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拂過樹林,新生的枝葉隨風而動窒作響。
東升的朝陽光芒飛灑大地,一層一層橘紅輕紗慢慢褪去,顯露出光芒照射下的蔚藍天空。
一隻小鳥撲扇著翅膀翱翔天際,掠過一片片零星樹林的尖頂,終於落在一棵大樹的枝丫上。
它扭動靈巧的脖子四處張望,卻沒發現枝幹之間的潛伏者『李四民』。
李四民身披一套樹葉編制的偽裝戰服,樹權上固定架設一根單筒望遠鏡。
他時不時將右眼湊上去觀察遠處的敵兵動靜。
大樹底下趴著『羅大錘』與『暴風鼠』兩位隊友,他倆半埋地底,已經數個小時沒有動靜,大概下線去玩別的遊戲去了。
不一會又飛來一隻小鳥,湊到第一隻鳥兒身邊,
『李四民』聚精會神地觀察兩隻可愛的鳥兒,兩鳥唧唧咋咋地小聲哼唧,像是七夕約會的情侶有說不完的話。
這份溢出的可愛惹得李四民牙痒痒,心中突然湧現一股強烈,想把眼前兩隻可愛鳥兒抓在手裡活活捏死的衝動。
這當然不是他心理變態,而是大腦對可愛生物的對沖機制使然。
隨著一陣馬蹄聲動靜傳來,兩隻鳥兒展翅高飛。
李四民趕緊循聲看去,透過望遠鏡發現敵兵的蹤跡大量騎兵打著旗幟出現在視野範圍,步軍跟在騎兵身後快步前行。
隨著部分探騎回歸,官軍步騎挑選一處小鎮駐紮,源源不斷的步騎士卒從西北方向匯聚而來。
輔兵與鄉勇很好辨認,前者一身破舊戰襖,足蹬草鞋,一頂鐵頭盔,武器不是長矛,就是能當錘子的火。
後者穿著乾淨樸素,體態瘦弱,若不是手中有長矛刀劍,怕是會被認作是逃荒百姓。
敵兵的數量愈來愈多,臨時搭建的營寨也初具雛形,李四民判斷,這應該就是西路官軍的主力大軍。
他調整姿勢趴在樹枝上,猶如一套掛在鐵桿上的棉被,旋即喚出遊戲操作界面點選「退出遊戲」。
隨著一陣白光閃光,李四民的意識回到現實。
他趕緊解鎖手機,打開社交軟體在乞活軍大群和偵察群分別發送,「丙四網格發現敵兵主力蹤跡,人數規模不低於四萬。另外,羅大錘和暴風鼠這倆狗賊線上掛機,沒幫我半點忙,記得扣除他們的軍功點數—"
「情報收到,你的功績記下來了。掛機狗也會扣除相應貢獻。」
不過一分鐘時間,群內頓時冒出兩個匿名用戶,「別啊!我只是去上個廁所,沒有掛機啊!」
「你上個廁所兩小時,掉坑裡了是吧?」
「求求了,我們下次不敢了。」
「那就下次再說—··」
「塗!」
收到消息的『夏鴨』迅速上線,原本睡在躺椅里的軟綿「人偶」忽然堅挺起來。
夏鴨湊到粟拉跟前,後者盯著劃分十數個網格的河南地圖,「丙四網格發現西路軍主力蹤跡—....."
「丙四。」粟拉低聲呢喃,手持炭筆在標記地點畫一個圈,然後比對敵我雙方的距離,「官軍的確跟上來了,但還是與我們至少保持四十里的距離,一天的腳程。」
『夏鴨』:「官軍的斥候被我們消耗大半,他應該掌握不清我軍的具體動向。」
『黃朝』穩坐木椅翹起二郎腿,「那還等什麼,趁著夜色貼上去,白天就能跟西路軍大決戰。」
「確實可行,今天晴朗無雲,又是月圓時間,今晚月圓會很亮。」
「不妥當。」粟拉出言否決,「我們和輔兵走完四十里還能作戰,但更多新老民兵大概掉隊嚴重,與其讓民兵拖累我們,不如分開他們。」
「你想分兵?」
「是的。戰死的兄弟不是透露了情報麼,說我們主力只有四萬,可我們總兵力有五萬!我們將計就計分出四萬弱旅假意渡河南下,誤導官軍的判斷業「然後你分出一萬精銳摸過去一—」『夏鴨』總算摸透粟拉的戰略意圖,「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粟拉』笑了,說話語氣也變得興奮,「路途中的偵察小組都是我們的眼和耳,幫助我們規避敵軍探騎、抵達正確的位置,而且敵兵駐紮附近多有樹林,足夠我們抵達位置後休整。」
「嗯,怎麼打敵人措手不及?」『黃朝』不懂就問。
「若換做你是官軍主帥,聽說乞活軍主力渡河南下,你會怎麼做?」『栗拉』發問。
「我會慶幸勁敵溜了,先在原地搶劫幾天樂呵樂呵,然後等賊寇去打友軍的時候,我再背擊賊寇力挽狂瀾。」
「哈哈哈————」『劉關張』捧腹大笑。
「笑什麼?」
「笑你把這些官軍當傻子了。如果我是官軍,肯定繼續渡河咬住賊寇尾巴,等友軍北上而來兩面夾擊----而我們就可以等官軍渡河的時候,出其不意攻其半渡。」
「既然計劃這麼好,那趕緊開始吧!我要血流成河!」
作為全軍總師,『粟拉』當即下令分兵。
玩家之間用划拳決定誰擔任突擊隊,誰當誘敵隊,最終決出兩干玩家參與行動。
「淘汰者」指揮民兵渡河南下。
此次夜行總共編組兩千新老玩家,一千騎兵,七千輔兵,另帶兩千餘匹驟子背負甲胃、道具。
全軍沿著丘陵底部行進三十餘里,玩家各自攜帶五天乾糧,任何與戰鬥無關的炫技小玩意全部留給「誘敵隊」。
夜晚八點,一輪皓月高掛當空。
溫柔的灰白月光照映出丘陵的輪廓,一萬乞活軍如同黑色的行軍螞蟻,
沿著丘陵底部急忙趕路。
隊長使用「指揮語音」與『粟拉』直接對話,儘管每次對話都會預消耗一定的功勳值,但基本能在戰役之後填補消耗,
位列中隊的『粟拉』看不見前面的狀況,前後左右唯有玩家的後腦勺和側臉。
臨出發前,指揮官共享了西路官軍的情報數萬官軍聚集在三四十里外的一處小鎮。
而乞活軍要在天亮之前趕到一片樹林潛伏起來,等待官軍陣型鬆散之際再一鼓作氣殺出去。
所有參戰兄弟都很興奮。
現在他們將面臨數萬官軍,那可是數倍於己的敵人!
人人都知道敵我之間的兵力懸殊,但人人也知道這是有心算無心,除非官軍在乞活軍安插了「即時通訊」的臥底,否則不可能探知乞活軍的真實意圖。
樂觀的情緒隨著時間推移,逐漸轉變為熱血與亢奮,仿佛打了雞血一般的興奮張力促使玩家走得飛快。
短短數小時就走完一半的距離,中途臨時小憩兩次。
第三次休息時間,『粟拉』坐在地上取出含於口中的銜枚,幾滴晶瑩的津液順著銜枚流淌出來。
他抬起袖口拭去嘴角的口水,接著給自己灌了一口清水。
一陣清風吹拂而過,吹起了他鬢角的黑色髮絲,周遭的樹林枝葉隨風而動,寇窒作響。
白色月光透過枝葉拋灑下來,恍若銀白色的染料點綴鬱鬱蔥蔥的地面,
將這片林中小道渲染得如同幻夢之境。
「全軍上路————」『粟拉』下令,軍團指揮官的命令如同浪潮一般,隨著小隊長的傳話而傳遞全軍。
刷的一下,幾乎所有玩家立身站起,連帶著催動騎兵與輔兵。
林中小道人影攢動,戰馬騾子咬著口嚼。長矛槍戟的利刃包裹灰布,以免在月光底下反光暴露。
所有玩家原地肅立,安靜等候前排的弟兄踏出第一步。
又經過數小時的行軍,排頭玩家忽然看見一片樹林閃爍看某種火光明滅不定的光芒一閃一閃,好似摩斯電碼一般傳遞著信息。
一切安全。
偵察小組傳遞的信息很快通過指揮官傳遍全軍。
「全軍加快速度進入樹林!」
指揮官一聲令下,一萬軍隊迅速進駐樹林。
『粟拉』爬到一棵樹上望遠,敵兵的篝火照亮營地半空。若是玩家還有體力,怕是可以直接夜襲敵營。
只可惜數十里強行軍,就算是第四天災也有些扛不住。
「現在是凌晨三點半,所有人就地隱蔽休息恢復體力,到明天一早根據敵情再作應對。」
「賊兵渡河南下了。」
探知數萬賊寇渡河的探馬迅速回報,明軍高層都覺得驚訝又欣喜。
驚的是賊寇忽然南下,怕是要流竄作戰,亦或是去威脅豫南州縣。
喜的是賊寇不敢與西路軍正面交鋒,居然嚇到渡河跑了。
「全軍拔營出發,渡河南下追擊賊寇!」
然而高名衡的命令傳達下去,卻沒幾個總兵服從。
丘八們一聽說賊寇主力移師南下,紛紛如同解開金箍的潑猴一般,前往周邊鄉野「征糧」去了。
「哈哈哈哈哈!官軍行為被我猜中了!他們果然跑去劫掠打糧了。」聽聞官軍動向的『黃朝』哈哈哈大笑,他看著先前嘲笑他的『劉關張』大笑不止。
「看來對明末丘八的秉性把控,我確實不如你啊。」
「那接下來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既然敵人連半渡而擊都不要,反而選了紀律渙散這條最糟的路,那我們就堂堂正正收下這份大禮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