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
清涼殿,望月軒。
宋靜思正坐在案前撥弄琴弦。
她的貼身侍女寒秋興沖沖地跑進來,「主子,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宋靜思瞥了她一眼,又低頭繼續撥弄她的琴,「何事如此高興?」
寒秋立刻將打探到的最新消息說給她聽,「奴婢聽說薛美人的二哥薛無恙殿試舞弊被抓進大牢了!薛美人急瘋了,剛才好多宮女太監都看到她跑去御前向皇上求情了!」
宋靜思聞言,臉上不禁浮起一抹冷笑,「殿試舞弊是死罪,若是消息屬實,薛悠黎在後宮的路也走到盡頭了。」
寒秋也是一臉得意,「奴婢還聽說薛無恙殿試上抄的文章是咱們大公子寫的!」
「什、麼?你說他抄了我哥的文章?」宋靜思指尖動作一頓,心下生出一絲疑慮。
薛無恙是什麼水準她不知道,但是她大哥宋競騫幾斤幾兩她一清二楚。
如果真的要作弊,薛無恙為什麼選擇抄一個文墨不通之人的答卷呢?
寒秋很肯定地點頭,「奴婢為了打探這個消息,花了十兩銀子呢,絕對錯不了!之前學院的夫子都夸咱們大公子有才情,奴婢看薛無恙這次肯定凶多吉少!」
聞言,宋靜思指尖又撥了撥琴弦,紅唇挑起一抹幸災樂禍。
也對,她大哥平日裡雖然愛胡鬧,卻也是個知輕重的,總不至於拿殿試開玩笑。
像薛無恙那種從小門小戶出來的人怕是誤以為,她大哥作為太傅之孫肯定才華橫溢滿腹經綸,所以才會在殿試上鋌而走險。
薛家人干出此等有辱門楣的醜事,以後薛悠黎拿什麼跟她爭?
只是不知皇上會如何處置薛悠黎,她且等著看這場好戲吧!
當然,後宮裡收到消息的不止她一人,絕大部分妃嬪跟她的心態一樣,都在等薛悠黎失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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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紫承殿。
慕容徹立刻命人搬來桌椅,備好筆墨紙硯。
為了殿試,內閣大學士原本就出了十幾道備選試題。
如今他們從這些試題里抽出一道試題,讓薛無恙和宋競騫背對背坐在大殿中央寫答卷。
而六名內閣大學士則分成兩組,三對一地盯著他倆。
薛無恙拿到試題,便埋頭奮筆疾書。
而宋競騫望著面前空白的宣紙,急得抓耳撓腮。
怎麼辦?怎麼辦?
他壓根就不會寫啊!
可是,聽到背後薛無恙刷刷刷寫答卷的聲音,他心一橫,抓起蘸了墨汁的毛筆,也開始落筆。
不管了!肚子裡有什麼就往宣紙上寫什麼,總比交白卷強!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薛無恙和宋競騫二人寫答卷的過程被六位大學士看在眼裡。
哪怕還沒批閱答卷,他們也能確定薛無恙是被冤枉的。
慕容徹給大學士們留了時間看答卷,等他們傳閱完薛無恙和宋競騫的答卷,他才發問,「幾位對兩份答卷,有什麼想說的?」
秦大學士率先答道,「回皇上,薛無恙年紀雖輕,但是寫的文章文采斐然見解獨到,令人佩服。至於宋競騫的文章很多地方文墨不通,還有不少錯字,瞧著實在是不堪入目。」
「微臣與秦大學士的觀點一致。」
「微臣也一樣。」
就在眾人表明觀點的時候,崔大學士輕咳一聲,表達了自己的不同看法,「那個、薛無恙的文章確實不錯,但是宋競騫的文章也並非一無是處。你們瞧這裡,他引經據典,雖然寫錯了四個字,但也還算切題。」
其他人聽到崔大學士努力替宋競騫找補,臉上表情都變得有些微妙。
總共就八個字,寫錯四個,別切題了,切腦子吧。
不過誰也沒有點破崔大學士,畢竟他是宋太傅的女婿,宋競騫是崔大學士的親侄子,有這層關係在,他怎麼也得幫侄子說幾句撐臉面的話。
慕容徹沒有立即表態,而是將薛無恙的文章遞到宋競騫手上,「你既指認薛無恙舞弊,朕便也給你個機會,點評一下他今日寫的文章。」
宋競騫從交捲起,就一直在冒冷汗。
他也不傻,從慕容徹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再作妖,脖子上的腦袋就保不住了。
於是,他低頭看完薛無恙的文章後,硬著頭皮點評道,「薛無恙今日的文章寫得很好寫得很妙,寫得真是呱呱叫。」
其實他不喜歡讀書,是個學渣,偏偏宋家是文化底蘊深厚的書香門第,對他寄予厚望。
他壓力太大,在書院聽人提起薛無恙有望成為今年的狀元,就心生歹念,設局陷害薛無恙,妄圖奪他功名。
薛無恙這篇文章上的每個字他都認得,但是組合在一起寓意深奧,他看不懂。
只能給出如此蒼白無力的點評。
慕容徹不打算放過他,「你殿試卷上的文章立意高遠,字字珠璣,幾位大學士看完都對你的才識讚不絕口。所以朕想知道,你覺得薛無恙的文章究竟妙在何處?」
宋競騫腦袋空空,任憑他搜腸刮肚也想不出好詞夸這篇文章。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這個……那個……它妙就妙在它確實很妙。」
侄子蠢成這樣,崔大學士實在看不下去了,厲聲道,「宋競騫,你在皇上面前還不招出實情!難道還想欺君?」
宋競騫從被幾位大學士盯著寫文章起,就被嚇懵了。
此時,被崔大學士一吼,兩腿瞬間軟了。
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學生知錯了!請皇上贖罪!」
歷來科舉殿試被發現舞弊,都是嚴懲不貸。
慕容徹睨著跪在腳邊的人,沉聲道,「宋競騫污衊同窗,枉讀聖賢之書,在殿試中舞弊嫁禍,罪大惡極,賜死。」
宋競騫原本以為這一局穩贏,誰曾想竟落得個被賜死的下場。
就連那些替他作證的考生都受到牽連,毀了一輩子的仕途。
他嚇得肝膽俱裂,連忙磕頭請罪,「皇上饒命……我只是一時糊塗……求皇上饒一命啊……」
崔大學士立刻跪下替宋競騫求情,「皇上,宋競騫蠢笨如豬,微臣以為設計陷害薛無恙的局不是他這個豬腦子能想出來的,若是幕後主謀另有其人,殺了他不就讓真兇逍遙法外了?」
慕容徹厲聲道,「科舉是為朝廷甄選人才,宋競騫污衊同窗是事實,若不重罰,豈不助長了徇私舞弊的歪風邪氣?」
崔學士跪地叩首,言辭懇切,「皇上,舞弊案疑點重重,微臣懇請大理寺協助調查此案!」
剛才的考卷,已經足以證明薛無恙是被冤枉的。
為了給考生們一個交代,也為了昭告天下科舉的公平公正,宋競騫不能輕判。
但是宋競騫的草包在場眾人有目共睹,他確實沒那個腦子陷害薛無恙。
慕容徹睨著跪在地上的人,目光沉沉,一字一句透著凜冽的壓迫感,「宋競騫,舞弊一事,你可有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