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為所欲為

2024-11-18 16:11:14 作者: 宴金秋
  第208章 為所欲為

  珠簾之外,琴瑟笙歌猶然不歇,女官彈錯了兩個音弦,卻無人注意。

  「席上樽前,衾枕奈無緣。柳底花邊,詩曲已多年,甚時節成姻眷……」

  萬貞兒橫臥繡榻,右手托腮,面朝椒牆。烏黑鬢髮高高挽起,盤成雲髻,只見高領鳳袍下,露出羊脂白玉般的半截長頸。

  「真是人間尤物!」

  張玉站在繡榻前,從頭到腳,肆無忌憚地打量著。

  「皇帝身體虧虛,原來根子是在這兒?」

  鳳袍裹著的嬌驅,背部曲線至美,及至腰身時,急轉收窄,繼而往下,鼓鼓囊囊的被撐成了心桃形,還有層巒重帳掩映下的曲徑花溪,也教緊緻的絝衣隱隱勾勒成形,雙腿曲如彎玉,鳳鞋羅襪不染俗塵,教人忍不住想要近賞細玩。

  萬貴妃似在閉目假寐,只輕聲道:「你還在等什麼?」

  「娘娘,那微臣…冒犯了。」

  張玉右手握拳,唯獨伸出巨指,點在天柱穴上,卻聽骨節發出微微脆響。

  「恩!」

  萬貞兒只覺得脖頸關節通暢,不禁發出一聲低吟。

  『李魚』是武夫,她親眼見過其徒手攥斷強弩所發的箭矢,只猜他手上功夫定然了得,不想對推拿之道、穴位辨識如此精研,其功底不亞於太醫院的耆老,而力度精準猶在之上。

  張玉連忙問道:「娘娘,這般推拿力度,可還經受得住?」

  萬貞兒心中十分受用,這推拿效果,可謂立竿見影。如今回味,只是一指下去,脖頸處的酸痛就已經緩解了幾分。

  她正欲肯定,卻想起自己方才的低吟,心中稍覺羞慚。

  「不可操之過急,你徐徐用力便是。」

  「微臣遵命。」

  張玉微微鬆了口氣,這推拿之術,他還是第一次施展。

  林家世代相傳的《捉龍點穴手》,分成兩部分,一是以刺穴塞經的技法殺人,二是用點穴過血的手法救人,兩者相輔相成,生死轉換,毫釐之差,往往只在一念之間。

  可惜後代無人,只把這門武功,純粹當成殺人技藝,完全是撿了錠銀子,卻丟了珍珠寶石。

  林鯤那不倫不類的『捉龍手』,只是參悟了點皮毛,對於秘籍中關於穴位、經脈、關隘、技法,完全置之不理。

  不過以尋常人的資質,也確實把握不了高深的上乘武功。

  

  而張玉在這門武功上,花費的時間僅此於北冥神功,已然得了其中精髓。

  張玉手掐劍決,伸出食指、將指,同時點在『崇骨』、『大椎』兩處穴位上,一絲真氣徐徐導入,卻聽見細細密密的聲音傳來,如同將芝麻置於鐵鍋上煎炒,隨著火勢升騰,而一一爆裂開來。

  「啊!」

  萬貴妃蹙眉咬齒,瞬間足弓崩直,本欲呼止,又捨不得這種通體舒泰的感覺,只有勉力忍受,心中卻是又氣又愛。

  張玉見貴妃大呼一聲,忙收回左手,再次請罪。

  穴位之道,往往是四兩撥千金。

  若是自己手上失了分寸,多用出幾分力道,極容易使這位明國的皇貴妃變成聾子、或者啞巴,甚至半身癱瘓,那就別說執行血檔,只能連夜逃出皇宮了。

  萬貞兒見那股灼熱的真氣消散,心中如有所失,皺眉道:「無敗本宮興致,本宮…經受得住。」

  「微臣領命。」

  《捉龍點穴手》中的推拿之道,本就講究一氣呵成,沒有按一下,停一下的道理。

  張玉見她這般說,自己心中也有了把握,遂不再留手。

  下指如飛,空中只見殘影……

  珠簾之外,鼓瑟琴簫,珠簾之內,嚶嚶其鳴,可謂相得益彰。

  「愛卿,且慢……」

  萬貴妃只覺得自己身在雲霧之中,雙腿離地,渾身輕盈,又如置身舟船,上下浮動,不由自主,只是舒泰也伴隨著細微的酥麻痛癢。

  窗欞外烏漆墨黑,閣中的西洋自鳴鐘『當』地響了一聲,時間已經到了酉時三刻。

  「戌時之後,宮禁只會更森嚴。」

  如此兩百回合下來,張玉已經累得氣喘吁吁,像接連耕種了幾畝荒地的老牛,萬貴妃卻愈發精神了,這樣下去可不行。


  「如此難得的機會,可不能錯過。」

  「只能冒險整個大的!」

  張玉撩起蟒袍衣袖,探出右掌,同時按在風池穴、風府穴、啞門學、天柱穴,他來不及感受指頭間羊脂玉的細膩潤滑,五指瞬間發力。

  「五合氣聚!」

  如同一道電流從天柱穴湧入,順著整條脊椎,奔向全身各處,全身的毛孔、關隘在瞬間打開,不少沉疴暗疾就此衝散。

  『五氣聚合』,每根手指的力道相差頗大,說一心五用,稍顯誇張,卻也是張玉耗費極大精力鑽研《捉龍點穴手》集大成所得之成果。

  花徑久塞,一朝通暢,清泉乍涌。

  瞬間浸透了兩股絝衣。

  萬貴妃左手一軟,趴在了繡榻上。

  「貴妃娘娘,無恙乎?」

  張玉輕聲問道,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回應,想來是昏睡過去了。

  他正要起身離開,忽然見萬貴妃頭朝下,整張臉完全埋在軟枕間。

  「可別憋死了。」

  張玉連忙右手環背,左手端腰間,將萬貞兒翻了個面。

  只見她雙目微閉,卻是鼻息均勻,神態恬靜,已經昏睡了過去。

  「這是什麼?」

  張玉攤開左手,卻發現指間沾滿了晶瑩細稠的米粥,立刻有種異香隱隱傳來。

  他頓時瞭然,看了眼還在混昏睡的萬貞兒,心中無比火熱。

  「若非時機不對……」

  他在床邊站立良久,終究抑制住心中獸性,轉身掀開帘子,走到外間。

  那女官見張玉出來,神色有些異樣,她低聲問道:「李統領,娘娘如何了?」

  張玉點頭道:「我已經服侍娘娘入睡,你們不必入內攪擾。」

  「請問李統領,這些樂班可要撤去?」

  許多奏樂的女官,手指顫動,荒腔走板。而中間負責清唱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正楚楚可憐地看向『李魚』,希望聽見利好消息。

  都知道貴妃娘娘早已經忘記了她們,只是無懿旨,誰也不敢停歇。

  在皇宮大內之中,很早就有句老話流傳『有些事不上稱,還沒四兩重,上稱了,一千斤也打不住』,而哪些事要上稱,卻是極難揣摩的上意了。

  張玉想了想道:「無懿旨,樂不可歇,但教她們每隔一刻鐘,演奏一次,如此或可兩全?」

  那女官點頭道:「翠竹替姐妹們,謝過李統領。」

  此事原本與張玉無關,他出了這個主意,萬一貴妃娘娘怪罪下來,卻是免不了牽連的,所以皇宮之中,許多人信奉多說說錯,沉默是金。

  思凰閣外,兩人依舊在庭間。

  梅心是武者體魄,也不覺得有什麼,面無表情,直挺挺地跪著。

  章威悄悄將拂塵墊在膝蓋下,滿臉敗相,望著燈火通明的思凰閣,不知心中在想什麼。

  「這條老狗,今夜沒法找我的茬了。」

  張玉笑著收回目光,轉身從思凰閣的後門離開,四名值守侍衛,見自家李統領出來,連忙拱手施禮。

  「參見統領大人。」

  張玉點頭道:「不必多禮,可有什麼異常。」

  侍衛道:「稟大人,這裡一切如常。」

  「弟兄們辛苦了。」

  「為大人效力,不辛苦。」

  這些都是他從十二監中挑出來的,因為種種原因不受上司、同僚待見的人,原本只能在犄角旮旯里度過殘生,被選入昭德宮,前途無量,無異是煥發了第二春。

  張玉看了四人一眼:「本統領要回趟值守房,伱們好生當班,不可懈怠。」

  按說當值侍衛,若無萬貴妃的命令,是不能擅離的。

  那侍衛會意:「大人放心。」

  皇宮內苑,青天明月。

  張玉躲過巡邏的侍衛隊,借著沿途的花草林木隱身,他對後宮的道路,已經駕輕就熟,不過費了一刻鐘的功夫,便來到了東北角的掖幽庭。

  這些天昭德宮雖然閉門謝客,卻並非什麼也沒做。


  萬貴妃將孫吉祥提為御馬監總管,又讓秦順兒當了御馬監的提督太監,金安南戴罪在身,如今掖幽庭的宿衛,經過一番清洗調整後,已經完全在秦順兒的掌控之下。

  春夜寂靜,堂前掛著兩盞燈籠。

  秦順兒處理完幾份文書後,端起熱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他對自己目前的境遇非常滿意,二十來歲便當上了御馬監的提督太監,只要昭德宮這棵大樹不倒,將來定是前途無限。

  「秦公公。」

  一小太監從門外進來。

  秦順兒頭也沒抬,問道:「何事?」

  那小太監道:「有人拜見,拿著您的手令,他自稱御馬監的五等侍衛,奉秦公公之命,在秘密調查御馬監中的刺客餘黨,已有線索,特來復命。」

  這小太監是秦順兒心腹,內官監帶出來的。

  他知道,秦公公雖是提督太監,卻是萬貴妃信任之人,若非資歷欠缺,孫吉祥是當不上那個總管的。

  御馬監不是昭徳宮宮職,貴妃有權任命,但也得經過司禮監批紅用印。

  秦順兒嘆了口氣,放下茶盞:「你去領他進來吧。」

  「是。」

  那小太監出去片刻後,領著一穿著宦官常服的人進來,他嘴上多了兩撇鬍鬚,秦順兒還是一眼便認出來了,心中暗道:「才過幾天安穩日子,這瘟神又找上門了。」

  張玉跪地拱手道:「小人拜見秦公公。」

  秦順兒看向那小太監:「喜子,你去門外守著,不許任何人靠近。」

  「是。」

  堂中只剩下了兩人。

  秦順兒連忙上前扶起張玉,低聲道:「委屈張先生了,給小人下跪……要不,小人給張先生跪回去吧?」

  他作勢便要跪下,張玉也不攔他。

  秦順兒一下沒摟住,結實地跪在地板上。

  張玉笑道:「不必如此多禮,秦公公起來吧。」

  秦順兒從地板爬了起來,揉了揉膝蓋,笑著道:「張先生深夜來訪,小人真是一點準備也沒有。」

  「準備什麼?」

  張玉走到長案後,大咧咧在太師椅上坐下,撇開那半碗殘茶,抬起右手,隔著丈許遠的木架上,一隻新茶盞像受到股吸力,「刷」地一聲,瞬間拉扯過來,被他抓穩穩地在掌心裡。

  「準備五百刀斧手,摔杯為號,一舉拿下張某?」

  張玉拿過茶壺,斟了小半杯茶水,盪去杯子浮塵後倒掉。

  「你以為死穴解開,我就拿你沒法了?」

  秦順兒忙苦笑道:「張先生,小人絕無這些心思,我幫你做過這麼多事,哪一樁不是誅三族的罪過?就算告密,貴妃娘娘也不會放過我,何況張先生……你現在還是貴妃身邊的紅人。」

  張玉端起茶盞,點頭道:「你明白這個道理就好。」

  秦順兒知道張玉為何而來。

  「張先生,那件事已經有了線索。」

  張玉皺眉道:「有了線索,為何不來昭德宮找我,你明知我脫不了身,就故意躲著張某?」

  秦順兒無奈道:「掖幽庭三千多號罪奴,小人要接受名冊文書,直到近日,藉故詢問金總管,才知道他去年帶入宮那幾人的所在。」

  張玉心中一喜,自己費了這麼多周折,又扮茶商,又裝太監的,總算找到了楊鳳鳴。

  「還等什麼?快帶我去。」

  秦順兒搖頭道:「張先生,你怕是見不到他了?」

  「他死了?」

  「那倒沒有。」

  秦順兒輕輕搖頭,道:「張先生你隨小人一起去看看吧。」

  掖幽庭最初為明國太祖皇帝所置。

  太祖晚年,連番興起大獄,動輒誅殺勛貴,牽連達數千戶,成年男女盡皆刑殺,而幼稚無辜,殺之傷天和,放了,可能為有心人利用,長大後成為隱患。

  太祖便在宮中闢地建了掖幽庭,使得他們與外界隔絕,不知姓氏,不知仇恨,終其一生,在宮苑中為奴。

  掖幽庭占地甚廣,有數百間房屋,幾十間織室,高牆廣豎,戒備森嚴。

  那叫喜子的小太監,提著燈籠走在前面,七拐八拐,三人走了四五里路,到了掖幽庭深處,那是真正的後宮夾角,從這裡望去,便可看見宮城,而正面修了一道高牆,只比宮城矮了三尺。

  這就像掖幽庭中的『掖幽庭。』

  秦順兒指著那扇小門道:「張先生,你看見那些護衛了嗎?」

  張玉稍覺詫異:「飛魚服,繡春刀,他們是錦衣衛?」

  秦順兒點頭道:「這群錦衣衛,有兩百多號人,只負責守衛狴犴門,沒有貴妃娘娘,或者錦衣衛指揮使萬重樓的令牌,任何人進不去。」

  「無論小人,還是掖幽庭金總管,都調動不了他們。」

  張玉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楊鳳鳴不知有何價值,讓錦衣衛願意下這麼大力氣保護他。

  (本章完)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