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生死,宋競騫當然希望有個替罪羔羊給自己頂罪。
可是他想了一圈也沒想到可疑之人,栽贓陷害的事確實是他自己乾的。
他怕隨便說個名字又是罪加一等,只能拼命磕頭求饒,「學生沒、不知道啊……嗚嗚嗚……求皇上開恩……」
慕容徹也沒指望能從他嘴裡問出有用信息,「傳朕旨意,宋競騫殿試舞弊,流放北疆,此生不得入京!另外,讓刑部接手此案,務必揪出同謀!」
北疆苦寒,在那種不毛之地待一輩子,跟殺了他有什麼區別?
可是,任憑宋競騫如何哭喊,慕容徹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他。
崔大學士看著宋競騫被拖走,暗自鬆了一口氣。
至少人還活著,活著就好。
薛無恙這個受害者被當場釋放。
他走出紫承殿的時候,王德發並沒有直接送他出宮,而是領他去了旁邊的偏殿。
偏殿裡,薛悠黎一直在等消息。
看到薛無恙,她轉頭對王德發道,「王公公,可否讓我們兄妹單獨聊幾句?」
「當然。」王德發立刻遣退旁邊的宮女太監,自己也退出偏殿。
「二哥,宋競騫此人就是草包,以他的才智絕對想不出誣陷你的局,我猜他可能是被人當槍使了。」
薛悠黎的天機書每天有使用次數的限制,她只查到宋競騫的作案過程,還沒來得及深挖細節。
但是,她猜測宋競騫背後肯定還有人。
畢竟薛無恙本就是這次殿試前三甲的熱門人選。
一旦坐實了舞弊的罪名,不僅薛無恙難逃一死,慕容徹也會遷怒後宮裡的薛悠黎。
這招一石二鳥,不僅能斬斷薛悠黎未來在前朝的助力,還能讓薛悠黎失了聖心,可真夠陰毒的!
薛無恙並非蠢笨之人,只是缺乏實戰經驗。
此時,他也想清楚了其中利害關係,「皇上也懷疑有人指點宋競騫做局,已讓刑部繼續追查此案。」
薛悠黎眸色微沉,若有所思道,「對方連宋太傅的孫子都敢利用,勢力不容小覷,我這裡倒有個懷疑的人選。」
宋競騫誣陷薛無恙在殿試中舞弊的消息傳開後。
七十歲高齡的宋太傅當天便帶了請罪書進宮面聖。
他並沒有請求皇上赦免宋競騫,而是感激涕零地表示皇上能留他孫兒一條性命,已經是皇恩浩蕩。
宋太傅跪地後,更是直接摘了自己的官帽,「皇上,老臣有罪!不孝孫兒犯下大錯,臣身為太傅卻未能盡到督導之責,導致孫兒險些釀成大禍。老臣深知科舉乃國家選拔人才之重典,孫兒犯下此等大錯,老臣愧疚萬分,願領罪受罰,以正國法!」
宋太傅面聖不替孫兒求情,反而請皇上降罪。
他如此知分寸,慕容徹自然不會遷怒他與宋家,「太傅言重了,朕知你一生忠正,為朝廷盡心盡力。此次宋競騫舞弊是他個人之過,朕已依法處置。望你日後嚴格約束家人,做好百官表率。」
而在大理寺接手此案的第二日,與宋競騫關係要好的書生張某就留下遺書,吊死在自己屋中。
他在遺書中交代自己嫉妒薛無恙的才華,便誘導宋競騫設局栽贓薛無恙。
如今張某已死,遺書又交代了舞弊案的前因後果,再也查不出什麼。
於是,此案便以張某跟宋競騫合謀結案,宋競騫流放千里之外的北疆。
除此之外,慕容徹還下令,之前給宋競騫寫保狀污衊薛無恙的考生全部從殿試中除名,這些考生人品不端,污衊同窗,此生不許入仕。
因此,本次殿試中除了已經吊死的張某和宋競騫外,這些考生的成績也不作數。
為力求公平公正,皇帝親自寫下《告舉人書》,決定三日後重新舉行殿試,剔除了心術不正品行不端的考生後,其他人將參考兩次殿試的成績,擇優錄取。
消息一經傳出,考生們驚喜不已。
萬澤書院作為京城第一書院,在殿試中一下子被除名幾十位考生,那麼其他人考中的機會就大大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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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明華殿。
薛青瑤臉色陰沉,重重將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擱,「薛無恙居然被無罪釋放了?」
其實,在她收到薛無恙殿試舞弊被關進大牢的消息,她就知道這事是那人的手筆。
她在等著薛無恙的罪名被坐實,到時候連帶著薛悠黎都別想有機會翻身。
可是,她沒想到慕容徹偏心到如此地步,為了給薛無恙翻案,竟然不惜讓宋家折了個嫡長子。
不過經過此事,宋家跟薛家的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
眼下有人比她更恨薛悠黎,更加寢食難安。
她只需要給火上再多澆點油。
讓火燒得更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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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慕容徹親自主持殿試。
有宋競騫的前車之鑑,考生們安分地寫答卷,無人再敢作死。
殿試結束,內閣大學士們批閱完試卷,交給慕容徹御批,確定最終名次後,在宮外掛出皇榜。
薛無恙是一甲第三名。
薛悠黎人在後宮,也第一時間收到消息。
她記得在原小說里,薛無恙高中狀元後,慢慢爬上高位,替薛青瑤在朝堂上鋪路,最終薛青瑤如願以償地成為太后,卻狠狠反咬薛家一口,滅了薛家滿門。
而如今薛無恙站到了原書男女主的對立面,為了讓他避免仕途上的坎坷,三日前,薛悠黎在離開紫承殿的時候,給她二哥留了四個字——
斂芒,補拙。
薛無恙知道妹妹是在點他。
這次入獄,他也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空有學識,卻毫無心機手段。
像他這樣的新人,在官場上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人當成活靶子。
為了不給妹妹帶去麻煩,他在第二次殿試中控分了,兩次殿試綜合成績排名第三。
次日,慕容徹授一甲前三名狀元榜眼探花之銜,又任命狀元從六品翰林院修撰之職,榜眼探花正七品翰林院編修之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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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
清涼殿,望月軒。
宋靜思看完家書,手指用力一攥,將手中的灑金信紙狠狠揉成一團!
今日是她大哥宋競騫被流放去北疆的日子。
之前慕容徹把宋競騫召進宮,她還以為是為了當著她大哥的面給薛無恙定罪。
誰曾想最終獲罪的居然是她大哥。
宋靜思當時既然憤怒又害怕。
憤怒的是,她本想等著看薛悠黎的笑話,沒想到最後自己成了那個笑話。
害怕的是,慕容徹降罪宋家會連累她,耽誤她在後宮的前程。
還好她祖父進宮請罪,慕容徹並未怪罪宋家其他人。
清晨她去御花園散心的時候,無意間聽到宮女私下議論,皇上欽點薛悠黎的二哥為探花郎,還授了官職。
宋家跟薛家算是結仇了,以後薛悠黎在後宮越是如魚得水,她自己便越是舉步維艱。
不行!
她絕不能坐以待斃!
宋靜思想著,眼底閃過一抹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