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進入戰鬥準備!」粟拉的聲音在隊長耳中迴響,「騎兵前往西北方向蓄養馬力待命。」
粟拉話音剛落,便有兩名輔兵為他捧來全套的戰甲一一紅色布面甲猶如一條連衣長裙,革帶、副帶纏繞腰間。
副帶上懸掛水囊、皮包、火鐮、乾糧袋。
兩名輔兵分置左右,協助他佩戴環臂甲鎧,裝上環臂護喉,捆綁一塊巴掌護心鏡。
粟拉接過頭盔緊扣頭頂,頭盔兩沿的護脖下垂,再給柔弱的脖頸增添三分防護。
「第三隊披甲完畢··第二隊披甲完畢··第六隊披甲完畢—·
披甲完畢的低喝聲此起彼落,金屬甲片的摩擦聲嘩嘩作響。
擔任主攻的『王圖圖』沒戴金屬頭盔。
他衝著身側的輔兵伸出右臂,看也不看便接過來一條白色布條,熟練地環繞前額纏住,狠狠打一個死結。
那白色布條的正中間書寫四個血色大字:天滅偽明。
他身後一千名先鋒死士也同樣給自己捆綁不同顏色的額帶,各自書寫著不同的血色文字。
「活捉朱由檢」,「屠滅朱明」,「世界大同」,「滅絕劣紳」,「踏平腐朽」,「人民萬歲」,「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打進京師坐天下」,「我也要做黃四郎」—·
輔兵為『王圖圖』端來一碗清水,他捧著土陶碗看向鬥志昂揚的勇士,
弟兄們也各自捧著一碗斟滿的清水。
「一切盡在碗裡,兄弟們,幹了!"
「幹了!」
一千先鋒捧起酒碗一飲而盡,隨後陸續陸續將陶碗摔碎在自己的腳邊。
王圖圖如同揮舞金箍棒一般耍弄步,旋即繃直手臂遙指明軍營寨,「兄弟們跟我一起消滅此敵!殺啊!」
「滅明!滅明!滅明!」
一千先鋒獰著面孔,嘶吼著噴出滿腔的口水,朝向數百步外的明軍營帳發起決死衝鋒。
這時隆隆的衝鋒號角在背後響起,一千死士就像一群漆黑的瘋牛,席捲著遍地滿地的泥塵直逼營寨。
西路官軍的崗哨第一時間發現樹林衝出一夥武裝分子,但在各部分兵劫掠、鬆弛渙散的指揮系統下,竟不能在短時間內組織有效抵抗。
一千死土幾乎沒死幾個人便貼住營寨木牆,多出來的傷亡還是衝鋒太過激動,不小心崴了腳,或是揮舞刀劍錘砸到隊友身上的。
王圖圖側靠寨牆,扭頭大喊,「爆破組,上!」
一聲令下,二十名身形臃腫的玩家迅速貼上距離自己最近的寨牆,其中一半人衝到營寨門前。
「敵襲!敵襲!」寨牆上的守軍張弓射箭,卻被死士高舉的盾牌阻擋。
爆破玩家手持火把,點燃胸前一根短細的引線,只見引線啪的一聲燃燒起來,火焰飛速焚向引線的盡頭一一捆綁玩家半個身軀的火藥包。
三個玩家一組前後擁抱,最前一人死死抱住寨牆,打算用自己的身體充當障礙物,以便提高火藥定向爆破的威力轟開木門。
【戰功加一】
只聽遊戲系統叮噹一聲響起,所有前排爆破組的玩家嘴角揚起一道愉悅的弧度。
火星燃盡引線,瞬息之間點燃火藥包中的黑色物質,一陣滔天爆炸響徹天地。
火藥爆炸猶如十五米高的巨人狠狼踢出一腳,強大的衝擊爆開木質寨牆木屑裹挾著碎石塵土四處飛濺,猶如落雨般降落地面發出啪嗒悶響。
寨牆上的防守明軍被衝擊波掀飛出去,無數赤紅戰袍的明軍步卒在半空中發出驚聲慘叫。
即便僥倖未死的明軍也被巨大的震撼驚破耳膜,不光雙耳驚鳴聽不見聲音,就連身體最基本的平衡能力也短暫喪失。一個個待在煙霧塵土瀰漫的寨牆旁,失魂落魄地跟跪走動。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在耳邊響徹,『王圖圖』緊閉雙眼,頂著拋飛落下的黑雨足足忍受三十秒,渾身上下的皮膚仿佛經受一場感官洗禮他將五感的級別調到30%,雖然感覺不到劇痛,但大量匯總到大腦的密集痛感,仿佛化作一隻異形幼蟲正在腦中橫衝直撞,令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悅!
就好像他真的活在大明未年,正統師死士搏殺該死的偽明!
全身的亢奮戰意達到巔峰,王圖圖雙目赤紅,渾身顫抖,搖頭晃腦的發瘋模樣就像是綠巨人激活狂戰狀態。
王圖圖舉前指,乾枯裂口的嘴唇朝著天空發出破音的怒吼,「殺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千死士順著炸開的豁口魚貫而入,舉起刀槍劍斧見人就砍,逢人便殺眼見先鋒順利突進營寨,粟拉當即咆哮著下令,「兄弟們跟我沖啊!」
樹林中的八千步卒分成中東兩路,分別衝殺出去堵截官軍的退路,而包圍圈西北的缺口就由遠處待命的騎兵填補。
營寨邊緣存在抵抗意志的明軍被火藥爆破炸得士氣全無。
眼見「人面獸心」的賊軍精兵喊打喊殺地衝進營寨,官軍們根本顧不上拼殺,只想回身逃跑。
最靠近先前的官軍率先逃跑,後面的官軍聽聞動靜紛紛看向炸響連天的東面,驚覺大量友軍一邊叫著,一邊朝西北面奔逃。
後方的明軍搞不清楚狀況,只知道隨波逐流跟著一起跑,不時聽見有人著模糊的吶喊,那喊叫聲漸行漸近,直到所有迷茫的明軍都能聽見每一個字句。
「這裡怎麼會有賊軍!」
「乞活賊殺進來了!」
「我軍敗了!」
失敗就像瘟疫傳播,在營寨內各明軍心裡流傳,饒是有人命令部下拼死抵抗,也扛不住其他友軍逃跑的示範效應。
肥水之戰,北府兵擊敗前秦軍隊先鋒,進而引發連鎖潰敗反應,直接導致前秦百萬大軍連鎖敗逃。
連鎖潰逃的恐慌效應,就好比有人在火車站裡驚叫著向後跑動,當你看見人群在騷動,耳邊迴蕩著哭聲與叫著,你根本無暇搞清究竟發生了什麼,腦子裡冒出「傷人」,「危險」之類的消極想法,身體已經遵循趨利避害的本能向後奔逃起來。
「為何噪!」
高名衡聽見東面傳來劇烈的響聲,一度以為帳外的震天動靜是哪路官軍爆發營嘯,趕緊帶著一眾家丁出營探查。
他看見營寨東面燃起烈火與黑煙。
數萬兵馬的營地連綿數里,若沒有望遠鏡,也爬到瞭望塔登高望遠,根本看不清大致局勢。
一名負傷的部將滿臉是血,睜大僅剩的獨眼,一眼便在人群中瞧見緋色官袍打扮的高名衡,連忙撲到巡撫大人面前:「賊、賊兵殺進來了!」
「什麼!是哪一路的賊兵?」高名衡猶自不敢相信。
『是、是乞活賊!他們破了寨門已經打進來了!」
「啊!」
高名衡渾身一滯,頓覺雙腿被注入高濃度鹽水,仿佛要轟爆全身的血管。失去精神力的身子搖搖晃晃連退數步,險些跌倒在地。
此時高名衡也顧不得巡撫大臣的體面斯文,慌亂又震驚地重複呢喃「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方圓百里只有乞活賊的主力大軍,他們的主力大軍已經渡河南下。數萬賊軍貼近過來,探馬怎麼可能看不見。」
「屬下這隻眼睛就是被賊軍炸傷的,怎會有假。」部將獨眼皆是血淚,「賊軍從樹林中掩殺出來,我部一時難以抵擋-—-"
「樹林掩殺」關鍵詞一出,高名衡如遭晴天霹靂擊中顱頂。
原來賊軍主力移師南下只是一個假象,實則賊軍早在樹林中設下埋伏,
就等精神緊繃的官軍放鬆警惕,暴露出渾身的破綻。
『是埋伏!我們中伏了!」
高名衡心說自己一再謹慎,也足夠謹慎,可是為何還是中了賊軍的圈套。
西路軍數萬大軍若是一戰潰敗,四面張網的戰略破滅,洛陽一帶也將徹底糜爛。
到時候賊軍撕破包圍網,不僅督師要他背鍋,陛下也會嚴懲。
完了,全完了!
高名衡捶胸頓足,哭嚎震天,悲痛欲絕的模樣宛如商場內撒潑吵鬧的頑童。
忽然從營寨東面傳來隆隆戰鼓聲,仿佛有數千虎狼之師衝進營寨。
「乞活賊精兵殺過來了!請老爺速速轉移!」
幾個心腹副將來不及等候高名衡做出反應,便三兩人協作,一同將思緒混沌的高名衡扶上戰馬。
「快護送撫台老爺撤退!回汝州!」
高名衡臉頰掛著兩行濁淚,恍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想到什麼,「賀人龍、牛成虎、鄭嘉棟所部何在?」
「他們跑了!」
「該死的丘八不聽軍令下鄉擾民,攪亂各部陣腳,致使遇敵不能自守。
如今又臨陣脫逃壞我剿賊大計!該死!我定要參他們一本!」
然而高名衡還沒逃出數百步,就發現前方擁擠著大量潰逃的敗兵。
他似乎被堵死在路上了。
數千乞活軍精銳衝進明軍大寨瘋狂砍殺,數萬明軍叫著拖拉部眾向西北潰逃,而南面數里外是河流,跑過去也能卸甲泅水。
各路人馬爭相潰逃,甚至有些丘八為了爭搶逃命的道路,竟對自己的友軍刀劍相向,一時間軍營大亂,遍地皆是被砍殺與砍人的悽厲慘叫。
賀人龍士卒跑的最快,等到高名衡反應過來踏出營寨的時候,他們已經衝出兩里之外,堪稱大明長跑界的連任冠軍。
他先前便帶著親兵四下擄掠姦淫,一聽說賊寇伏兵殺出,營地大亂,立刻想也不想騎馬就跑。
至於生死不知的巡撫高名衡,賀人龍根本不予理會。只要他能保住嫡系兵馬,再來誰當巡撫,也要重用他圍剿賊寇。
這時隱藏樹林已久的乞活軍騎兵陡然殺出,驚得賀人龍險些丟掉三魂七魄。
一千賊騎一分為二,一半繼續追擊逃走的敗兵將士,一半如同驅趕羊群一般將潰逃的步卒趕回去擁堵道路。
追擊將官的賊騎更加精銳,尤其是帶頭的數十騎好似很擅長騎馬,甚至有人炫技一般站在馬背上迎風怪叫。
誰料官軍也不是吃素的,一名邊軍出身的騎手回身彎弓搭箭。只聽弓弦彈射,一支箭矢破空射出。
「尼瑪的搞偷襲!」
險些被射中的賊騎大吼一聲躲閃箭矢,結果因為躲避攻擊導致身體失衡,失足跌落馬下,被身後避閃不及的馬蹄輪番踐踏,成為此次出征第一個死在隊友手裡的騎手。
「天殺的狗賊,你殺我兄弟,我要你死!
2
說話的賊兵沒去追擊害死兄弟的騎手,反而緊追戰甲最為鮮亮的賀人龍。
惹得賀人龍心中大罵,殺你兄弟是他,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