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圍觀的眾人立刻面露欣喜。
原來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小三元沈逾白,今日總算見到真人了。
而且還是被大才子馮旦當眾發難,這下有好戲看了。
沈逾白看向那渾身是刺的男子,頓了下,問道:「你是誰?」
馮旦雙手負在身後,頗為傲氣地報出自己的名字。
沈逾白垂眸,片刻後再抬頭,臉上已經帶了一絲疑惑:「我們認識嗎?」
四周為之一靜。
馮旦更是愣怔。
他最近在安陽郡聲名鵲起,無論在何處報上名諱,立刻能受到無數吹捧。
今日他如此興致勃勃,沈逾白竟沒聽說過他?!
憤懣、不滿、羞惱,種種情緒湧上心頭,讓馮旦整個人如蒸紅的蝦子般從頭紅到腳。
而始作俑者沈逾白已經去扶著羅大舅轉身離開。
馮旦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沈逾白等人快走遠了,他才朝著沈逾白的背影大聲道;「此次鄉試我必在你之上!」
沈逾白停住腳步,回頭淡淡道:「鄉試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馮旦再次被堵得面如豬肝。
鄉試有主副考官主持,又有眾多同考官閱卷,在未出結果前,誰也不知自己能不能上榜,更別說名次如何。
若你真信誓旦旦,別人就該懷疑你舞弊了。
以本朝對科舉舞弊的嚴懲程度,誰敢沾一點邊。
四周圍觀的考生們紛紛噤聲,心中卻知道大才子馮旦初次與沈逾白的交鋒以大敗告終。
這小三元才學如何尚且不知,論爭吵倒是各中好手。
沈知行極努力才不讓嘴角上揚,一直憋到離開現場,他才興奮:「逾白你平時看著溫文爾雅,怎麼吵起架來如此犀利,就連大才子馮旦都不是你的一回合之敵!」
羅大舅問道:「你真不知道馮旦?」
沈逾白笑道:「他最近名聲太盛,我就算不想聽,他的名字也時常鑽進我耳中。」
他雖然不與外人往來,但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沈知行一驚:「那你怎麼裝不知道他?」
「我們已經吵了一場,不好在同一天吵第二場。」
沈逾白淡淡笑道:「離鄉試沒幾天了,不惹事是最好的。」
沈知行很想說今天還沒惹事麼。
不過想到自己是帶頭鬧的,就把話又咽了回去。
羅大舅點點頭:「還有七日鄉試就要開始了,這幾天還是以穩為主。只要考上舉人,我們就能改換門庭了。」
三人最近一直避著人群,今日還是沈知行想來見識一番,三人才擠過來看考官入簾,誰知道就遇見這麼多事。
接下來幾天萬萬不能再惹出什麼事來了。
在羅大舅的緊張中,轉眼就來到八月初八這天。
鄉試需在天亮之前入場。
前一日眾人收拾好去貢院的東西後就早早睡了。
為了不誤時辰,沈澤整夜沒睡,到時辰了趕緊將幾人叫起來,用扁擔挑著行李往貢院趕。
前面三場童生試都是當天考完,鄉試卻是一場考三天,吃喝拉撒都在號舍里,需要準備的東西就極多。
沈逾白因身子弱,需考慮更周到,帶的東西也更多。
貢院坐落於貢院大街,離他們所住客棧不算遠,等他們過來時,貢院門口已經人頭攢動,門口的火把照亮半條街。
與童生三場試相比,鄉試極莊重,便是此時如此多人在場,也是鴉雀無聲。
一陣悠長的號角聲響起,厚重的門被推開,便聽到凌亂的腳步聲響起。
接著就是兩隊兵卒舉著火把站在貢院大街兩側,把一眾考生們夾在中間。
光是那股肅殺之氣,就嚇得一些膽小的考生慘白了臉。
緊接著便是搜身。
鄉試的搜身極嚴格,分內外兩道。
先在外檢試點搜一次,入了大門,還要在內檢試點再搜一次。
若在內檢試點搜出考生有夾帶等行徑,外檢試點負責搜身的兵卒便要受到懲處。
可要是外檢試點的兵卒能搜出夾帶,一人能得二兩白銀的獎賞。
在重利與嚴懲的雙重脅迫下,外檢試點的兵卒搜查得格外仔細,莫說衣服要脫光,就連束髮都要解開。
在各村頗受敬重的秀才公們此刻如同砧板上的魚肉,任人擺弄。
負責搜查沈逾白的是個稍胖的兵卒,在得知沈逾白的名字時,眼神明顯一變,竟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沈逾白按照他的叮囑,將衣物鞋子遞給那胖子兵卒,等其一件件仔細查看,連滾邊部分都仔細摸了一圈。
人搜查結束後,兵卒將沈逾白的米全部倒到地上,撥弄開後將米袋往沈逾白懷裡一扔,又盯上了旁邊的袋子。
「這裡是什麼?」
沈逾白道:「木炭。」
兵卒立刻警惕起來:「才入秋,天氣尚且炎熱,怎麼還帶木炭?」
「我身子弱,怕冷,入秋後的夜間寒氣漸重。」
兵卒上下打量了沈逾白一番後,到底還是將整袋木炭都倒了出來。
瞧見那有二寸長的木炭,兵卒臉色大變,從一旁撿了塊石頭,將那些木炭一塊塊砸碎,再撿起碎末一一查看,確認沒問題,再敲下一塊。
而兩邊的兵卒搜檢雖嚴格,也只是將手伸進米袋裡攪拌幾下,斷沒有將米倒到地上的,更沒有砸木炭之類的行為。
種種跡象表明沈逾白被格外「關照」了。
沈逾白蹲下身子,將米合著塵土一同捧進米袋裡。
待他將米裝好,兵卒已經將木炭全都捶成渣滓。
胖兵卒將所有行李仔細檢查完,終於將沈逾白放行。
而此時,左邊隊伍已經檢查完五人,右邊隊伍檢查完六人。
沈逾白垂眸,秦家勢力果然大。
進入內檢試點,兵卒搜檢更仔細,甚至連米都給磨成了粉。
他帶來的各種肉與菜也都被搗爛,胡亂塞回袋子裡。
檢查完,拿到號牌找到對應號舍,剛一進入,身後傳來「咔」一聲響,是兵卒鎖門的聲音。
從今日起,未來三天他一應吃喝拉撒都要在這個狹窄的號舍里。
而沈逾白一抬頭,就瞧見號舍屋頂有個成年男子拳頭般大小的洞,風從洞裡吹進來,將號舍里的灰吹得四處飛揚。
貢院每次開啟前兩個月會進行修繕,號舍有如此大洞,該立刻就修好。
而此時,這個大洞就明晃晃地在他頭頂,除了是修繕之人怠惰外,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有人故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