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合搜撿時那些兵卒的反應,人為的可能性就極大。
果然如他所料,給他分的號舍不好。
號舍除了
沈逾白拿出塊灰布,用帶來的木釘子和錘子將其釘在屋頂。
這塊布是蘇錦特意買給他的,能擋風防水。
蘇錦查了不少古代科舉的資料,知道貢院裡的號舍條件有多艱苦。
已經入了秋,晝夜溫差大,沈逾白身體又弱,要是晚上被寒風一吹,病倒了,那就沒法再考試。
蘇錦原意是想給沈逾白弄個防風帳篷,再搞個睡袋,這樣就能萬無一失。
可惜這些東西都無法帶進貢院,只能選了能擋風防水的布給他帶上,真要有風,就往身上一裹。
為了能讓沈逾白帶進去,她特意選了個表面看起來與麻布極像的布料,此刻正好被沈逾白用來修屋頂。
屋頂修好,風就吹不進來,號舍頓時舒服了不少。
沈逾白也不閒著,拿出饞了土的米出來,用紗布過濾。
雖然米被碾碎,主要還是只斷成兩截,在紗布上漏不下去,而灰土的顆粒小,用紗布很快就能分開。
只是帶來的紗布不大,這麼操作費了一番力氣,好在很順利就將米給弄乾淨了。
用帶來的水一洗,丟進陶鍋里。
貢院不能帶刀,肉是沈逾白昨天就切好的,如今被搗爛了,更容易煮。
蓋上陶蓋,接下來便是生火。
木炭雖都被砸碎了,炭沫還是能燒,生火時比完整的木炭還容易些,只是沒完整木炭經燒。
左右無事,沈逾白將洗了肉與菜的水倒進炭粉里,攪合一番,將炭粉捏成一個個炭球,整齊地擺放在腳邊,等著自然晾乾,便又禁燒了。
做完這下,下午就沒什麼事,只等著半夜放題。
沈逾白將號舍當桌子的那塊木板取下來,與當凳子的那塊木板並排放在一起躺下去,蓋上薄被睡覺。
雖燒著炭,號舍並不封閉,光是門就有極大的縫隙,也不用擔心中毒。
一門之外,兵卒在沈逾白的門口來回徘徊。
到交班時,新來的兵卒往門口使了個眼色,問原先在這兒的招風耳兵卒:「怎麼樣?」
招風耳兵卒道:「剛進去時裡面動靜不小,後來就沒了動靜,已經快兩個時辰沒聲響了。」
新來的兵卒壓低聲音:「不會已經病倒了吧?」
招風耳兵卒道:「才進去,不至於這麼快吧?」
每年都有考生病倒在號舍,那也是熬到心力交瘁,疲倦難當時才病倒的,還沒聽說才進號舍就病倒的。
頓了下,他又追加道:「若真病倒了,咱們也省事了。」
話音剛落,裡面飄來一陣混雜著肉味的米香。
兩人均是一愣,下意識趴在地上透過門底的縫隙看向號舍,就見沈逾白正揭開鍋蓋往裡放菜葉子,放完還用勺子攪拌著陶鍋里的粥。
陶鍋源源不斷冒著熱氣,好像將整個號舍都籠罩起來。
兩人面面相覷,又站起身,默默完成交班。
號舍里的沈逾白往粥里放了些鹽和蘇錦給的專門煮粥用的調料,再蓋上鍋蓋。
這才起身活動了下身子。
這一年他雖在考試,卻因癆病漸好,又有蘇錦的投喂,再加上自己運動,竄高不少。
縣試時,他在考棚里還能勉強躺下,如今在與考棚一樣大的號舍里睡覺便只能蜷曲著腿。
睡一個下午,精神雖養好了,身子倒是有些僵。
將身子活動開,正好粥也煮好了。
盛了一碗,坐在木板上慢慢品嘗起來。
這粥加了調料後更香了許多,味道也極好,半碗吃完,整個身子都在微微發熱。
沈逾白知道這主要是那調料的功勞。
入秋之後,白日仍舊悶熱,傍晚之後漸漸轉涼,而這粥便驅散了體內的寒氣。
一碗粥吃完,沈逾白洗乾淨鍋,天已經黑了。
借著火爐里的亮光,沈逾白察看了炭球。
沈逾白買的是上好的炭,便是炭粉燒著也沒多少煙。
下午他時不時便要醒來加炭粉,實在睡不踏實。
還是炭球經燒。
因著下午太陽大,放在地上的炭球都幹得差不多了,再經過一晚上,明天應該差不多能用。
坐了片刻,他又躺了下來。
下午雖經常醒,他睡得倒還好,這會兒倒是不太能睡得著。
不過沈逾白就閉目養神,直到一陣低沉的鼓聲響起,外面響起匆忙的腳步聲。
沈逾白聽到附近號舍「窸窸窣窣」的聲音,顯然是都起來了。
他坐起身子等了會兒,外面響起大聲呼喊:「考生接卷!」
聲音由遠及近,最終在沈逾白的號舍前站定。
號門被打開,門外站著一隊號軍。
正中間之人捧著考卷、呈文紙以及草紙,兩旁各有一人舉著火把。
三人之後,還跟了不少人。
待沈逾白上前接過考卷,確認呈文紙與草紙張數無誤後,號舍門再次被落鎖。
此次之後,這門便要一直到交卷才可再打開。
隔壁兩邊號舍已然在倒水磨墨,大抵要挑燈夜戰。
沈逾白將試卷等裝進袋子裡,將一床褥子鋪在木板上,又拿了蘇錦給他買的毯子蓋上,吹了油燈,才沉沉睡去。
守在門口的兵卒就這麼瞧見號舍又黑了下去,便忍不住扭頭去看四周。
號軍所過之處,號舍無不亮著燈。
瞧這光景,必定亮到天明。
唯獨沈逾白這間號舍熄了燈,仿佛沒人一般。
監考的兵卒猜想他又鬧什麼么蛾子,眼睛不錯開地盯著號舍。
前半夜倒還好,後半夜風漸漸涼了,淨往人脖子裡鑽,凍得一眾兵卒直哆嗦。
布政使董洪濤此刻也正在瞭望樓吹風。
瞭望樓坐落於貢院四角,用於監督,防止有考生私自出號舍進行舞弊。
從瞭望樓看去,各個宿舍燈光點點,猶如暗夜繁星,將整個貢院點亮。
這些燈火背後是一個個考生,也對應著一個個滿懷期待,急需科舉改門庭的家庭。
一排排燭火中,有一間號舍是黑的,便極搶眼。
董洪濤指著那處問身後之人:「那是何人的號舍?」
身後之人恭敬道:「是淮安縣考生沈逾白的號舍。」
董洪濤一頓,狀似不在意問道:「可都安排好了?」
「已交代下去,讓兵卒們好好伺候他,再加上在那號舍里吹一晚上的風,極容易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