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2024-11-18 07:38:14 作者: 珩止
  被燈光環繞的時候, 盛嘉瑜才發現他已經很久沒有站在過舞台上,被諸多目光注視,等待著他的表演了。

  這一世他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鍛鍊自己, 沒有去培養什麼其餘的愛好,出了學習便是鍛鍊,和上一輩子的他,過成了完全相反的日子。

  儘管他喜歡這種為了夢想不斷拼搏的動力,但偶爾也會突然感到只費勁心機去做一件事, 總會忽略掉其他的風景。

  甚至當被人問題有什麼才藝的時候,他才發現,能端出來看的, 竟然只有上輩子淺淺學過的那些皮毛。

  他上輩子身體太差, 對音樂畫畫這一類藝術都只是淺嘗輒止的愛好,用來調節情緒的,隨便學學,只求個陶冶身心。

  深學下去一年兩載學不出個名堂,反倒影響心情, 加重身體負擔,便都只學了個皮毛,堪堪能看, 登不上什麼大雅之堂。

  而他的選曲也只是這個時代的流行樂, 其實沒什麼特別的。

  盛嘉瑜本也不求一鳴驚人, 只是想儘可能試一次,為自己上一世就沒能擁有的大學生活,不留任何的遺憾。

  台下的觀眾們都靜靜聽著他的曲子, 仿若被帶到另一個寧靜的世界, 不忍心去打擾台上的那名奏樂者。

  在所有人的眼裡, 一實代表著實力、戰爭、力量。

  即便是覺醒成了一隻兔子,這樣的標籤也依然被印刻在所有其他學院學生的印象里,甚至於一實二實的人自己,都是這樣認為的。

  

  生在一實的兔子,也該是一隻伸伸腿兒,就能踹到一面強的暴力兔子。

  而在此之前,盛嘉瑜的名聲也確實跟那他們想的這些差不多。

  但此時此刻,台上的人似乎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屬於草食系動物的刻板印象在這一刻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讓所有人都想起了,那個攪得一級實戰學院腥風血雨的人,是一隻兔子。

  不是動若脫兔的兔,是安靜而溫順的草食動物。

  並不熟悉盛嘉瑜的人,開始自顧自地把柔弱寧靜而溫順的詞語套在他的身上,好像他之前在一實掀起的那些風浪,又開始變得不值得一提起來。

  無論如何,草食動物都得符合他們的刻板印象才行。

  實戰學院一些不那麼熟悉他,又嫉妒他的成績的人開始陰暗的想。

  而一些很早就對盛嘉瑜打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學長們,也開始舔舐著自己露出的犬牙,胸中湧起想要撲上去,咬開那脆弱頸動脈的捕食慾。

  鋪天蓋地的氣氛涌過來,盛嘉瑜輕輕皺了皺眉頭,耳朵不受控制的冒了出來,像是在迎合空調風般,輕輕的抖動。

  這樣的抖動更加加重了台下某些人想要凌虐的心,連帶著坐在觀眾席里戰學和軍技的草食動物們都開始感受到不適感。

  小聲的埋怨開始蔓延開來,會長在後台皺了皺眉頭,「他們在幹什麼?」

  「嘖,這群肉食動物的腦子是下半身長得嗎?」負責控場的學生會成員也開始咒罵,他們在後台,感受不到那股直觀的力量,但也能猜得到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樣的事情對於學生會來說已經不足為奇了,其實每年都有。

  台上表演的多是軍技和戰學的學生,那邊小型動物多,每每都有看起來比較柔弱好欺負的,會激起實戰學院那幫凶獸的捕獵欲.望。

  人類在繼承遠古動物血脈力量的同時,也繼承了這種食物鏈上的劣根性。

  儘管人類自身的理智會儘可能的壓抑這些□□,可總有那麼幾個例外。

  繼承的血脈力量越強大,就越考驗人類一方的自我管理能力。

  當管理能力比不過血脈帶來的統治欲,就會淪為被野獸控制的工具。

  這是覺醒的弊端,卻也是擁有力量的代價。

  早已經習慣了這種事情的會長並沒有很慌張,而是直接安排了人去警告處理,反正他們年年搞,早就已經駕輕就熟。

  被派去挨個警告的學生是小型肉食動物,受這種影響要小一點,他年年都負責處理這個爛攤子,甚至已經開始打算辭職了。

  等他剛一走進禮堂,發現剛才的那股巨大的壓迫感消失了。

  所有人都在安靜的聽著演奏,完全沒有任何意外的表現。

  他有點懵,問會長還要不要警告,只聽得會長那邊乾巴巴地回了一句:「算了,回來吧。」


  是怎麼回事兒呢?跑腿的學生不理解,但會長卻一副看八卦的樣子,跟後面的人說:「你說,這會不會是鐵樹開花?」

  「他只是單純的被煩到了吧……」後面的人順著會長的目光看過去,坐在那兒的陸哲剛剛換了個動作,皺著眉頭,一臉不耐煩的樣子,那些人就收了。

  肉食系動物之間有搶地盤的意識,陸哲是名義上的獅虎獸,比之別人的氣場都要更強一點。這種釋放凶意,爭搶獵物的行為,會引起同類的不滿。

  大部分實戰學院的人,都惹不起陸哲,別無他因,是真的打不過。

  不管陸哲是因為什麼不耐煩,他們都不敢再在他的面前太過造次。

  演奏結束,盛嘉瑜放下樂器,向台下行了個禮。

  待他還沒有直起身,突然有人從後面竄到台前,然後一捧艷麗的,還帶著水漬的紅玫瑰的映入他的眼前。

  盛嘉瑜抬起眸子,看向那個手捧著紅玫瑰的男人,晚會很多人都換了私服,分不出是哪個學校的,那隻要看那人刻意露出的犬牙,又覺得實在是好猜。

  甚至連來者的目的都那麼好猜。

  盛嘉瑜落在對方的臉上,等到了對方如約而至的告白,隨後挑起嘴角,問:「你哪位?」

  從前,他用這句話都只是實話實說,畢竟他總是記不住別人的臉。

  可盛嘉瑜必須要承認,他現在說這句話,就是純粹故意的。

  畢竟在這種情況下來表白的人,除了討人厭,就只有討人厭。

  連心思都沒有互相確定過的當眾告白,就只是在用輿論壓迫另一方同意罷了。

  他在對方周圍帶著的人起鬨聲起來之前說出了這句話,讓他們的那點淺薄的小心思只能卡在嗓子裡,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方談的表情僵硬在原地,他千想萬想,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方晨跟這兔子的關係還不錯,當天他和方晨一起出現,總該對他有點印象吧。

  他好歹也是一實知名的風.流浪子,又不是什麼無名小卒,這個兔子,他竟然問自己是誰?

  趁著方談愣住的功夫,盛嘉瑜重新行禮,向觀眾們賠了個不是,接了主持人的腔,幫他cue了一下流程,轉身下場。

  這身西服箍得他不太舒服,他急著下去把衣服換了。

  還有陸哲學長,他們還有話沒說。

  陸哲急忙忙地趕來學校給他送單簧管,他還沒對他道一聲謝。

  盛嘉瑜才剛走下台子,方談立刻反應過來跟過來,拉住了他手,「喂,你就這麼走了?」

  方談的力道很大,根本就是不讓他走的意思。

  他們卡在上台下台的必經之路上,讓下一個節目的人走也不是,不走也是。

  要表演的小姑娘們想要讓他們讓一讓,他們上去候場,偏偏方談狠狠瞪了他們一眼,把小姑娘們嚇得縮了回去,不敢吱聲。

  見此盛嘉瑜皺起眉頭,這就有點煩人了。

  他掙脫方談的手,不耐煩地說了一句:「讓路。」

  「你給我個回答,我就讓開。」方談得寸進尺。

  盛嘉瑜瞄見主持人焦急地往這邊看,救場救得詞兒都快沒了,直接把方談用力扯過去,給幾個小姑娘使了個顏色。

  小姑娘連忙鑽過去,遠離這片戰場。

  她們本來很感謝盛嘉瑜的幫忙,可一抬頭看到盛嘉瑜那副不怎麼耐煩的表情,什麼話都不敢講。

  就算是兔子,生氣起來也是很嚇人的。

  方談沒想到他的力氣這麼大,轉念一想自己的弟弟似乎在考試中也被他拉扯過,能在一實混得下去的小兔子,多少還是有點東西的。

  就該是這樣,那才夠勁。

  「行了吧,拿喬兒也拿夠了。」方談拍拍自己身上並不存在的灰,一副十拿九穩的架勢。

  他想,不可能有人拒絕他在盛大演出落幕之後的玫瑰花。

  他將手裡的玫瑰推出去,「你好好答應我,剛才下我面子的事情,我可以當沒發生過。

  後台的空氣總是不那麼流暢,不知道是花香,還是方談身上噴的香水,在這小小的不流通的後台間徘徊來去,熏得人腦袋疼。


  有工作人員湊到盛嘉瑜的耳邊來說他們有點太招風,後台還有人要做準備,而禮堂里的人已經都沒了心思去看什麼節目,一個兩個的都抻著脖子往這邊想看後台究竟發生了什麼八卦。

  雖然盛嘉瑜剛才走得乾脆,可畢竟是小小的轟動了一番。

  愛好情感八卦,是許多人的天性。

  校園名人被人當重表白,反倒是糟了一句「你誰」的反問,如此大戲,實在叫人很難不好奇。

  盛嘉瑜扶額,覺得頭疼死了。

  他還有事情要找陸哲,不說別的話,起碼兩隻單簧管得還給他。

  方談在這裡堵著,死皮賴臉聽不懂人好賴話的樣子,實在叫人覺得心煩。

  小兔子的臉上漾起溫怒,咬著牙,怒目:「聽不懂人話嗎,讓開。」

  也不知道陸哲是不是還忙著要回去,他沒有時間浪費在這種自視甚高,摸不清自己幾斤幾兩重的人身上。

  方談見他生氣,反倒是更喜歡了。

  肉食動物天生帶著對小型草食動物的高傲,他不覺得盛嘉瑜真的有多生氣,反倒是覺得這樣發脾氣,如同隔靴搔癢一樣,挑.逗著他。

  「嘿,就要這種帶著點嗔怒的才夠勁。」

  盛嘉瑜只覺得自己是對牛彈琴,說不通了。

  本懶得跟這種人浪費太多口舌,現在看來,好像非要他真諷刺兩句,才能聽得懂他的意思。

  於是他換了口吻,恢復平時的樣子,似笑非笑地掛在臉上,帶著點挑弄意味的問他:「所以,你是想向我告白嗎?」

  「算吧。至少贈美人一捧花,表達我的情誼。」方談雖然自視甚高,但到底是做過一段時間的花花公子。

  即便在其他人的眼裡,他只不過被草食動物們當成工具人,但對工具人的要求,也還是很高的,總得會點花言巧語,才能讓人願意跟他談一陣子。

  情話說的不算太好,但也會搞點文字遊戲。

  說他在表白,又可能不是,反正就是任你猜測,管他什麼結果呢。

  盛嘉瑜在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手指掐過嬌嫩的玫瑰花瓣。

  方才爭執之間,花瓣散了許多,落在其他的花兒上,一掐便掐出點水漬來,暈濕了指甲,染上一點緋色。

  他先是笑,接過了那捧花,「玫瑰雖美……」

  方談也樂,還不是要拜倒在他的攻勢之下,沒有每人不喜歡花,只不過像盛嘉瑜這樣的美人,或許是想說,「自然不如你好看。」

  「可惜我不喜歡玫瑰花。」他的表情突然冷下來,給正為自己猜到對方心思而沾沾自喜的方談一記直擊。

  盛嘉瑜伸手捧花舉起來,猛地按向方談的頭,往下擰了擰。

  玫瑰花瓣在力量下散開,把方談從上到下澆灌的狼狽。

  「你連我喜歡什麼都不知道,有什麼好說對我的情誼的呢?」盛嘉瑜說。

  他站在那裡,依然渾身上下,潔白無瑕,眼神里透著對方談的輕蔑和嘲諷。

  方談這才認清這個人的脾性,不過是一副精緻好看的皮囊,實則肚子裡爛到叫人可憎的地步。

  怎會有這麼善於偽裝的草食動物!

  他怒火被刺激起,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揮拳就要打過去。

  盛嘉瑜站在原地沒動,而方談卻發現自己的拳頭怎麼也揮不過去。

  他又用力,還是無法。

  方談轉頭看向自己的右手,才發現自己的手腕被人死死地握住,順著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看過去,是陸哲。

  他咽了一口,突然想起陸哲上次警告過他的話。

  他本以為陸哲不過只是對自己的學弟做點表面情誼,沒想到他竟然會追到這裡來。

  他不是從來都不來年末大會的嗎?!

  方談震驚,如果不是知道陸哲從來不在這樣的日子出現,他也不會選擇今天來搞這場當眾的告白。

  陸哲竟然來了?為了誰,這隻兔子?

  方談的內心掠過一個可怕的想法,連他自己都覺得「不會吧」。

  可陸哲沒看他,目光一直落在盛嘉瑜的身上,像是在確認他的安危。

  草,真的啊?


  方談震驚,可陸哲的護法,反倒是讓他鬆了一口氣。

  怪不得呢,原來是傍上了全校最大的大.腿啊,果然只是草食動物而已,方才的一切不過只是在裝腔作勢罷了。

  這種找補讓方談反倒是不覺得自己那麼丟臉了,他剛想跟陸哲認個錯,表示他不該動他的人,但陸哲先一步開口,問盛嘉瑜:「你想怎麼處理?」

  盛嘉瑜歪頭,無害地笑了,「我可以決定嗎?」

  「你的事情,當然是你來決定,要親自動手嗎?」陸哲繼續問。

  他們之間的對話,從始至終,沒有給過方談一個眼神。

  這簡直挑戰了方談作為一個肉食動物的領地意識,他不能允許有人這樣無視他的存在,「喂!」

  「不要,髒手。學長幫我把他丟出去吧。」盛嘉瑜背著手,彎著眼睛,笑眯眯地說,仿佛他說丟出去的,不過是什麼垃圾。

  他並不在意借著陸哲的威嚴狐假虎威,如果能叫人以後都因為恐懼陸哲而不敢來招惹他,反倒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直接上手揍一頓當然簡單,可他今天這身衣服是借的,如果揍得太狠了,崩出點什麼血跡來,實在是對不起借他衣服的學生會了。

  況且,親手揍一頓,可是違反校規校紀的,為了這種人背處分,可不值得。

  陸哲哪兒能聽不出他的那些小九九,不過今夜,他很願意做這個護花使者。

  小兔子能放給他宣誓主權,釋放保護欲的機會,可不多。

  「好。」他說。

  只微微用力,方談就被陸哲直接丟出了後台。

  方談沒反應過來,身體失去重力想要挽回的時候,踩空了後台和禮堂連接的台階,從那篇紅幕布中摔了出去。

  正巧主持人承接轉場,追光燈正打在後台與舞台連接的部分,照亮了方談半個身子,和他身上散落的狼狽至極的紅玫瑰花瓣。

  主持人愣了一瞬,想到自己在後台看的熱鬧,非常沒有道德的笑出了聲。

  透過麥克,響徹整個禮堂,帶動了台下觀眾所有人的情緒,一同看方談滑稽的出場。

  甚至有看熱鬧不怕事兒大者,拍手叫了一句:「精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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