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人龍在前面奔逃,『黃朝』在後面騎馬狂追,時不時對著沿途潰逃的敵卒大喊:「跪地投降者免死!」
成百上千的明軍應聲跪下,他們很快被後方追來的玩家與輔兵趕上。十個人一組捆在一起押送回去。
賀人龍騎馬飛奔數百步就被賊軍的輕騎追上,弓射的箭矢來回拋飛,中箭的騎手慘叫著落馬。
守護在身邊的親兵騎隊越來越少,距離最近的親兵也有數十步。
眼見賊軍越來越近,賀人龍心中大駭,壓抑不住內心的恐懼,下意識大吼起來,「啊啊啊!快來幫我!」
然而親兵都被賊軍纏住,他只能依靠自己化險為夷。
他竭盡全力壓低身子,幾乎要與馬背合二為一,但他的努力都是徒勞的,因為黃朝的輕騎很快追到他身側。
滿臉橫肉的『黃朝』與他的相對距離僅僅只有五步,『黃朝』左手握著一支騎兵專用簧輪火槍,右手平舉起來充當火槍枝架。
「看你鎧甲光鮮的樣子,應該是個大官吧?」
「啊——啊——啊!」
滿頭大汗的賀人龍豪得聲嘶力竭,因為他看到『黃朝』正用火槍對準他的身體,然後毫無表情地扣動扳機。
砰!
賀人龍只覺腰側甲具遭遇重錘,身子一沉歪斜著倒下,右肩後背撞在地上不斷摩擦。然而他左腳鬆開馬,右腳卻被馬卡得死死的,
一心前奔的馬兒拖拽著相伴多年的主人狂奔,活活把受傷未死的賀人龍拖死。
「塗,明明瞄準的戰馬———·這準頭太差了吧。」
『黃朝』抽出第二支簧輪火槍給馬頭來了一發,才促使馬兒停下來。
「吁!」黃朝拉扯韁繩呼喚戰馬停下。
眼見周圍友軍取得壓倒性優勢,黃朝也就安心抽出腰刀,來到死人跟前,利落地斬下明將的頭顱。
「這下,咱也算是撈到斬將之功了吧!」
他取來一個布袋將腦袋填入其中,接著系在副帶腰側,拉著繳獲的戰馬趕回酣戰的戰場。
「不准逃!」
鄉勇的潰亂攪亂主戰場最後的秩序,許多精銳親兵仍在奮力廝殺,卻被潰退的鄉勇撞爛陣型、打亂節奏。
一群人撞在一起側身倒地,嘴裡啊呀哦地發出怪吼。
整個明軍的主力在友軍的潰逃下變成大潰敗,官兵鄉勇丟盔棄甲,折矛扔旗,猶如受驚的野馬在戰場上胡亂衝撞。
牛成虎帶兵逃了,卻被賊騎與潰兵堵在半路上動彈不得,連綿數里的寨牆、拒馬此刻變成囚禁敗者的監獄。
鏗鏘一聲悶響,牛成虎被某個潰兵胡亂揮舞的釘錘打翻在地。
他頓覺腦中的組織爆開,撕裂一般的疼,雙眼所見的黑色暈斑在視野中心一閃一閃。
他掙扎著想從奔騰的人群中爬起,奈何潰兵血跡斑斑的軍靴與草鞋在眼前飛速掠過。
身披甲胃的他被人連踏數腳,強大的衝擊碰撞鐵片發出咚咚聲響。
「啊啊啊啊啊啊!」他竭力通過吼叫命令潰兵躲開,但是無人聽從。
於是他竭力揮舞刀劍斬斷幾個潰兵的小腿,鮮血噴淋一尺遠,幾個受傷潰兵失衡倒地,抱著短腿驚聲尖叫。
斷腿的慘叫聲吸引了周圍士卒的注意,他們這才注意到一名將官倒在地上險些被踩死。
「牛總兵在此,都閃開!」
有人急忙過來幫扶,剛把牛成虎扶起來,卻有一名滿臉鮮血的潰兵舉起長矛刺向牛成虎的喉嚨。
鋒利的矛尖刺穿護喉直入肉下一村,牛成虎登時嘔出一片鮮血。
他反射式握住予杆,促使予尖繼續向前。
勉強站立片刻的他驚地看著眼前的明軍步卒,居然膽大妄為刺殺朝廷總兵,「你—————"」
「去死!」那潰兵竭盡全力前刺,牛成虎縱使揮刀橫劈,也夠不著長矛的長度。
他再次嘔出鮮血,體力的殘存氣力像是遭遇一股強大的吸力,瞬間通過傷口都排了出去。
總兵牛成虎死了。
潰兵熟練地割下他的腦袋,猶如擰起魚尾一般抓住腦後的長髮。
「我投降!」潰兵高舉總兵的腦袋大喊,「我殺了牛總兵!別殺我!我願降!」
硝煙與白氣漸漸從戰場上散去,乞活軍踏著滿地的戶體追殺潰兵。
戰場上橫七豎八地躺著敵我屍體。殘破的屍首堆疊成山,高位抵達大腿,低位勉強近膝。
數千屍體的血水從高到低緩緩流淌,就像一條血色溪流從山間向下流淌原本殺氣騰騰的官軍如今成了四處亂竄的無頭蒼蠅,大量的潰兵在乞活軍的有意驅趕下退回大營。
有些人向河邊狂奔,企圖扎進河水逃到南岸。
還有些人脫掉盔甲,一股腦衝進危機四伏的丘陵,也不知道等在前面的是兇猛野獸,還是斷糧的饑荒。
乞活軍騎兵仍在四周追殺潰兵,步卒卻已經呈四面包夾之勢圍攏過來,
將潰兵包圍在殘破的營區之間,就連逃往河流的道路也被逐漸封死。
官軍不僅脫光鎧甲頭盔,有些人連兵器也一併丟在路上,三個人也湊不齊一把腰刀。
「啊啊啊啊!」
有人叫喊,有人推,還有人驚恐的吼叫。
數萬強弱不一的漢子竟像受驚的小奶貓一半,拼命朝看安全地帶擁擠,
生怕被身後的氣活軍追上砍殺。
喪失戰意的官軍眼見逃不出去,賊軍又在身後步步緊逼,只好跪在地上連磕響頭,祈求乞活軍饒命。
而那些心存不服、鄙夷賊軍的兵士搬來拒馬與雜物堵路,甚至有人拿出鐵鏟挖掘壕溝,企圖固守待援,等待援兵到來。
士氣盡喪的西路軍被賊軍包圍已成既定事實。
立於大地的高名衡向著賊軍的陣線看去,無窮無盡的絕望與悲涼從心頭湧出。
看著自己辛辛苦苦組織起來的官兵鄉勇被賊軍肆意砍殺,高名衡只覺心如刀割,這流的都是大明好漢的血啊!
各部將領生死未卜,也不知逃走的精兵能有多少,會不會帶來援兵?
不過他對此已經不抱希望,賊軍的總兵力遠不止四萬,一旦賊兵主力與這支奇兵會合,西路軍就真正敗亡了。
一想到自己率領兩萬餘官軍南下,沿途又匯聚「良紳義士」的時候,胸中的雄心與壯志是多麼豪邁。
仿佛踏平賊寇就在今朝。
可如今不過一二十天,西路軍部眾逃的逃,死的死,降的降,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兵力存著一口抵抗的心氣,被圍困在這裡。
高名衡只覺渾身發冷,明明已是暖春季節,胸腔卻好似透進一塊寒冷刺骨的堅冰。
他抬頭望天,東升的太陽滑落最高位,已是下午時分,意外爆發的遭遇戰持續了數個時辰。
可是賊軍的攻勢從方才開始就忽然停了。
難道賊軍是在整頓剛收下的降卒,亦或是打算「先禮後兵」勸說他們投降乞活軍?
賊軍要是勸降成功一省巡撫,於政治軍事都能產生極大的影響力。
當然,高名衡是不可能投降賊軍的,若是賊軍小憩之後再度殺來,他一定持劍與賊軍戰鬥到最後一刻。
敵我雙方就這般在詭異的氛圍中保持對時著。
不知過了多久,高名衡忽然瞧見寨牆外圍露出一個個腦袋,那些人彎弓搭箭、平舉鳥。
高名衡疑惑,寨牆內側的木台可供土兵站立禦敵,可是外側是平坦的泥土啊。
他轉念一想,便明白賊軍等待這麼長時間,原來是在壘土建梯,將寨牆變作向內攻擊的防禦工事。
這時,營寨幾個破敗的缺口分別走進十數名高舉旗幟的士卒。
官軍一看就知道是半時辰前的友軍,此刻已然投誠了賊軍。
「兄弟們降了吧!乞活軍賞罰分明,投降過來的都給發一兩銀子和雜糧窩頭。
乞活軍主力馬上就渡河過來了,到時候頑抗不降的都得死!」
「叛徒」說話間,身後湧現一個個黑乎乎的東西。
高名衡定晴一看,那不是官兵隨軍的火炮是什麼,賊寇忙活半天居然是在鼓搗火炮,準備用來轟擊官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