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了刺,自然不能再回書院了,和抬半身不遂似的給楚擎弄到了馬車裡,準備回京。
楚擎罵罵咧咧的,陶若琳也上了馬車,前者不罵了,嘿嘿傻樂著,回不回書院不重要,人跟著就行。
即便走的是新修的路,路上也有些顛簸,這一顛簸,楚擎疼的哇哇亂叫。
剛剛還不覺得如何,現在喘口氣後背都疼。
入了城,回到千騎營衙署,楚擎的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抬回到了後院臥房之中。
江月生急的團團轉,連忙讓人去請郎中。
陶若琳秀眉緊皺,伸出纖纖玉指,點在了楚擎的後背上。
「這疼嗎?」
使勁一點,楚擎疼的呲牙咧嘴:「疼。」
又換了位置:「這疼嗎。」
「疼。」
陶若琳又使勁點了一下:「那這裡呢?」
「疼,疼疼疼疼疼。」
「這裡呢。」
「這裡更疼,你輕點。」
點了好幾下,楚擎疼的都哆嗦了,扭頭問道:「傷的重嗎?」
「重。」
「傷了骨頭?」
「應是。」
「傷了哪的骨頭?」
「不知。」
楚擎傻眼了:「不知道你點了半天?」
「點點看嘛。」
楚擎:「…」
陶若琳讓碧華端來了水盆,用布巾沾了些水,擦著楚擎後背上的污跡。
楚擎還是疼,火燒火燎的疼。
陶若琳又露出了笑容:「你剛剛說,你這招數叫…叫什麼來著?」
楚擎嘆了口氣:「滑鏟兒。」
「你還不如用暗器了呢。」
楚擎不想說話了,他有點後悔了,這娘們嘴可真碎。
拿來凳子,陶若琳坐下後,咯咯嬌笑。
「你笑什麼?」
「笑你呀。」陶若琳伸著腦袋,用嘴吹了吹楚擎的後背,媚眼如絲:「很是失望吧。」
「來,你給我翻過來,有本事你給我翻過來!」
「你就是嘴硬。」
「少廢話,有本事你給我翻過來!」
「我才不翻,你就老老實實的趴著吧。」
楚擎攥著拳,還是不死心:「那我自己翻!」
陶若琳似笑非笑:「翻了過來又有何用,你能動嗎。」
「你自己動。」
「想得美。」陶若琳一巴掌拍在了楚擎的屁股上,笑的花枝亂顫。
楚擎長長的嘆了口氣。
風道人,我*你*啊!
以前,楚擎最恨的是世家,去了邊關,最恨的是金狼王,現在,他最恨風道人。
郎中終於來了,拎著個藥箱,有些哆嗦。
江月生罵道:「愣著作甚,還不快為我家大人診治一番。」
對於古代郎中,楚擎其實並不是很信任。
中醫,厲害,絕逼厲害,說是神乎其技都不為過。
可惜中醫厲害不代表古代的郎中們都厲害,很多郎中偏科偏的特別嚴重,只是精通某一領域,而且充斥著不少魚目混珠之輩,就比如之前那個吳一針,打著哈欠昏昏欲睡,拿著銀針就是瞎扎,和打發時間似的。
來的郎中,就從造型上來看都沒有獲得楚擎的信任,長的和靜脈曲張的申公豹似的,又黑又瘦,身上沒有二兩肉,五十歲上下,好像還有點高度近視,看人都是眯眯著眼。
陶若琳讓開了位置,郎中深吸了一口氣,坐了過去,剛擼起袖子,福三開口了。
「你他娘的要是上來就給我家少爺把脈,老子弄死你!」
郎中楞了一下,連忙給袖子擼回去了。
楚擎再次嘆息一口,沒了念想。
我特麼摔著骨頭了,你把脈幹個模里西斯?
郎中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輕輕在楚擎的後腰上點了一下。
「大人,這裡…痛嗎?」
「疼。」趴在床上的楚擎斜著眼睛:「你要是點了一通,最後告訴我就是隨便點點,我就讓我三哥給你點了信不信!」
眯著眼睛的郎中又開始哆嗦了。
陶若琳笑道:「莫要聽他亂說,應是傷了椎、右肩二骨,五臟之中,肺移了位,診治便是,看看可否還有遺漏。」
「這位姑娘也通醫術?」
「粗通,略知一二。」
楚擎哭笑不得:「你還真懂啊?」
「你以為我是亂點的麼。」
楚擎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陶若琳比自己都沒溜。
郎中倒是沒點,而是平攤雙手,和面似的,雙手覆在楚擎的屁股上,從下往上摸,挺溫柔的,還特別仔細,楚擎哎呀哎呀的叫著,看的江月生滿身雞皮疙瘩。
郎中在這診斷,江月生也問起了發生了什麼事。
三哥將情況說明了一下,江月生也想不通了。
「這道人為何要尋那拓跋樂,他究竟是何身份。」
福三沒吭聲。
他不知道,也不想猜測,他只關心自家少爺的傷勢。
經過郎中的初步診斷,與陶若琳說的大致吻合,後腰和後背肯定是傷到了,紅腫一片,畢竟倒下的時候滿地鵝卵石,凹凸不平,再加上楚擎的滑鏟是往前「出溜」了一米多,至於肩膀左側的肩胛骨,就是摔的,五臟六腑也沒太大毛病,震的,喊著疼,還是皮肉傷。
唯獨脊椎骨,移位了,第三節位置靠左。
郎中診斷完畢,回頭看向眾人:「這椎骨偏移,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正過來即可。」
福三皺眉說道:「莫要說的如此輕巧,出了岔子,老子殺你全家!」
郎中也是有脾氣的人,生硬的回道:「老夫最善這骨病,診好的人,沒一千也有一千五了。」
「幾成把握?」
「若是問把握…」郎中滿面傲色:「九成。」
福三明顯對這個九成很不滿意,陶若琳卻對楚擎嬌笑道:「楚擎,你聽到沒,不是什麼大事,安心就是。」
「慢著!」
郎中突然面色劇變,如同白日見鬼一般:「這位姑娘,你剛剛稱呼他…稱呼他是何人?」
「楚擎啊,怎地了。」
「京中活…千騎營大統領楚擎楚大人?!」
郎中騰地一下站起身,都快哭出來了:「老夫…小民…不,小人,小人診不了啊,診治不了啊。」
「你剛剛不還說有九成把握嗎。」
「小人的意思是…是九成治不好。」
楚擎破口大罵:「就一成把握你也敢混醫療行業?」
福三照著郎中的屁股就是一腳:「滾!」
郎中抓著藥箱,奪命狂奔,直接跑了出去。
楚擎氣的夠嗆,反應過來了:「我名聲就這麼差嗎?」
「不是你這名聲不好,而是你這名聲太大。」
陶若琳略顯無奈:「看他那懼怕的模樣,就是有把握,也怕出了岔子,尋別人吧。」
楚擎罵了聲娘。
不得不說,就大夫這行業,從古至今都一樣。
要是治普通老百姓,有五成把握都敢說是八成,但是有個前提,你得簽字,沒治好可不能怪我,錢也不能退,你還能鬧,要是鬧,你就是醫鬧,要負法律責任的。
但是要是碰見達官貴人了,一看患者是某個副院長,或是美國總統他爹,就是有九成九的把握也不敢治,冒不起這風險。
這就是個很操蛋的事,五成把握,敢給老百姓治,九成把握,卻不敢給達官貴人治,從古至今,大部分大夫都這熊樣。
兩世為人,楚擎也懂的不少道理,什麼醫者父母心,對大多數,至少大多數的大夫來講,就是個職業。
一個大夫,一個老師,越是標榜的高尚,越是不堪,整天說什麼自己是蠟燭,張嘴閉嘴點燃自己照亮別人,結果沒人的時候,還照亮別人,不滴別人就不錯了。
老師也不咋地,楚擎記得上一世上初中的時候,班主任語文老師讓寫一篇命題為忙碌的父親的作文。
同班有個大哥,沒說他爹是幹啥的,但是寫的很高大上,說他父親不止為了自己而忙碌,也為了全區而忙碌著。
後來整整兩年多,老師給這小子當大爺似的供著,校長都來好幾次,大家都以為這小子他爹是區長。
直到快畢業的時候才搞清楚,這小子他爹是裝寬帶的,他爹要是躺平,十來個小區沒網上。
尤其是小學老師,更是花樣百出,還讓小朋友們畫車標,給家裡的車標畫出來,你直接要他爹微信多好啊,還省事。
所以說真正的醫者父母心的,真正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的,從來不會標榜自己,而最可悲的是,正是因為他們沉默無聲只是默默付出,所以世人根本不知道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