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京城。
慕容徹下朝後,玄溟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紫承殿。
「皇上,嶺南那邊傳來消息,南詔的使臣團在虎丘遇到賊匪襲擊,除了沒有找到蒙適將軍和藍洛公主的屍體,其他人無一倖免。」
慕容徹眉峰一擰,眼底浮起一抹冷色,「慕容鄴果然還是對南詔使臣下手了,不過虎丘不屬於九洲境內,九洲跟南詔能否維持和平,還得看南詔國主對此事的態度。」
南詔跟九洲這些年戰亂不斷,直到上個月才投降議和。
南詔國主雖說有野心,但是他的能力配不上野心,南詔的國力和兵力也支撐不起他的野心。
玄溟抬頭看向男人,「皇上,如今南詔國主還未表態。不過幸虧您提前讓虞大將軍回南疆。有虞大將軍坐鎮,南詔國主暫時間內應該不敢有動作。」
慕容徹早在幾日前就召見了虞洪屹,命他即刻領兵回南疆。
而薛無疾和虞敏言被留在了京城,隨時待命。
慕容徹沉吟片刻,眼神漸漸凝重起來,「看來慕容鄴還活著,你帶一批龍影衛沿京城一路南下,沿水路再找找看!若是找到了,當場殺了。」
「是。」
玄溟低頭領命,頓了頓,又問,「若是找不到呢?」
慕容徹眯起桃花眼,「半月為限,若是找不到,只能說明他命不該絕。」
凌雲殿。
半夏和小忠著指揮宮人將水月軒的東西一件一件搬出去。
半夏視線在院子裡掃了一圈,感慨道,「在這裡住了大半年,還有點捨不得離開呢。」
小忠子看了她一眼,回道,「咱們娘娘如今是一宮之主,昭華宮比整個凌雲殿大好幾倍,住著肯定比這裡更舒服!而且我聽說,娘娘給我們每個人都安排了單獨的屋子!」
「你說得對,跟著娘娘,咱們都跟著沾光了!後宮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我們呢!」
半夏說著,眼角餘光瞥到躲在水月軒門外鬼鬼祟祟的綠蘿,悄悄拿胳膊肘戳了下小忠子,小聲提醒他,「快看門口,那個討厭鬼又來了!」
「娘娘讓我們沉著住,不過我看她那副模樣,應該是想幹壞事。」小忠子眼珠機靈了轉了轉,以同樣小的聲音對半夏道,「等會兒她要是進來,咱們就由著她進來,要是能抓個現行便能順手替娘娘解決一隻陰魂不散的臭老鼠。」
半夏聽他罵綠蘿是臭老鼠,忍不住當場笑出聲,「你別說,還挺像的!」
嘭!
搬屏風的兩個小太監從他們旁邊經過時,不小心磕到欄杆,險些摔跤,還好小忠子眼疾手快,一個箭步衝過去,及時扶穩了屏風。
兩個小太監也嚇得夠嗆,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對小忠子千恩萬謝,「多謝忠公公!」
這屏風是御賜之物,要是摔壞了,他們就算再長兩個腦袋也不夠砍啊。
「你仔細些,當心腳下台階……」
小忠子的話還沒說完,綠蘿就從門口跑進來,「忠公公,我力氣大,我來幫你們一起搬吧!」
綠蘿說著,繞過小忠子和半夏,幫後面的小宮女一起抬一個黃花梨木的首飾盒,「這個瞧著就很沉,來,我幫你!」
綠蘿見沒有人攆她走,眼珠轉了轉,就這麼跟著小宮女出了凌雲殿。
她前腳剛邁出門檻,小忠子便扭頭跟半夏對視一眼,半夏心領神會,悄悄跟了出去。
昭華宮離凌雲殿有一段距離,綠蘿幫忙把首飾盒抬去昭華宮的寢殿後,手脖子都累酸了。
「哎喲!真是累死我了!」她甩手腕的時候,眼神在寢殿裡飛快地掃了一圈。
這個寢殿比她主子段采女的寢殿大了三四倍,而且裡面的擺設看著就很華貴。
不怪薛貴人削尖了腦袋也要爭寵,一旦晉為妃位,成為一宮之主,便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
她聽說,就連半夏和如意她們以後都有單獨的下人房。
原本自己跟她們一樣都是凌雲殿的下人,可是如今她們的主子一人得道,水月軒的宮人也跟著雞犬升天,這讓她如何不嫉妒?
她之前不止一次向薛悠黎獻殷勤,可惜薛悠黎沒搭理她。
於是,她便改而去抱薛青瑤的大腿。
既然薛悠黎不收她,那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綠蘿摸了摸懷裡的荷包,扭頭故作驚嘆地張大嘴巴,「哇!這床好大啊!」
借著震驚的功夫,她三兩步跑到床跟前,剛靠近大床,還能聞到黃花梨木床散發出的淡淡清香。
床榻四周鑲嵌著各種寶石,床邊掛著的帷幔是絲綢製成的,質地柔軟,上面還用金絲銀線繡著精美的花紋。
綠蘿盯著大床,眼底閃過一抹怨毒。
下一刻,她趁旁人不注意,迅速低頭將懷裡的荷包塞到床下離枕頭很近的地方。
等放完荷包,綠蘿鬆了一口氣,打算溜出去。
然而,她剛轉身,就發出半夏正站在寢殿門口,兩隻眼睛直勾勾盯著她。
綠蘿做了虧心事,當場被嚇了一大跳,連說話都打結了,「你你你、怎麼在這裡?」
半夏沒理她,扭頭沖外頭喊道,「小忠子,有人在娘娘寢殿藏毒想害娘娘!」
綠蘿見形勢不妙,拔腳就想逃跑。
可惜她還沒跑出門檻,小忠子已經衝過來,當場將她擒獲。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想對熙妃娘娘下毒!」
「我沒有!」
綠蘿被小忠子扣著胳膊,一邊掙扎,一邊狡辯,「我就是來幫忙的!」
半夏將她塞在床下的荷包找出來,丟在她面前,「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抵賴?」
綠蘿望著被扔到腳邊的荷包,眼珠轉了轉,大聲道,「冤枉!我沒有藏毒,這就是普通的香包!裡面都是花瓣!我好心過來幫忙搬東西,你們怎麼還誣賴人呢?」
「裝著花瓣的香包?」半夏將荷包拆開,把裡面裝的著東西倒出來,「你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這裡頭裝的是花瓣嗎?」
其中有麝香,也有藏紅花,以及一些能致人不孕和滑胎的草藥。
綠蘿看著從荷包里倒出來的東西,頓時傻眼了。
薛青瑤把荷包塞給她的時候,悄悄跟她說過,荷包里的原料就是花瓣,只不過荷包被特殊的薰香熏過,聞久了不容易懷孕。
「不、不對!這個荷包里裝的應該是花瓣才對!怎麼會這樣?」
……
紫承殿。
薛悠黎正在桌案前伺候筆墨,王德發便急匆匆地進來稟報情況,「皇上,鏡花閣的婢女綠蘿在熙妃娘娘的寢殿裡藏毒被逮了個正著。如今小忠子跟半夏把人押到殿外來了,想請示皇上跟熙妃娘娘,該如何處置綠蘿。」
慕容徹正在跟薛悠黎聊天,聽到區區一個婢女竟然敢謀害他捧在手心裡寵的女人,俊臉上表情瞬間冷沉下去,「一個婢女沒膽子對熙妃下毒,立刻讓鄧慶查出她背後的主謀是誰!」
薛悠黎從天機書上了解完情況,就知道是薛青瑤為了除掉自己故意利用綠蘿,給綠蘿挖了個大坑。
不過,這件事只有綠蘿和薛青瑤兩個人知道。
就算刑獄司去查,也查不出任何能指認薛青瑤的證據,而且還可能將無辜的段采女牽扯進來。
因為薛青瑤在很早之前就開始謀劃了,綠蘿就是她替自己找得最完美的替罪羊。
不過沒關係,她也替薛青瑤設好了局。
於是,她直接開口道,「皇上,臣妾認識綠蘿,她是段采女身邊的婢女,之前她衝撞臣妾時,被臣妾狠狠責罵過,恐怕她是懷恨在心才在臣妾遷宮之時,想趁亂給臣妾下毒。」
慕容徹知道她心裡的盤算,沉聲對王德發道,「既是如此,便將這個狗膽包天的宮婢亂棍打死!」
「是!」
王德發得了男人的命令,立刻退出去。
薛悠黎見慕容徹面前的奏摺都處理得差不多了,便對他道,「皇上,昨日臣妾見到容妃姐姐,她說小公主受了風寒,哮喘好像又發作了,不如咱們一起去永和宮看望小公主吧?」
【此時薛青瑤就在永和宮,她早就懷疑慕容溪不是女孩子,想趁機揭穿慕容溪的秘密,並以此來要挾容妃!】
【慕容溪身份特殊,容妃瞞了這麼多年,就是不想自己的孩子被捲入宮中紛爭,所以絕對不能讓薛青瑤得逞!】
慕容徹聽完薛悠黎的心聲,起身牽起她的手,「朕確實想溪兒了,走吧。」
薛悠黎點點頭,從身上取出一個木質小彈弓,「好啊,臣妾還給小公主準備了禮物呢!」
……
永和宮。
彩霞正領著慕容溪在荷花池邊餵錦鯉。
天氣雖冷,但是天氣不錯,池子裡一尾尾錦鯉被餵得圓滾滾的,正擺著尾巴愜意地游來游去。
慕容溪趴在欄杆邊,胖乎乎的小手裡抓著魚食,嘟著小嘴巴對著錦鯉念念有詞,「小花,你都長那麼胖啦,怎麼還搶小紅的飯飯呢?一點兒也不乖哦!」
彩霞瞧著慕容溪可愛的模樣,笑著提醒她,「小公主,小紅也不瘦呀!它肚子又圓又大,都快胖成豬鯉了!」
「才沒有呢,小紅就是比小花瘦!」
容傾月正坐在亭子裡烤火,身後宮女手中抱著的狐裘正是薛青瑤送來的。
她看著慕容溪跟彩霞爭論哪只錦鯉胖哪只錦鯉瘦,不禁失笑,「這丫頭真是淘氣。」
說著,她端起手邊的茶杯喝了一口熱茶。
薛青瑤就坐在她旁邊,也隨著她的目光看向池邊的慕容溪,「小公主真是越長越可愛了,只是嬪妾怎麼瞧著小公主長得既不像姐姐,也不像皇上呢?」
「咳!」
容傾月聽著薛青瑤的話,含在嘴裡的茶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就劇烈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
薛青瑤見她反應如此強烈,連忙丟下手裡的茶杯,替她拍後背,「容妃姐姐,最近天氣寒冷,你是不是受風寒了?要不要請個太醫來瞧瞧?」
容傾月對她擺擺手,「不用,我沒事。」
「嬪妾看你咳得很厲害,若是覺得不舒服還是要儘早看太醫。」
薛青瑤說話的時候,趁她不注意,對身側的碧玉使了個眼色。
碧玉得到她的指示,端起桌上的糕點往荷花池邊走過去。
而薛青瑤繼續跟容傾月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上次嬪妾也是咳嗽,不想喝藥,以為自己扛一扛就能挺過去。結果越來越嚴重,最後連喝了小半個月的藥才好。所以啊,咱們有什么小毛病得及時治療,不能諱疾忌醫。否則拖到最後,受苦受累的還是自己。」
容傾月剛才聽她說慕容溪長得不像自己也不像皇上,才會被嚇得嗆了水。
見薛青瑤並沒有再提慕容溪的長相,反而岔開話題,心底安定不少,笑著接話道,「妹妹說的是呢,我不比你們這些年輕人,如今年紀上來了,天一冷,整個人精神都沒那麼好了。」
「姐姐只是虛長嬪妾幾歲而已,哪裡就上年紀了?」薛青瑤笑了笑,伸手又以替容傾月倒了一杯熱茶,「我先前問過太醫,他們說女人平常多喝些熱水,對身體好,也不容易生病。後宮裡女人本來就多,皇上的心裡只能容下那麼一兩個人,像咱們這些被忽略的人總要對自己好一些。」
說這話的時候,她眼神不著痕跡地瞥過荷花池,見碧玉已經過去了,趕緊將茶杯遞給容傾月,不讓她往旁的地方看。
她的計劃就是讓碧玉送糕點的時候,借彩霞之手把慕容溪推進荷花池。
只要慕容溪摔進池子,她會第一時間衝過去,確認慕容溪的性別。
一旦確定慕容溪是男孩子,容傾月還不任她拿捏?
容傾月回道,「妹妹才被晉為貴人,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薛青瑤一臉無奈地搖搖頭,眼神里滿是無奈和自嘲,「姐姐,嬪妾的父親出了事,如今嬪妾是罪臣之女,在後宮裡哪裡還有什麼指望?只是希望跟姐妹們好好相處,能平安地度過餘生就心滿意足了。」
容傾月對薛青瑤一直都有防備民,不過現在見她完全沒了從前的鬥志,倒有些同情她了。
她的父兄全都戰死在邊疆,娘親在收到噩耗後沒過多久也病逝了。
她娘家沒有人,很能理解薛青瑤如今的感受。
「會的,本宮也希望後宮一團和氣,大家姐妹同心。」
就在她們聊這些體己話的時候,碧玉已經停在彩霞身邊,「彩霞姐姐,容妃娘娘看小公主玩得高興,讓奴婢拿些糕點來給你們嘗嘗!」
彩霞掃過她手裡的糕點,轉頭往亭子裡看過去。
見容傾月跟薛青瑤相談甚歡,這才接過盤子,「多謝。」
她捧著盤子,轉頭對慕容溪道,「小公主,來,咱們休息一下,吃塊糕點。」
碧玉趁她轉身,目光在她跟慕容溪身上打了個轉,見二人挨得很近,已經摩拳擦掌做好撞倒彩霞的準備。
而薛青瑤跟容傾月越聊越投機,正聊到興頭上,突然耳畔傳來『噗通』的落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