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血別濺在我身上!
就在這時,午門樓上,露出了司禮監太監的身影。
內閣次輔劉健衝著午門樓上大吼:「諸位公公,這午門為何沒開?」
「請速開午門,我等好去上朝面聖!」
午門樓上司禮監小太監,不咸不淡地回道。
「今日陛下有旨,朝會改在午門前舉行。」
「請諸位大人,快按照上朝時的隊伍站好,等候陛下上朝吧。」
「啊?怎會如此?!」
「在午門前上朝?聞所未聞啊!」
「怎麼會在午門上朝,這……這與禮不符啊!」
「這!這!這午門廣場可是處刑官員的地方,哪有在這裡上朝的道理?!」
「天啊!陛下這是想……」
「快住嘴!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
司禮監小太監的話,像是一顆丟入池塘的石塊一樣,一下子驚起一片漣漪。
眾多官員,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言語中儘是震驚與恐懼。
畢竟在午門這個敏感的地方上朝,實在是太過於異常了。
很難不讓人多心。
謝遷和李東陽對視一眼,臉上的擔憂之色,溢於言表。
劉健,王恕,劉大夏等六部大員,也都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急地在原地走來走去。
劉健抬頭看向四周高聳的院牆,這種四面環牆,猶如困獸般的環境,讓他焦躁不安。
唯有徐溥閉著眼睛站在左側首位,不言不語。
看他那副淡然的樣子,劉健也不知道這位首輔大人,是想開了,還是想不開了。
在滿朝文武焦躁的情緒中,時間慢慢過去,百官也逐漸站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
辰時一刻,朱祐樘在懷恩,汪直,牟斌的陪同下,出現在了午門樓上。
「皇上駕到!」
在司禮監小太監的唱禮下,位於午門廣場上的文武百官,同時跪地向朱祐樘行大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午門樓上,早有直殿監的小太監,將龍椅搬了上來。
朱祐樘坐上龍椅,俯視樓下眾臣,略微一掃,便生氣地皺起了眉頭。
「都察院!」
都察院現任最高主官,執掌院事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屠滽,當即出列。
「微臣,都察院左都御史屠滽,叩見陛下!」
「立刻點卯!」
「給你一刻鐘的時間,將今天所有沒上朝的官員名單,報上前來!」
朱祐樘剛剛只是粗略地掃了一眼,就發現今天來上朝的官員,人數少了許多。
其實每次早朝,總會有些官員告病請假,少則數人,多則數十人。
而朱祐樘也沒有特別為難這些告假的官員,平時只是點點頭,就算是知道了。
每次朝會,數十人告假不來,這都還算少的了。
畢竟上朝這件事,折磨皇帝,也折磨官員。
別看後世那些官員,都罵世宗皇帝和神宗皇帝,幾十年都不上朝。
但實際上,這些官員背地裡嘴都要笑裂了,他們可太喜歡不上朝的皇帝了。
先帝在時,日日視朝,但每次點卯時,都缺了上百人。
缺的最多的一次,足足有六百三十四個人都沒來上朝。
而這一次,光是朱祐樘肉眼察覺到的,沒上朝的官員,就不下兩百名了。
加上本次朝會朱祐樘將有大動作,這麼多官員不來上朝,難怪他會如此生氣。
聽到朱祐樘的命令後,屠滽連忙領旨。
「是,陛下!」
屠滽立刻起身,組織都察院的御史,開始對所有官員,進行簽到點卯。
而場下文武百官,心中先是一驚,隨後是暗自慶幸。
皇帝點卯,這和閻王點卯有什麼區別?
特別是,這個皇帝還是朱祐樘。
屠滽首先便來到吏部尚書王恕的面前,低聲詢問:「王尚書,今天有多少人告病請假?」
王恕面色糾結,連嘆了兩聲之後才回話。
「光吏部接到的告假消息,就有兩百三十七人。」
屠滽臉色巨變:「怎麼這麼多?糊塗啊!」
王恕長嘆了口氣,低下頭不再說話。
屠滽也是搖了搖頭,又繼續挨個檢查官員的牙牌去了。
很快,都察院的御史們,便將缺勤的官員名單整理好,交給了屠滽。
屠滽拿到名單後,午門開了一個小口,一名司禮監的小太監從午門後走出。
小太監走到屠滽面前,拿過屠滽手中的名單後,又原路返回午門,將午門重新關上。
很快,這份名單就來到了朱祐樘的手上。
僅僅只看了一眼,便令朱祐樘怒火中燒。
今日,竟有五百六十二名官員,稱病告假!
這個數據,差一點就要超過先帝在時,創下的官員缺勤記錄了!
朱祐樘將名單憤怒地摔在地上,氣得連連冷笑。
「好啊!竟然有五百多名官員敢不上朝!」
「朕倒是要看看,這些人到底是真病,還是裝病!」
「若是裝病,朕絕不輕饒!」
「牟斌!」
朱祐樘大喝一聲,跪於午門廣場上的一眾官員,渾身俱是一抖。
「讓人按著名單,挨家挨戶地去給朕查,若是真病了,倒也就罷了。」
「若是裝病,即刻將其抓進宮來!」
「是,陛下!」
牟斌領命之後,立刻將名單從地上撿起來,快步離開午門城樓,派人去徹查缺勤官員。
而這時,朝中百官,都還在午門廣場上跪著呢。
沒有朱祐樘的首肯,他們絕不敢擅自起身。
朱祐樘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平身。」
「謝陛下!」
文武百官暗暗鬆了口氣,偷偷伸手揉了揉跪疼的膝蓋,緩緩起身。
「有事啟奏。」
懷恩上前一步,代朱祐樘向百官號令。
文武百官略一沉默後,還是由內閣徐溥打破了沉默,按照原計劃,向朱祐樘奏事。
「啟奏陛下,臣有本奏!」
「奏。」
「啟稟陛下,甘州臨洮府洮河今夏決堤,導致秋季欠收。」
「臨洮府尹上奏,請陛下減免臨洮府五成秋稅。」
朱祐樘微微眯起眼睛,默默思索。
如今的明朝,雖然天災不斷,但各地報災的頻率,也密集得太不正常了。
兩京十三省,幾乎每年都要向朝廷報災三四個州府。
不是請求減免稅收,就是請求開倉賑糧。
但其中災情是真是假,程度是重是輕,朝廷全無考證。
但災情上報,朝廷又不能不救,否則萬一是真的受災了,就可能導致數萬百姓流離失所。
「准。」
朱祐樘深思片刻後,還是准了臨洮府府尹的上奏。
「是,陛下。」
徐溥站回隊伍後,工部尚書賈俊也主動上奏朱祐樘。
「啟稟陛下,臣有本奏。」
「准奏。」
賈俊手持笏板,站出隊列:「啟稟陛下,滇南布政使上奏,一百根西南楠木,已經從滇州出發,發往湖廣。」
「預計一個月後,將會達到鮀州府港口。」
「知道了。」
「啟稟陛下,臣有本奏!」
「奏。」
「……」
和之前一樣,沒有官員敢去提昨夜之事。
文武百官皆是裝作毫不知情,心中只求早點散朝,自己能夠平安回家。
就在文武百官們,在午門廣場上朝時。
僅僅與午門廣場一牆之隔的太廟裡,成百上千人,正跪在先帝朱見深的牌位前。
這些人中,少部分是朝中官員,一部分是太醫院的御醫。
而絕大部分人,則是這些官員的家眷。
太廟前,莊嚴肅穆。
數百名東廠番子,手按尖刀,立於太廟兩側,眼神死死地盯著跪在場中的眾人。
此時的太廟前,不成人形的劉文泰,太醫院主要負責人施欽,仲蘭,中城兵馬司指揮使耿文新,皆跪於此。
跪在場中的官員,自知難逃一死,每個人臉上,都是一片死寂。
但他們心中仍有一絲奢望,那就是希望朱祐樘能給他們的家人,一條生路。
在這種高壓之下,就連哭,也只敢小心翼翼,壓低了嗓音抽泣。
並且時不時的,便有東廠番子從永泰門進入,將更多的人帶進太廟。
東廠的肅清行動,還在繼續!
……
與此同時,在牟斌的命令下,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這錦衣四大衛。
每人都帶著手下的錦衣衛,正在按照名單,追查這五百多位沒有上朝的官員。
因為情況緊急,人數眾多而時間不夠,所以這次排查都是由錦衣衛百戶帶隊。
錦衣衛分成了一百個小隊,每個小隊十人,各自去官員家宅里調查拿人。
這些稱病告假的官員里,有些真是被昨晚京城的動靜,給嚇出病來了。
但絕大部分官員,都是心裡害怕,不敢上朝面對朱祐樘的。
他們不上朝,不是朱祐樘以為的膽子大。
恰恰相反,他們正是因為膽子太小了,被朱祐樘給嚇破了膽,才不敢上朝的。
玄武衛在通政司左參議的家門前,久敲不應。
便令人直接撞破了木門,沖入宅里。
「啊!!!」
門後的女僕家丁們嚇得面容失色,驚聲尖叫。
玄武衛沒管其他人,直接往主屋衝去。
卻見左參議躺在床上,神情緊張,不停地咳嗽。
「咳咳……對不住大人……咳咳……下官病得太厲害……咳咳……不能……」
玄武衛偏了偏頭,立刻便有一名錦衣衛上前,摸了摸左參議的額頭和胸背。
「大人,沒有發熱。」
「沒發熱就是沒病,抓回去上朝!」
「是!」
不等左參議反應過來,兩名錦衣衛便立刻抓著他起身,向屋外拖去。
左參議急的大喊:「我並非所患熱疾,我這是心病,得靜養……」
沒人在聽他的解釋,他們要去檢查的官員還有很多,片刻時間都不可浪費!
同一時間,像這樣入門捉拿稱病官員的場景,還在京城的各個角落裡進行。
對於那種明顯面色蒼白,精神萎靡,身體發熱的患病官員,他們沒有驚動。
他們所捉的,都是像左參議這種,面色紅潤,精神十足的健康官員。
……
紫禁城。
午門。
無聊的朝會還在繼續,朱祐樘批覆著從兩京十三省,層層奏報上來的國事。
這時,牟斌走到朱祐樘的身邊,低聲匯報:「陛下,稱病告假的官員已經查清楚了。」
「其中有四十九名官員,是真的病了。」
「剩下五百一十三名官員,是裝病」
「裝病的官員,已經全部被抓過來了。」
朱祐樘點了點頭,看向午門樓下,正滔滔不絕的工部給事中。
他稟報的也不是啥大事,就是尋常的彈劾閣老,打打嘴仗。
「行了,退下吧。」
工部給事中立刻閉嘴,恭敬行了一禮。
「是,陛下。」
站回隊伍里後,工部給事中長舒了一口氣,慶幸自己又成功混過一次。
朱祐樘下令:「將那些稱病的官員,給朕押上來!」
「是,陛下!」
午門上,立刻就有錦衣衛領命而去,向其他看押官員的錦衣衛傳令下去。
很快,位於午門廣場之後的端門,緩緩打開。
一個個裝病不上朝的官員,被錦衣衛給緝拿著,從端門一直押到了午門之前。
他們面色蒼白,表情緊張,有些人腿軟得連路都沒法走,全靠身後的錦衣衛在推著他們往前走。
兩邊官員的官員紛紛向兩側退後了幾步,將中間的地方讓給這些錦衣衛。
唯恐這些窮凶極惡的錦衣衛,誤傷了自己。
同時,他們心裡也在為這些可憐的官員們,默默哀悼。
畢竟像這樣被錦衣衛,押到朱祐樘面前的官員,目前還沒有一個活下來的。
位於午門前的徐溥,劉健,劉大夏,賈俊等人,退得更多。
免得等會他們的血,濺到自己身上。
不光是周圍的文武百官,覺得這些裝病不上朝的官員會死。
就是這些被押上來的裝病官員,也覺得自己大限將至,沒有半點活路。
他們在經過承天門的時候,也看到了那些不計其數的,身著黑甲的陷陣營將士。
而上一次他們見到陷陣營的時候,還是陷陣營在城外,處決一百九十一位官員的時候。
特別是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還是午門之前。
要知道,這可是之前專門用來,處刑官員的地方啊。
他們本就屬於膽子比較小的官員,這下被拉到朱祐樘面前,還在午門之下。
頓時,個個都抖若篩糠,臉色蒼白如紙,沒有半點血色。
有的甚至,已經被嚇得失禁,午門廣場上浮現一股臭味。
朱祐樘冷眼看向樓下那群稱病官員,冷冷發問。
「你們這些人,為何要裝病不上朝?」
面對朱祐樘的提問,那五百多名裝病的官員,竟然一個敢於回答的人都沒有。
只是一個勁地在磕頭,在痛哭,在懺悔,在乞求朱祐樘的寬恕。
「求陛下開恩!微臣是一時糊塗,一時糊塗啊!」
「求陛下恕罪!微臣以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求陛下饒我一命啊!」
「……」
上架第三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