喉結滾動,聲音低沉沙啞:「你會走麼?」
他問出心中的恐懼。
那些虛幻的毒蛇,不斷從心中的缺口處,爬出來,密密麻麻。似乎能把眼前美好的女子,給吞沒。
鳳幼安輕笑:「傻子,當然不會。我家就在這兒,還能去哪兒?」
數不清的虛幻黑黢黢毒蛇,潮水一般褪去。
他又看清了她的笑容。
鳳幼安並沒有發現阿九情緒的異常,她忘了梅太妃曾經瘋癲過十五年,忘了梅太妃的祖父也是瘋了懸樑自盡的,梅家人,有精神病遺傳史。她一直都把阿九當做正常人。
「你說的。」
君傾九把下巴擱在了她的肩膀上,緊挨著蹭了蹭,像是在撒嬌一樣。
眼尾纖長卷翹的睫毛,似朦朧著煙雨春水。
鳳幼安啞然失笑:「怎麼黏糊糊的?像個小嬌嬌。」
君傾九不管,蹭著她的頸側,嘴唇有意無意地,貼上了她的頭髮,很香:「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