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付明成跟著盛嘉瑜一起出來的, 看他回頭,不免多問了一句。
他一回頭,就看到崔燁那個人, 在死死地盯著盛嘉瑜。
上次崔燁鬧出的那些事情,他們都看在眼裡。
即便最後查出不是崔燁往盛嘉瑜身上潑的髒水,可要是沒有他自以為是的告白,也不會有後面的那些事情了。
說到底,他只是盛嘉瑜的朋友, 跟付明成非親非故,又像個狗皮膏藥一樣煩人,很難不去遷怒。
見他到現在還盯著盛嘉瑜看, 又一副兇巴巴的樣子, 付明成面色立刻沉下來,對盛嘉瑜說:「他還不死心?」
「誰知道呢。」盛嘉瑜聳聳肩,「下午陪我去訓練場過兩把吧,好久沒跟你們打了,我怕我明天下手太狠。」
期中過後的機甲班課程排得更緊, 別說本來就不用去的課,連本該去打個卡混個考勤的格鬥課和理論課都缺了好幾節。
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學校對他們這個機甲班看得很重要, 寧可他們別的少課, 直接把他們的平時分拉滿, 也要專心去訓練。
於是這兩個月,他就只有跟羅錚學長互相對練的實戰經驗。
只跟一個人對打,總還是容易陷入慣性思維陷阱。
付明成的班長並不是隨便當的, 他的綜合成績一直都名列前茅, 雖然被方晨他們幾個蓋在上面出不了頭, 但也是非常優秀的學員。
可他這話說得實在是太欠揍,就是付明成也忍不住屈起兩隻食指,放在他的腦袋兩邊,不輕不重地擰了兩下,「小兔崽子現在都這麼狂了是不是?」
「啊啊啊啊家暴!這是家暴!我要舉報!」盛嘉瑜雙手握在付明成的手腕上,一遍念著哭唧唧的台詞,一遍笑成一團,縮進了付明成的懷裡。
「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殺了你這妖孽。」
「救命啊!」盛嘉瑜拍著付明成,兩人扭成一團,打打鬧鬧,在過走廊的時候撞到一個人,才停下。
「抱歉。」站好了看到撞到的人是陸哲,盛嘉瑜立刻從付明成的懷裡鑽了出來,鑽完了他才滿肚子問號。
有什麼好怕被看到的?
「沒事,考完試了?」陸哲問。
「嗯,全十環。滿分,嘿嘿。」說起自己的成績,盛嘉瑜永遠是驕傲的。
如果說上學期,他還覺得他的成績是因為他的努力,今年就很難不有點傲氣。
雖然機甲炮也是開,但大口徑aoe和射擊的精準度畢竟不是一回事兒。
他只泡過幾次射擊訓練場,練過的機會不會,但水平一直都很穩定。
盛嘉瑜並不意外今天能打出滿十環的成績,但不代表他不會為此而自豪。
陸哲瞧著盛嘉瑜的樣子,如果他是個長尾巴,這會兒估計早就已經高高得翹起來了。
「很不錯,明天的考試呢?羅錚讓我跟你說,如果打不贏別人,出去別說是他教的。」
陸哲又伸手揉了揉小兔子的腦袋,他也就只能借著這種獎勵,心懷不軌地去觸碰盛嘉瑜了。
那天酒醒之後,陸哲有過短暫的後悔。
他怕自己那天的出格舉動會讓盛嘉瑜遠離他,這幾年對方考試忙碌,也很少跟他見面聊天,讓他一直惴惴不安。
剛才盛嘉瑜和他的舍友打鬧得那麼親密的時候,很難說他不吃醋,可他真的沒什麼立場去吃這種飛醋。
可看到盛嘉瑜從那隻北極狼的懷裡鑽出來,一副怕他誤會的樣子,他又覺得很受用。
真卑劣啊,陸哲。
你也有今天。
他在心裡自嘲一番,又給了盛嘉瑜鼓勵:「不過我覺得,能讓羅錚說出這種話,你明天一定是勢在必得了。」
「這個不敢說大,畢竟體格和力量擺在哪兒,盡力而為吧。」陸哲的手沒有拿走,盛嘉瑜就在他的手底下搖了搖頭,好像在主動蹭他的掌心一般,讓陸哲心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羅錚不會看錯人的,考試加油。」
「好!那我們去吃飯啦,學長論文加油!」盛嘉瑜拉著付明成往一旁跳了一下,對陸哲揮了揮手。
陸哲一句話嗆在嗓子眼裡,這小兔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因為定了下學期要集中特訓,所以學校要求所有的大四學生要在下學期開學之前把論文終稿寫完。
大四沒有期末考試了,每天為了論文跑上跑下,忙得連管過兩天的軍演的時間都沒有。
這兔子,絕對是故意的。
「好,我也加油。」
次日。
格鬥場內。
胡忠的照例考前訓話,訓完了才讓學生們去抽籤。
格鬥考試採取1v1對戰,按照表現評分。
跟盛嘉瑜期中考的機甲差不多,贏不贏的不是最重要的,而是要看你的表現如何。
當然獲勝者的分肯定會更高一點,不是輸得太難看的,抽到實力差距太大的,表現不錯盡力而為成績也不會太低。
對於這些表現不盡人意的學生們,該畢業的績點學校還是會給的,好歹能拿個文憑,但等畢業選擇去向的時候,不那麼好看的成績單,就是最遠星際的邊防駐紮,也是去不了的。
不過這只是明面上的成績單,雖說胡忠說了不要為了獲勝去傷害自己的身體,可軍校生們心裡都憋著一股勝負欲,他們又都還年輕,不懂得什麼叫見好就收,都憋著一股氣,打算證明一下自己。
沒比兩場,已經抬下去好幾個了。
校醫岑舟就在一旁呆著,抬下去一個大罵一聲。
今日治療艙kpi超額完成任務,甚至搬了倆過來,輪流用。
胡忠早預料到這種情況,除了跟著罵兩句,也沒什麼別的辦法。
都是血氣方剛的小年輕,只考過幾次試,沒比過真正戰場上的虧,沒有體會過死神的距離,不懂得珍惜自己。
總要摔過幾次跟頭,才能清醒。
只一味的攔著是沒用的。
在搬下去第十名同學的時候,盛嘉瑜還是「嘶」了一聲,看了一眼自己的號碼牌。
42。
排在靠後的數字,但和去年的期中考試一樣,只有抽籤,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
教官們在分抽籤的時候,其實都動手調過概率,按照平時成績分了組,不會真的把年紀第一分給年紀倒數。
畢竟他們的目的是考試,那樣考不出什麼東西來。
所以對手的範圍其實很窄,只是不知道是誰。
不過方晨跟他不是一個大考場,註定是沒有機會一較高下了。
雖然想想有些遺憾,不過以後較量的機會多的是,也不急著這一次。
程卓倒是跟他一個考場,這學期他們很少見面,話也不多,但狡猾的狐狸還是湊過來偷看他的號碼牌,劫後餘生般地說:「幸好沒對上你,不然我可要湊不夠學分了。」
「嗯?不至於吧,輸也不會摳那麼多的,你湊什麼學分?」盛嘉瑜看著從身後突然竄出來的程卓,往旁邊讓了讓,覺得他話裡有話。
程卓平時成績不錯,也不像張晨程那樣偏科,就算不拿獎學金也不會有要考慮到湊學分這種事情上。
然而狐狸只是老神在在地搖了搖頭,「沒什麼,湊得夠就湊,湊不夠就拉倒,用不用我幫你去打聽打聽跟你一樣42的是誰?」
盛嘉瑜有一瞬間的動心,但想了想還是算了,「不了,讓我承受這種未知的刺激吧。」
反正也無外乎就是那幾個人,沒什麼區別。
等待的時間漫長而又無聊,即便為了提高考試進度一共分了兩個考場,但因為還有其他年紀的學生要考試,只堪堪把一百八十人分成兩半,一半45場比賽下來,也很耗時間。
他的排名又靠在最後,等著等著也就開始無聊了起來。
付明成和唐之都被分到了另一個考場去,能陪他說說話的就只有程卓。
他們關係實在一般,說不上幾句,就只有沉默。
在這寂寞的時間裡,盛嘉瑜莫名的想起平時訓練的時候,陸哲總會來陪他隨便說說話。
他們聊天的內容天南地北,有時候是訓練的內容,有時候是跟學校完全沒什麼關係,只是隨口聊到。
盛嘉瑜一個人在機甲班呆著,即便跟大三的學長們熟悉起來,可他們相處三年,總還是跟別人比跟他熟悉一點。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陸哲會多照顧他一點。
他們好像總有說不完的話,天南地北,無論休息多久也不會覺得無聊。
大一在集訓班的時候他也是一個人,付明成至多只能下訓的時候來接他,那個時候他並沒有感受到這種孤身一人的寂寞。
彼時的盛嘉瑜一腦門心思都是如何達成他想要的目標,於是忽略了很多事情,除卻付明成唐之,也沒有認識什麼人。
因為他臉盲,刻意去記很多人會讓他覺得疲憊,如果記錯了,還是對人的不禮貌。
但這一年走下來,他的身邊好像突然多了很多人,身邊的氣氛逐漸變得熱鬧,然後就再難回到從前的日子裡。
上一世他的朋友一直都很少,連帶著獨身一人,都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現在他的習慣被打破了。
該是好事。
盛嘉瑜心想,發著呆的功夫,號碼已經快輪到他們,他站起來到候場室去做熱身運動。
候場室里大概有兩三組人,大家都在尋找屬於自己的對手,但他都不用看,就知道他的對手是誰。
整個候場室里,只有他在看著盛嘉瑜,目光灼灼,好像要把他吃掉一樣。
勾起嘴角,盛嘉瑜掠過了崔燁如此侵略性的目光,自顧自地做起熱身運動。
這屋子裡,也沒有別人能做他的對手了。
崔燁啊……
想到這個人,盛嘉瑜就無比的頭疼。
期中之後,他是因為忙碌才很少出現在大二的訓練場裡,所以自從論壇風波他解決過之後,他跟崔燁也沒什麼相見的機會。
說實話,盛嘉瑜覺得對比起他對方談的態度,他對崔燁的拒絕已經算夠給面子了。
最起碼沒叫他太當眾難堪,那天課堂前的八卦緋聞也被事後崔燁的狂熱追求者的造謠蓋了過去,很少人會再提起那天的事情。
但大家也都清楚,把事情澄清到那種地步,是盛嘉瑜無聲的拒絕。
他並不清楚被拒絕之後的崔燁到底是怎麼想的,等到昨日盛嘉瑜才搞清楚高傲的棕熊究竟在想什麼。
一見傾心,因愛生恨。
自顧自的喜歡,又自顧自地去評判他,再把他所表現的不如他所想的,全都扭曲為他的背叛和出格。
崔燁想要毀掉他,來迫使他向他低頭。
真是自高自傲的可以。
從盛嘉瑜一進這個房間,崔燁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他的身子。
盛嘉瑜的無視策略更加的激怒了崔燁,讓崔燁走到他的面前。
崔燁是個「靦腆」而又傳統的人,他不像方談那樣喜歡搞得人盡皆知,但又覺得盛嘉瑜這樣「爭強好勝拋頭露面」實在是給他丟人。
於是他會到人的面前來,才壓低著聲音開口:「你最好不要太狂了,乖一點,才叫人喜歡。」
盛嘉瑜聞聲把腦袋挪過去,輕笑了一聲,「哦?喜不喜歡的,管我什麼事兒啊。」
崔燁不懂盛嘉瑜為什麼就是想不明白這個道理,雖然有聽聞他跟陸哲走得很近,但那可是比他家裡還要盛名的豪門,「難道你覺得你這個樣子,陸家會喜歡你嗎?」
這話實在是聽得盛嘉瑜皺眉,這都什麼跟什麼,「你在跟我上演什麼霸道總裁愛上我的瑪麗蘇小說嗎?他家喜歡不喜歡,你喜歡不喜歡,或者再什麼別人喜歡不喜歡,都跟我沒關係。」
只兩句是好玩,可不依不饒,就是討厭了。
盛嘉瑜站直了身子,正式地對崔燁說:「我昨天說過的吧,你休想。如果一次不死心,那就兩次三次,認清我是誰。少把你那副大男子主義的保護欲和征服欲放在我身上,信不信等下打得你進醫療艙沒有一個小時出不來?」
醫療艙是治療效率非常高的手段,能進去呆個一兩個小時,這是極大的挑釁了。
崔燁的怒火被激起來,但他們兩個人說話的聲音都不大,和自己的對手提前了解也是常事,其他人並沒有注意到他們兩個的衝突。
盛嘉瑜看到崔燁的怒火,反倒是更覺得有趣。
考試開始的鈴聲已經敲響,接下來就是他們兩個人的較量。
他拍了拍崔燁的肩膀,「我們,賽場上見?」
說完,他已經信步走過崔燁的身邊,就像昨天一樣。
盛嘉瑜從不會為他的世界而停留半步。
格鬥場上,兩人都換好了考試用的衣服,專用的衣服會有觸擊得分點記錄,方便計算失敗一方的成績。
選手從兩個方向上場,站在格鬥場的平台上,等待著主腦的指令。
盛嘉瑜晃了晃手腕和脖子,聽著機械音冰冷的倒計時,抬著脖子看人。
平素里他抬著脖子看人是因為他個子比大部分的人都矮,大家也都喜歡了他總是會抬頭看人。
可台下熟悉盛嘉瑜的人看他的表情,總覺得他今天不太一樣。
那樣抬著下巴,半合著眼睛,就好像在俯視對方。
江輝站在程卓的旁邊,他們兩個都考完了,「嘶」了一聲,「不是,崔燁又怎麼惹著他了?」
他學號在後面,跟盛嘉瑜昨天考試時間錯開很多,沒見到他們昨天的小插曲。
而程卓也就更不知道了,「誰知道呢,不過好像很少真的看他生氣,有好戲看了。」
隨著主腦的倒計時結束,盛嘉瑜直接竄了出去,他的速度一向都是別人跟不上的,但崔燁也沒當回事,反正速度再快,也不過只是花招數。
崔燁做好迎敵的準備,但他才剛站穩下盤,盛嘉瑜的爪子已經招呼上來,將他崔燁的頭狠狠地按下去!
「碰」的一聲,崔燁的頭被按在地上,發出一陣巨響。
格鬥場地都墊了柔軟的納米材料,絕對不會撞傷頭骨,但這樣撞下來,即便是再怎麼減震的材料,也很難不叫人擔心崔燁的腦殼健康。
崔燁立刻要用雙.腿去剪盛嘉瑜,但被後者一個錯身讓開,換了一隻手去掰他的腿。
崔燁奮力站起,與盛嘉瑜打在一起,未過兩招,眾人看不清盛嘉瑜的身法速度,只見崔燁又被狠狠地推了出去,撞在格鬥場地旁邊的圍欄上。
棕熊揉了揉腦袋,但盛嘉瑜並沒有給他停息的空間,又再一次發起攻勢。
台下的人看了半晌,終於確定了,這是一場由盛嘉瑜發起的單方面的毆打。
盛嘉瑜並沒有做出違規的動作,他所有的動作都是得分點,也顯得從容不迫,不慌不亂。反觀崔燁,在最一開始被盛嘉瑜掌握了先機之後,就再也沒有找回自己的攻擊節奏,只能全程被盛嘉瑜牽著鼻子走,他連近他的身,都做不到。
在經過了幾輪的單方面爆錘之後,胡忠終於看不下去,叫了停。
他哪兒能看不出盛嘉瑜在泄憤,雖然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有什麼過節,但也不能看著人再這麼打下去了。
比下去也沒有意義,無論如何,崔燁都不是盛嘉瑜的對手。
泄憤到這個份兒上,盛嘉瑜都沒做出一個犯規動作,是崔燁技不如人,跟不上而已。
胡忠一叫停,盛嘉瑜也就停了手。
崔燁早已沒了力道,癱軟在場地上,被人抬下去的。
盛嘉瑜在崔燁被抬下去的時候,擦了擦手,歪頭看了他一眼,這一次是真正從上至下的,帶著憐憫的俯視:「懂了嗎?這才是憤怒的力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