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這話說,就是那女人沒殺我?
她折磨了我好幾個月,就是為了要我的命。
她害死了我爹,又害死了羅陰婆,怎麼可能突然發慈悲,放過了我?
我抿著嘴皮,更是想不明白。
肯定不是她放了我……那又是誰救了我?
二叔看我的目光卻極為複雜。
他忽然又道:「冬至過了,陰陽,你二十二,勘陽關也過了……」
「哎,你老漢不信邪,始終還是搭上了這條命,羅陰婆也被牽連了。」
話語至此,二叔面色更複雜。
我愣了一下,聽上去,二叔早就知道我爹和羅陰婆會死?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追問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二叔沉默許久,才說,他沒想到我能活下來。
他本來以為來遲了,也要給我收屍。
我聽得更是一頭霧水。
再接著,二叔才告訴我,這一切,和我的身世有關,這件事兒,我爹並沒有完全告訴我。
我不單單是水裡頭撈起來的娃子。
二十二年前的冬至,我爹帶著羅陰婆過河的時候,遇到了我娘。
她是河神點女的祭品,被放在竹筏上等死。
我爹不忍心見她一屍兩命,便救了人,可沒能將她帶上岸,我娘就咽了氣兒。
他瞧我娘肚子還在動,就逼著羅陰婆給我娘接陰,他要收養我!
當時羅陰婆百般不情願,警告了我爹,我是河胎,又是陰生子!
陰生子有三大命劫,尤其是二十二的勘陽關,更是母煞覓兒。
死了的娘,將要去投胎,她又捨不得孩子,會想要將孩子帶著一起走!
誰敢收養陰生子,必定要貼上一條性命!
可即便是這樣,我爹還是將我養了下來。
自那之後,羅陰婆本來和我爹很好的關係,也就此破裂,從此見面都繞道走……
二叔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下來。
可他這一番話,卻在我的心頭驚起了驚濤駭浪。
河胎,陰生子?!
那想害我的女人……她是我娘?!
我呆呆的看著二叔,心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怎麼都喘不過來氣兒了。
二叔又嘆了口氣,道:「羅陰婆是個好人,死的可惜,你老漢拼死都要護你,你還真熬過了冬至,你命大,他死了也能閉眼。」
「只不過,這事兒不算完,母煞沒帶走陰生子,我也不曉得會發生什麼,還有,不能讓你老漢一直泡在水裡頭,我們得儘快將他撈出來。」
「嗯,還得去找一趟何鬼婆。」
我心頭還很亂。
我爹死在了懸河裡,河水冰涼,我肯定不能讓他泡著受苦,得儘快去撈屍……
此外,又一次聽到何鬼婆的名字,我更心裡頭不是滋味兒。
我爹大清早就去找他了,他怎麼沒跟我爹來?
要是他來了,我爹也未必會死啊?!
我抿著嘴,將我的怨氣說了出來。
二叔卻搖搖頭,說何鬼婆能指點一兩句就很好了,怎麼可能指望他出來和母煞斗?
母煞,可不是一般的鬼祟,基本上沒人斗得過。
我臉色一白,卻無法反駁了……
何鬼婆與我非親非故,自然不可能拼命幫我……
想到這裡,我又不安的問二叔,昨天何鬼婆都沒幫忙,我們再去找他,不是白跑一趟嗎?
還不如想辦法,先趕緊把我爹從水裡撈起來。
二叔搖了搖頭,說不去求不行,他不曉得怎麼才能把我爹撈起來。
此外,我活下來了不假,可我娘很可能沒去投胎,還跟著我。
這些事兒都得請教了何鬼婆,才能知道怎麼辦。
臨最後,二叔又說他身上有何鬼婆很喜歡的東西,這一次他未必不幫忙。
說完,他就催促我收起那股子貓尿,大男人別哭哭啼啼的,趕緊起來,跟他去辦正事兒。
二叔起身,就先匆匆走出了屋門。
我又呆了幾秒鐘,堪堪緩過來幾分神,才翻身下了床。
此時我心裡頭很難受,腦袋裡的思緒也很雜亂。
很勉強,才消化了二叔所說的那些信息……
晃晃悠悠的走出房門,二叔正在堂屋裡頭收拾東西。
桌上放著一碗姜水,還有幾塊麵餅子。
「把東西吃了,咱就出發。」二叔又催促了我一聲。
我其實一點兒胃口都沒有,不過腹中卻是空空。
將麵餅子拿起來,機械的塞進口中,強行吃了下去,又灌下去那一碗姜水。
腹中有了一股子暖流,身體稍微舒服了一些。
二叔見我吃完了,便帶頭,朝著屋外走去。
結果我們剛走到院門口,迎頭而來,院外卻亂鬨鬨的來了一群村民。
這些村民全都眼中帶著恨意,還有凶神惡煞。
一看,他們便來者不善!
當頭那個瘦瘦高高的村民,我認得他,他叫馮大根。
馮大根手裡頭拿著鋤頭,一把就擋住了二叔。
接著,他便陰陽怪氣的說了句:「李陰陽,你要去哪兒?」
我茫然不解啊,這些村民衝著我來的?
這些年,的確村民都看不慣我,可除了前段時間給我送靈堂,真沒有人上門堵我的……
我哪兒招惹他們了?
二叔眉頭一皺,道:「你們啥子意思?堵路幹啥子?」
二叔的話語也很不善。
馮大根冷冰冰的盯著我,說:「啥子意思?劉鬼手,你昨天晚上沒來不清楚,但是李陰陽還不曉得嗎?」
「昨兒村裡頭死了整整五個人!就是因為李陰陽這個瘟喪突然進了村,連累他們下水被淹死了!」
「這其中還有我大哥,還有大傢伙兒的家裡人,難道李陰陽不該給個交代出來?!」
二叔一愣,他眉心都鬱結了起來。
可這番話,卻聽得我更難受。
村裡頭有人出事兒,又要讓我背鍋?
更關鍵的是,我爹昨天本來不應該在懸河上的,他應該回到羅陰婆和我身邊。
就是因為那幾個村民在水裡頭出事兒了,他才會去撈屍啊!
他正是因此,羅陰婆才會去河邊……
若非如此,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他們竟然將一切,都全部怪罪到我頭上了?!
泥人尚且有三份火氣,我被罵了二十多年,我爹才剛死,他們又這樣對我。
我也忍不住心頭那股子怨氣,低聲道:「馮大根,你們不要血口噴人,我爹要不是幫忙去撈他們,也不至於被害死,你們這樣說話,良心不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