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蘇洛面孔欺霜賽雪,雙目赤紅,形同走火入魔的瘋子。
顧小單嚇得倒在地上,恐懼地瞪直了眼珠子,從來沒見過媽媽是這樣子的:
這樣的媽媽,實在可怕啊!
顧行川忍無可忍,想把蘇洛一腳踢開,卻被她用腳擱開,還和他扭打在了一起。
沒錯,蘇洛學過跆拳道。
顧行川做了幾年特種兵,且從小練就了鋼筋鐵骨,一般人在他手上走不上幾個來回,但是蘇洛能。
但顧行川還是把人控制住了,並將她狠狠地按在了牆上,怒叫道:
「蘇洛,那是你兒子,不是你的仇人,你用這麼大的力氣打他,你想打死他嗎?你就是這麼教育孩子的嗎?能不能講點道理?我說過,暴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講道理?
有個屁用。
「顧行川,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生下他,嫁給你……」
蘇洛寒聲厲吼,很快掙脫,卻沒有再和他打。
她大口大口地吸氣,雙眸火花四濺,拳頭捏得青筋橫起。
顧行川的眸光一再深,厲聲叫道:「當著孩子的面,說這種混帳話,你還配當一個媽媽嗎?難怪單單討厭你……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德行……」
這種否定是無比傷人的。
楚思思看到蘇洛被吼,心下好不得意,卻沒有表現絲毫,而是同仇敵愾道:
「蘇洛,你是不是心理有病?
「昨天,是你打電話,說要讓孩子過來見他外公的,今天,我們好不容易帶他過來了,你不好好哄著,還出手打人,就算他打壞你東西了,打疼你了,你是媽……你該好好說話……把孩子打殘打廢了,心疼的還是你。」
又裝好人。
蘇洛憎恨的眼神縮了又縮。
「老蘇先生,老蘇先生,你快出來評評理……你女兒發瘋打小孩,你不知道管一管的嗎?」
楚思思拉長著聲線喊著。
蘇洛心頭的怒火再次炸開,眼底幾乎能噴出火來,吼道:「楚、思、思,你給我,立刻,馬上,滾、出、我、家……滾啊……」
這一刻。
她想殺人。
真的想殺人。
如果邊上有刀,她一定殺了她。
大不了一命賠一命。
「我不走,我一定要讓家裡的長輩好好教訓你這個不負責任的媽……」
楚思思把嚎啕大哭的顧小單抱起,一邊哄著,一邊往裡頭走:
「乾爸,乾爸,你快出來看啊,你女兒在發神經病……」
一眼,腳步僵住,心一驚而怵。
門對著的牆上,掛著一張照片,相框上挽著白綾,照片下有一祭台,台上點著香,擺著祭品。
這好像是……遺像。
那一刻,楚思思對上了老人惡狠狠的笑,似要把她給吃了。
「啊!」
她意識到什麼,腳底一頓發涼,尖叫著跑了出來。
「怎麼了?」
顧行川以為老人追出來打了,跟過去一看。
一陣驚悚直達心底。
他眼底浮現難以置信,繼而赫然轉頭看向幾步遠處的蘇洛:
「你爸……沒了?」
女婿稱老丈人,按理該叫「爸」,可他稱「你爸」,因為他從來沒認可過這段婚姻。
蘇洛陰沉沉抹開一絲駭人的笑,眼淚卻難以自控地流了下來,用已經快壓不住怒火的聲音吼道:
「你們……統統給我滾出去……滾、啊……」
深深的恨意迸射開來。
隨手,她抓起兩個空酒瓶,狠狠砸了過去。
顧行川躲開了。
酒瓶應聲而碎。
蘇洛深吸氣,實在沒有力氣去和他吵了。
她走向那隻破花盆,噗咚跪倒在地,雙眼發直地望著那一團濕淋淋的骨灰,身板在不斷地起伏。
委屈。
悲痛。
絕望。
痛恨。
悔不當初。
各種情緒,在這一刻全部漫上心頭。
沒保護好父親。
全是她的錯。
這一刻,她是如此的自責。
「洛兒……」
就在這個時候,靳北跑了進來,看到院子裡多了幾個人,且一個個神情怪異。
蘇洛則跪在地上面前放著一隻破花盆,整個人就像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的行屍走肉。
路過院中那塊桌面時,他看到了破碎的骨灰罐,面色赫然大變:
「誰把老蘇的骨灰打翻了,誰?」
這麼一聲怒喝,顧行川的身子竟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眼底浮現了震驚之色。
他大跨步走過去,果然看到了桌板底下,有一隻被打破的玉罐,而地上好像還有一些沒辦法收集起來的濕灰。
「楚思思,這……怎麼回事?」
他赫然轉頭,發出一聲厲喝。
楚思思被嚇到了,身子抖了抖。
顧行川從來沒這麼吼過自己,她本能指向抱住自己的顧小單:「是單單不小心摔的……」
直接就把顧小單給賣了。
緊跟著,她補充了一句:
「但他不是故意的。」
這不能成為理由。
不能啊!
顧行川面色一下駭白,快步走向跪著的妻子,看到了被她搶回來的濕灰,心臟緊縮,想說什麼,卻已經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靳北也走了過來,瞅了瞅所剩不多的骨灰,牙一咬,一拳就砸向了顧行川:
「顧行川,你他媽不是人……害蘇洛坐牢不說,還害的蘇如海含恨而終……我打死你這衣冠禽獸……」
本來可以讓開的,但顧行川深深受了,嘴角邊上,頓時溢出牙血,臉上更是橫起了一道手掌印。
空氣一下變得凝滯。
顧小單吃驚地看著父親被打。
楚思思震驚地看著顧行川不避不讓,叫了起來:「你……你憑什麼打人?蘇洛坐牢,那是她活該……」
靳北轉過頭寒目掃過去,轉身過去,一把將顧小單搶來踹飛,轉頭按著楚思思的頭就往牆上給撞了上去。
「啊!」
楚思思驚恐地發出慘叫聲。
頭就被重重磕破,血,唰地就流了下來。
「楚思思,昨天,你和蘇洛說的,我全聽到了……你人前裝溫柔善良,人後毒如蛇蠍,信不信,我分分鐘弄死你。」
靳北衝著她的耳朵,一字一停,透著深深的威脅。
顧行川看到楚思思被撞破了頭,立刻上去指著他叫道:「放開她,欺負一個女人,算什麼男人……有什麼就沖我來……」
瞧啊!
事到如今,他還在維護。
「滾啊……通通給我滾!」
蘇洛回過神,怒目看向顧行川,咬著牙,指著他:「顧行川,你們三個人,讓我爸死不安寧,我記住了,我……蘇洛,記住了!靳北,讓他們滾……」
靳北立刻把楚思思甩了出去。
她沒穩住,摔了一個四腳朝天。
長這麼大,她從來沒這麼狼狽過。
顧行川沒有去扶她。
站在雨水裡,他無言地看著殺氣騰騰的蘇洛,雨水順著頭髮,嘩啦啦淌下去,很快,他濕透了。
「行川,不好了,小單暈過去了……」
楚思思爬起來之後,發現小單在翻白眼,受到強烈驚嚇的他,直接就暈倒了。
顧行川連忙跑過去,拍了拍孩子的臉:「小單,小單……」
小單沒反應。
顧行川立刻把兒子抱起,跑了出去。
楚思思相隨其後。
蘇洛漠然跪著,沒任何反應——就好像,那根本就不是他兒子。
直到雨過天晴,天掛彩虹,她站起來,到樹下,挖了一個很深的小坑,轉身把剩下的骨灰,埋到了坑裡,夯實,而後低低地說了一句:
「爸,這個位置可以看到彩虹……以後,你就待在這裡,等我事了,就來陪你!」
起身時,她撲通倒地。
靳北驚叫著上前,把人抱起,衝出了院子。
*
顧小單被送進了醫院。
醫生檢查後說,只是受驚過度導致的昏厥。
屁股是被打腫了,但是,沒傷到要害,就是得躺一躺了。
至於楚思思,額頭上磕破了,貼上了一片大創口貼,也不知道會不會落下疤。
她想想自己剛剛被壓在牆上挨罵的光景,心中實在害怕,但她又不能為自己抱打不平,只能拐著彎地說道:
「唉,這個蘇洛,對自己的親兒子還真下得去手,打得這麼重,就算孩子沒個輕重,把骨灰撒了,可都已經撒了,打死都沒用了,就不能好好教育嗎?」
楚思思借心疼小單去抱怨蘇洛下手重,繼而悄悄打量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
他身上的濕衣已換掉,一身冷肅,看不出其所思所想。
沾了雨水又復乾的頭髮,有點凌亂,同時又透出了一種男子的野性。
「我出去一趟。思思,你幫我照看一下單單……」
他邁開大步,走了出去,頭都不回。
甚至都不問問她傷得可還好?
他,這是要去見蘇洛嗎?
楚思思暗暗咬了咬牙,心下生出了憤憤不平:
明明和他從小通信的人,是她。
救下他媽媽,被他媽媽認為乾女兒的,是她。
那些年,她和顧行川關係親密,她是顧行川身邊唯一被他照顧,受他愛護的女生。
可為什麼蘇洛一出現,這一切就變了?
即便這兩年,她一直在照看他,可他醒來之後,對她仍然不冷不熱的。
他說要離婚,卻拒絕趁她坐牢時直接申請離婚;如今還對她表現出了異樣的不舍?
難道他真的喜歡上她了嗎?
想到這裡,她心頭髮緊,忙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了乾媽:【乾媽,出事了,您家乖孫子,被她親媽打得都上醫院了!我也挨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