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獻計
中平五年,正月十五日。
待出兵日子到時,張虞率大軍從平城開拔南下。
較上任之初的寒酸,今時雲中義從騎裝備可堪豪華,不談人人有毛皮禦寒,
今人人皆有雙馬趕路,甚至斥候能有一騎三馬。
馬數量上來了,大軍的機動性自然上升,僅花了一日半,雲中義從便趕了馬邑城。
在馬邑休整一日,與從參合塢而來的張楊會合,張虞便率騎隊南下太原。
因沿途郡縣會提供糧草,張虞所部行軍迅速,甚至趕超了雁門太守王澤所率的郡兵,在朔風大雪的阻擾下,雲中義從騎僅花了五日,便行了六百里的道路,
趕到州治晉陽。
得知張虞率部至晉陽,刺史張懿為示尊重,親自出城迎接。
見張虞部下除職業義從騎外,余者裝備參差不齊,張懿為了示好,便命人送來大量的補給,如箭矢、弓弦、矛等物,以來武裝張虞摩下的雜胡騎。
除了基礎的物資外,張懿見義從騎少鐵甲,還特意遣人送來優質的百副皮甲與五十副鐵甲,另有十副馬鎧。
相比一百五十副的甲冑,張虞更看重十副鐵質馬鎧。他義從騎中雖有甲騎,
但馬鎧少之又少,軍中僅有三、四副皮甲,余者戰馬不是以毛皮,便是用簡陋的皮革護住戰馬的胸腔,算是聊勝於無的防禦力。
今有了十副鐵質馬鎧,配上張虞魔下驍勇的甲騎,十騎充當先鋒陷陣,一旦衝鋒起來,可謂鋼鐵洪流。如此厚重的禮,張虞可不客氣,一股腦全收下來!
張懿之所以捨得出血,沒有別的意思,除了增強已部的軍事實力外,便是想拉攏張虞。張虞之前受命募兵時,并州在裝備給予上拖拖拉拉,前後花了快一年給足裝備。今張懿若不大方些,就怕張虞不能為他盡心作戰。
有了州郡里的安置,義從騎被安排在二十里外紮營,軍中的糧草、馬料由太原郡提供。兵吏們專心操練,等候出兵的軍令便可。
而張虞作為副將,則被張懿邀請至城中,商討進討匈奴的計劃。
州府內,兩鬢斑白的張懿坐在主位上,各郡太守分席而坐。其中張虞與王柔雖同為副將,但張虞以年幼為由,自居王柔之下,故王柔坐在象徵二把手的右席上,而張虞則是坐在左位上。
張懿面容和善,環視眾人,說道:「陛下下詔,為防匈奴西連涼州叛軍,北與鮮卑騫曼呼應,責令我并州兵將出征平寇,故望諸君齊心協力,共平匈奴。」
「敢問使君,今下匈奴叛軍情況如何?」雁門太守王澤問道。
張懿沉吟了下,看向別駕李晉,說道:「勞伯升為諸君細明叛軍情況。」
「諾!」
李晉為上黨李氏族人,向眾人行禮之後,便起身說道:「匈奴叛軍中以休屠、左王及須卜三部賊人最多,另有諸匈奴別種小部,大者六、七千落,小者一、兩千落,故合計觀之,叛者不下三、四萬人。』
「諸部民眾散落於西河、上郡之間,地形崎嶇,河谷錯落,山嶺叢生,不識地理者,難以進討。而西河郡今下情形,叛胡猖狂,諸城傾覆,百姓逃難流離。」
張虞微微眉,并州對匈奴部今下所探知的情報太糙了,具體兵馬不知,其部落分散何處不明,這仗怎麼打啊!
「敢問李別駕,可有胡酋姓名,今胡人可在左國城中否?」張虞問道。
「胡酋姓名~」
李晉遲疑了下,說道:「今僅知偽單于為須卜骨都侯,休屠胡中獨孤部首領名去卑,另左王部首領為欒提莫車,余者晉不知矣!"
「不知王將軍能否為我等說明細情?」定襄太守郭問道。
王柔絞盡腦汁,說道:「欒提莫車為舊左賢王,昔羌渠單于為右賢王,依照匈奴禮法而言,本因無法繼位,得賴舊中郎將張修扶持,得以繼任單于位。欒提莫車因單于位被奪,於是心生不滿。」
「須卜骨都侯為須卜部首領,其聲望崇高,部民不下四千餘帳,故受匈奴人所崇,因匈奴人以他為單于,多重其名望。至於去卑,我聽聞其名,但其部詳情,莪所知不多,僅知其為谷蠡王。」
堂中眾人聽聞王柔所言,面面相,不知該說什麼,他們沒想到王柔身為護匈奴中郎將,竟對匈奴內部也是不怎麼了解。
「去卑,我略有耳聞!」
張虞為王柔解圍,說道:「去卑祖上與漢室公主通婚,故以劉為姓,名劉去卑。但因部眾於孤山放牧,其部可稱為獨孤部。休屠、渾邪二王南遷時,獨孤部追隨二王。」
「故休屠胡有稽胡、獨孤等部,而獨孤部眾尤眾,約有六、七千帳,沿奢水而居,分布於上郡、西河之間,居於河南溝壑之中,地形崎嶇難覓,部民剽悍,
不容小。」
眾人紛紛微微點頭,知道獨孤部居住位置,出兵作戰就有目的了。
張虞看向張懿,提醒說道:「使君,黃河以西,方地千里,羌胡種落繁多,
道路崎嶇,兵師難行,如若冒進,易遭敗績!」
當初王柔空置張虞數月,張虞可沒閒下來,而是與匈奴貴人交際,了解到不少的匈奴內部情況。
休屠胡因最早南遷在邊塞,在西漢末年時,趁著郡縣混亂,內遷至後世的陝北高原與鄂爾多斯高原。因率先吸收漢人文化,休屠胡已經學會耕作,首領能識文字,與漢人混居。
匈奴八部南遷,經歷了與休屠胡同樣的經歷,先邊塞護邊,在近十餘年,南遷至河南地。在南匈奴顛沛流離期間,休屠胡吸收了漢家知識,實力不斷強大起來。
故匈奴諸部中,實力最強勁者莫過休屠胡。又因休屠胡生活在高原上,即便休屠胡發生叛亂,東漢大軍很難徹底進剿,僅誅殺首領,對其部眾採取安撫。
休屠胡的強大,逐漸蓋過了單于一脈,劉淵、赫連勃勃皆出自休屠胡。而劉淵乾脆偽造身份,以單于後人團結起匈奴人;赫連勃勃以去卑後人身份自居,偽造先祖劉進伯為劉秀曾孫。
張懿沉吟良久,問道:「以今下情形,不知張校尉有何高見?」
張虞眉微思,拱手說道:「使君,胡寇眾數萬,而我軍不足兩萬,敵眾而我寡。且就地形而言,道路崎嶇,山嶺錯綜,我軍無地利之優,故不宜擅自進軍。」
「眼下賊寇憂懼我軍進剿,諸部屯兵並聚。然賊胡內無糧草,需自食己糧,
故不若蓄力固守。彼欲戰不得,攻又不能,賊勢必離散,後我軍選精銳突進,擊斬賊首,據其要害,則敵可破。」
說來搞笑,匈奴本生活在草原上,但幾百年過去,匈奴如今生活在茫茫的群山中,往昔逐水草而居,而今居溝壑而繁衍。
眼下漢軍如欲徹底清剿匈奴,可不單單收復左國城,很可能要深入溝壑納橫,支離破碎的高原中,其難度可想而知。
張懿授須深思,說道:「張校尉所言有理,匈奴叛胡聚集西河郡內,當下出兵需與叛胡決戰。而今我軍兵少於叛胡,不宜與敵寇急於交戰。
太原太守馮博問道:「那以使君之見,今下我軍當如何布置?」
「大軍先至茲氏,之後先鋒進據於離,觀望匈奴叛軍變化!」張懿說道。
「諾!」眾人齊聲應道。
今日張懿聽進張虞的獻計,算得上知兵之人。匈奴貴人誅殺單于,而後血為盟,擁立新單于,聚集了匈奴各部胡民,短時間內士氣之高昂,不能輕易硬碰硬。
除非并州兵馬實力遠比叛軍強大,倒是可以率兵直進,與叛軍決戰。而今兵力少於叛軍,出於穩妥起見,採用張虞的計策方是上計。
既是正確的選擇,諸將則是聽從了張懿的布置。
張懿與眾人細談了下具體軍情之後,下令讓太原郡兵馬為前部,率先至於離駐紮,而各部兵馬前往茲氏(今汾陽市)屯兵。
很快,張虞便從晉陽歸軍寨,向眾人傳達軍令。
次日,馮博率太原兵馬四千步騎,從晉陽率先南下;第二日,張懿率上黨、
雁門二郡兵馬南下至茲氏。
張虞所部與郭合編為一軍,張懿考慮到二部兵馬從并州最遠端而來,故讓二部多休息一日,在第三日出兵。
兩軍合軍三千多人,沿著汾水南下,一路上有前行所部留下的痕跡,故雖寒風凜冽,雪花飄飄,行軍倒是便捷。
僅是晉陽到茲氏的近三百里,馮博、張懿二部走了五天,讓張虞忍不住吐槽,行軍速度實在太慢了。
途中,因與郭所部為一軍,張虞還與父親的便宜侄子呂布遇見。
對於此番出征,呂布話里話外充滿了建功立業的渴望,並表示希望張虞能多多提攜,且還將姐夫魏續介紹給張虞。
雖說不恥呂布為人,但張虞臉上依舊保持和善,熱情與呂布交流。畢竟不管怎麼說,呂布的能力在漢末群雄中排得上名號。
在正月二十八日,張虞率部至茲氏縣。
與晉陽不同,茲氏或因距離左國城僅一百多里,之前遭到匈奴的劫掠,城郭內外肅靜,很少能見到民眾身影,空氣中已是充滿了戰爭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