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扼險
陰窪大寨,匈奴牙帳。
眾首領臉上洋溢著笑容,對擊敗漢軍,並斬殺并州刺史張懿的戰果很是滿意。
去卑單手按鞭,得意笑道:「漢軍不堪一擊,我軍斬俘數千人,是謂重創漢軍。我以為今下當乘勝追擊,奪取於離城,並向東入掠太原。」
欒提莫車遲疑了下,說道:「漢朝終為大國,今時雖勝漢軍,但入掠太原,
若惹得漢朝天子震怒,派遣大軍圍剿,對我等而言恐非幸事。」
欒提莫車之所以參與休屠胡的反叛,本質是想借自己是前任左賢王的子嗣身份,在誅殺單于之後,能順利繼承單于之位。然因各種緣故,眾人擁護須卜骨都侯繼位,這讓欒提莫車的單于夢破碎。
加上在與張虞對陣中,欒提莫車不僅沒占到便宜,反而吃了不少,讓欒提莫車稍微清醒了些,讓他明白漢朝兵馬依然精銳,故他不會像去卑那樣敢無視東漢朝廷,也不想一條路走到黑。
聽出了欒提莫車的膽怯言語,去卑冷笑了下,說道:「追擊之時,若非天色昏暗,漢將虛張聲勢,莪軍已奪下於離了。然雖縱敵而逃,但今漢軍主帥戰沒,
兵馬折損慘重,若不趁勢而進,豈不可惜!」
說著,去卑朝著帳中貴人,笑道:「莫非左谷蠡王因敗於漢軍手中,而心生畏懼?」
「哈哈!」
言語一出,帳中貴人忍不住而笑。
欒提莫車自翊有欒提氏血脈,平日作風霸道,讓不少貴人不滿。然在平川之戰中,除了欒提莫車被張虞擊敗外,所有部落都有斬獲,獲得不菲的漢軍輻重、
器械,前後反差下來,這讓眾人對欒提莫車多有不屑。
欒提莫車臉色鐵青,去卑之前的王位僅是從右谷蠡王,但因扶持新任單于有功,被封為右賢王,位置在他以上。今對他這般嘲諷,讓欒提莫車恨不得一拳打在去卑的臉上。
「肅靜!」
須卜單于神情嚴肅,呵斥說道:「左谷蠡王所言是為我匈奴前程考慮,今不可胡亂言語!」
須卜單于能讓眾人擁護,除了為人能得人心外,其資歷自是不淺,年歲已有五旬出頭。
有了須卜單于的呵斥,帳中眾人稍微安靜下來。
去卑收斂神情,說道:「漢朝疆域雖大,甲兵數十萬,但今國力卻是衰微。
據我所知,漢朝除隴右被叛軍所占據,今幽州烏桓勢大難平,故需調我匈奴騎東征。」
「幽、涼二州騷亂難安,而并州戶籍不豐。今我匈奴有兵馬數萬,部民數十萬,另有崇山峻岭,河川為險,漢朝將無力伐我。"
去卑為休屠胡,能熟讀漢家經典,故對漢朝今下情況頗是了解。知道并州兵馬或許是大漢為數不多可以調用的軍隊,一旦將其殲滅,漢朝若是無力征討他們,甚至會默認他們匈奴的獨立。
須卜單于見帳中各部貴人躍躍欲試,便知眾人對去卑的提議很感興趣,雖說并州人口不多,但太原郡卻是富饒,如能劫掠一番,其收穫頗豐。
且須卜單于明白,他受眾人推舉上位,若想坐穩單于位,便是能給眾人帶來利益。
念及於此,須卜單于沉聲說道:「我部聯軍擊敗漢軍,斬殺刺史張懿,今已得罪漢朝,我部已無退路。今不如趁勢而進,擊敗漢軍殘部,殺入太原郡內,劫掠物資。」
「右賢王!」
「在!」去卑拱手起身,應道。
須卜吩咐道:「今命你率萬人先行,我率諸部兵馬後至。」
「諾!」
漢軍內部舉張虞為帥,另外匈奴內部統一意見,繼續向東進攻,殺入汾河谷地,欲大肆劫掠一番。
從陰窪至於離城六、七十里的道路,因是河谷平原,故行軍迅速。去卑花了不到兩天的時間,便至被漢軍捨棄的於離城。
去卑同時得知漢軍撤至黃蘆嶺下營,讓兵馬在於離城周遭下營,並親率左右勘探漢軍營寨。
登丘而望,去卑卻見漢軍依山勢而築營,木柵、拒馬是布置於嶺上道路,封堵了匈奴前行的道路,並在難以攀登的高處,另布有軍士駐守,借地勢而瞭望山下形勢。
見狀,去卑心中略有重視,但為了保持氣度,朝左右冷笑說道:「漢軍據城而守,我尚恐其殊死纏鬥。今依託山嶺纏鬥,若形勢不利,將如獸作散,凱有死斗之心?」
「待單于率大軍至,一鼓作氣破敵,殺入太原!」
傍晚時分,須卜單于率大軍至於離,三、四萬匈奴兵在河谷中連營紮寨,營帳綿延數里。
時入夜幕,匈奴營因規模龐大之故,其燈火通明,將河谷照亮,甚至遠在十餘里外的黃蘆嶺都能看見火光。
三月八日,距張虞成為臨時主帥第三日,匈奴兵率先發起進攻。
太陽從山嶺間東升,火紅的軍旗迎風飄揚,在軍旗之下漢軍士卒握弓持弩,
神情肅穆。
而張虞則在木柵百步外的高點駐足,在張虞的視野內,數萬規模的匈奴軍出現在他眼前。
因黃蘆嶺難行,不少匈奴兵舍騎就步,密如蟻聚的匈奴兵在軍旗下匯聚,猶如遮天之雲,看不見盡頭,黑壓壓一片,朝山嶺壓來,其聲勢之浩大,令人喘不過呼吸。
經張虞仔細觀察,不難發現,匈奴軍聲勢雖說浩大,然隊列之間卻是雜亂,
顯然對大部分匈奴而言,他們並不適應出任步卒。今讓他們以步卒作戰,算是勉為其難了。
或許是知道自方步卒方陣有問題,須卜單于派騎卒先行至嶺下,以為步卒掠陣;在呵斥聲中,步卒以鬆散且混亂的陣型,在騎卒的掩護下,行至山嶺之下。
匈奴兵稍微整軍下,率先將之前作戰中所俘虜的漢卒扔在前頭,而後派出數千軍土,準備驅趕漢卒登山,以掩護他們破陣。
漢卒身無甲冑,穿著單衣,僅有簡陋的木盾作為遮掩,在匈奴士卒的呵斥聲中,以及弓箭的威脅下,漢卒為了活命,只能持盾而進。
凶神惡煞的匈奴首領梁元和,在軍陣的周圍奔馳,喊道:「各部持盾徐徐而進,今日破了漢軍,待大軍入太原時,我部可優先劫掠。」
「殺!」
在梁元和的鼓舞下,匈奴兵士氣大漲,在被虜漢卒的遮擋下,各個趨步登山,無不希望率先破了漢軍很快,匈奴兵已是出現在漢卒的射程之內,漢卒欲射箭時,猛地便聽見前頭傳來漢人惶恐的聲音。
「別放箭,我乃雁門郡兵李貴!」
「兄弟饒我一命,我家中尚有父母需照料。」
被虜漢卒紛紛開口,各種求饒聲響徹於嶺上,懇求同僚莫要放箭射殺他們。
見此場景,柵後不少漢卒露出遲疑之色,動了側隱之心。
「啪!」
郭用鞭子狠狠抽打犯渾的漢卒,罵道:「敵寇臨近,何不放箭!」
被鞭撻的漢卒委屈說道:「前頭不是匈奴人,而是之前袍澤。」
郭憤怒說道:「今開口求饒,欲為匈奴人帶破陣,可有將你視為袍澤。」
說罷,郭奪過漢卒手上的弓箭,朝著逼近木柵的匈奴兵射去,喊道:「今有引弓不射者,以軍法從事。」
「諾!」
有了郭帶頭射箭,善射的漢卒不再遲疑,紛紛瞄準登山的匈奴兵方陣。
什翼率先射出號箭,將一名持盾護頭的被虜漢卒射死,向眾人示警已是可以射箭。
「嗖!」
頃刻間,持有弓弩的漢卒經過瞄準,將箭矢傾瀉而出,射向迎頭衝鋒的胡兵。
「啊!」
持盾的被虜漢卒因大腿中箭,瞬間倒在坡上哀嚎,而他身後的匈奴兵不顧其死活,繼續湧上前頭。
不待他哀豪幾聲,卻見之前越他而進的匈奴兵頭部中箭,慘叫了一聲,便徑直倒地翻滾下嶺。
「走!」
匈奴兵拿箭頂著他,逼被虜漢卒上前。
見前有箭矢,後有匈奴兵驅趕,被虜漢卒為了性命,咬了下牙,將盾擋在前頭,拖著傷腿而進,希望能存活下來。
「嗖!」
蟎珊走了幾步,被虜漢卒一個沒注意,摔倒在淺坑裡。趁著他摔倒,幾支箭矢迎頭而來,箭矢射中他的腹部,被虜漢卒吃痛了聲,捂著腹部倒了下去,急吸了幾口氣,便當場死亡。
而在他死後,持弓的匈奴兵因失去了掩護,因躲避不及時,被兩支冷箭射死。
為了防備匈奴人用盾陣靠近,張虞在木柵前將樹木推平,並挖了不少淺坑,
用高低錯落的形式,打斷盾陣的連續性。
箭矢嗖嗖作響,在人肉盾牌的掩護下,匈奴兵艱難的在淺坑行進了不少距離,但很快便遇見新的問題。
因張虞在黃蘆嶺上構築的工事為「凹」形,兩翼匈奴兵進入了漢卒箭矢的打擊範圍之內,且配合險峻的地勢,將匈奴兵卡在距離木柵前五十餘步,適合步射瞄準的距離。
不僅於此,為了保持箭矢打擊的連續性,張虞將弓手分成兩列,弩手分成三列,分番迭射,箭矢連發不絕,如雨滴紛下般,壓著匈奴兵難以前進。
而匈奴兵若想還擊,但還擊必須冒頭射箭,但漢軍有木柵保護,且還有居高臨下的優勢,匈奴兵若想回射,其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
一時間,匈奴兵被卡在半道,僅能憑藉著周圍的掩體,與漢卒進行對射。
見匈奴兵難以進退,張虞親入軍陣,與漢軍射手並肩作戰,瞄準冒頭還擊的匈奴兵。
「著!」
箭矢離弓,張虞如有所感,大喝了一聲。
聲音未落,箭如流星,正中弓手的眼眶,將其眼珠子射爆,鮮血飛濺而出。
弓手猛地倒地,袁嚎了幾聲,活活被疼死。
「督帥神箭!」
見狀,軍士士氣大振,為張虞的箭術而喝彩。
兩軍攻防,一方居高臨下,一方仰首回擊。因漢軍精選善射者回擊,在對射上匈奴兵死傷慘重。
戰至中午時分,匈奴兵承受不住傷亡,直接從山嶺上退了下來。
下午,新的一批匈奴兵登山,根據之前的暴露出來的問題,打算用土填平坑洞。
針對匈奴兵的對策,漢軍將滾木巨石扔了下去,破解了匈奴兵的登山攻勢,
並趁機用箭矢收割匈奴兵性命。而匈奴兵在折騰一番無果,只得扔下屍體,灰溜溜地撤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