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寧若初修長白皙的手指戳了戳他,對方無動於衷,他繼續戳……
一直到駱舟珩忍無可忍:「……你鬧夠了沒有?!」
他低吼,情緒已經到了崩潰的臨界點。
寧若初皺著眉,表情不悅。
「你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她聲音淡淡,綿延悠長,沒有什麼起伏,卻仿若有寒風襲過,帶來徹骨的冰冷。
「如果沒有我,你不可能活著。」
寧若初手下用力,擠壓著娃娃。
她眸光明滅,眉眼冷淡。
矜冷的眸子如古潭落雪般,散發著凜冽的寒光,擊人深處。
「還是說,你想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駱舟珩面容沉下,靈魂狀態的他,一張臉卻宛如寒潭冰水,變得陰鷙可怖。
他對寧若初的舉動很不滿,也並非不講理的人。
若不是她,駱舟珩早就死在那場空難之中。
他不畏死,只是……還有事情尚未處理。
接連好幾個深呼吸,靈魂隨著呼吸頻率蕩漾,他終於冷靜了些許,耐著性子:「我有足夠的財力和身份,讓他臣服於我。」
「這樣啊……」
寧若初玉手不經意抬起,指尖粉嫩,屈指覆上了櫻桃紅唇。
她以為駱舟珩有其他手段,沒想到只是拿金錢和地位壓人。
他的確有這個能耐。
寧若初眼尾翹起,微垂的眸子染上一抹笑意,那雙水漾杏眼裡,瀲灩出幾分不可說的情愫。
「晚上有場晚宴,老公陪我一起去參加吧。」
她聲調上揚,帶著幾分雀躍,配上含笑迷人的眼,極為迷惑。
仿若一個勾人的妖精,引誘著他。
駱舟珩心跳有一瞬的慌亂,他儘快掩飾,故作鎮定:「我有選擇嗎?」
寧若初喉間溢出一抹輕愉的笑聲:「沒有。」
……
明珠島與京城相隔甚遠,淺淺睡了個午覺後,林嫂便過來叫寧若初。
簡單整理後,寧若初抱著棉花娃娃上了直升飛機。
這次董事會議,較上次並沒有好多少。
嘲諷未減,還多了幾分明顯的惡意。
「外面流言四起,我建議暫時禁止夫人參加董事會議。」
說話的,是一向對寧若初心有不滿的孫董事。
贊同聲接二連三響起,駱家大爺心中生起幾分得意,看著寧若初的眉眼卻擔憂:「若初啊,外面的輿論實在是太嚴重了,你還是避一避,暫時不要出現在公司了。」
寧若初緊抿著唇,烏黑圓亮的眼睛已經沁染了水霧,眼神忽閃著,很是不知所措,只能求助地望向凌川。
後者眉頭緊鎖,也覺得棘手。
他是統領了財團大多事務,但不過是個秘書,話語權比不過這些董事,尤其抗議的還有當初跟過駱老爺子的老人。
「身為駱氏財團掌舵人,卻不允許參加董事會,豈非落人口實,讓敵對財團認定我們管理層不和,趁機發起攻勢?」
說話的,同是跟著駱老爺子的一位老人,齊董事。
凌川看過去,心中仿佛燃起了希望。
齊董事與駱老爺子不僅是商業夥伴,還是曾經的戰友。
半輩子在戰場上摸爬滾打,說出的話總會帶點硝煙的氣息。
駱老爺子在商業場上的功績,有他一份功勞。
身為履歷最深的董事,齊董事在董事會有很高的權威。
他一開口,所有人靜默無聲。
膽怯於他的威嚴,意外與他為寧若初說話的舉動。
但其中大部分因素,是他說得在理。
縱使華夏無人能與駱氏抗衡,但能跟他們相拼的,都是海外十強企業,任何一個都不容小覷。
凌川拍了拍寧若初的肩,安撫她的情緒,聲音冷靜:「既然諸位沒有其他想法,那董事會就繼續吧。」
說完,他瞥了眼駱家大爺。
他頭顱微垂,看上去有些尷尬。
放在桌下的手握緊,陰狠狠朝齊董事看了一眼,實在無法想像,他竟然會支持寧若初!
齊董事往駱氏投入了大量心血,在場所有人中,他應該是最會為駱氏前景感到擔憂的才對,怎麼會……
同樣的疑惑也在寧若初心底蔓延,她的手不著痕跡地輕撫著棉花娃娃的頭髮,用心神和裡面的靈魂交談:「出人意料是不是?」
虛無的瞳孔微沉,剛沒過桌子的視線直勾勾盯著寧若初身側的齊董事。
駱家矛盾一早便有。
駱老爺子去世前,為了讓駱舟珩能順利繼承公司,提前拉攏人心,準備好了一切。
他清楚這個決定肯定會引起自己的幾個兒子的不滿,臨終前,將駱舟珩託付給了齊董事。
也因此,齊董事成為了所有公司董事中,駱舟珩唯一信任的人。
遺囑的事情,齊董事也知情。
雖反對,但駱家大伯野心勃勃,處處針對駱舟珩一家,其餘兩個也不是能成大事的。
但那個娃娃的製作和手藝,有些過於精緻了。
他淡淡瞥了一眼,收回視線。
寧若初繼續向外走去。
臨出去的時候,裡面忽然傳來謝辭星輕浮的聲音。
「小嫂子,咱們改日再聚。」
寧若初一個踉蹌,被夜月眼疾手快扶著。
下了樓,脫離了謝辭星的掌控區域,她才開口:「謝二爺放肆慣了,哪怕是遇到京城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也會出言調侃幾句。」
寧若初問:「他和阿珩關係很好嗎?」
夜月「嗯」了聲,「先生與他是至交,按照謝二爺的性子,以後您和他的來往會不少。」
謝辭星早就想見見這位傳聞中美若天仙的駱夫人,可駱舟珩的保護太過周到,他根本沒機會。
寧若初扯了扯嘴角:「我會習慣的。」
……
來到地下三層,周圍不見任何光亮。
夜月撩起衣袖,忽地迸射出刺眼光芒。
寧若初眼睛被刺痛,適應了兩秒後,小心睜開,覷了眼她手腕上的手環。
發光口很小,卻照亮了半片天地。
寧若初挑眉。
影閣的小玩意還挺有意思。
順利找到D3室,夜月打開房門。
裡面,一個男人躺在地上,沒有採取任何的禁錮措施。
夜月上前,摸了摸他的脈搏,眉心毫無預兆地蹙起。
她迅速檢查他身上傷勢,並沒有明顯的外傷。
瞧著她的動作,寧若初問:「怎麼了?」
夜月心中疑惑不已。
男人外表看來沒事,脈搏卻極其微弱。
她斂下心中思緒,搖頭:「沒什麼,應該只是昏死過去了。」
「那我們找人把他抬……」
話音未落,夜月手下一個用力,抬起男人抗在身上。
略顯單薄的肩膀,架了一個將近一米八的男人。
「今日是駱家的大事,忙不過來也很正常。」寧若初站起身,盯著冬傾染,「我知道一個土方子,能快速治療扭傷,冬小姐要試試嗎?」
冬傾染挑眉。
她在華夏待得時間不長,不知道這裡的一些傳聞。
對駱舟珩有所了解,還是因為他影響力太大,甚至連他的父親都感到震驚。
那樣一個厲害人物,夫人肯定也是不凡之人。
冬傾染點頭,「謝謝駱夫人。」
那股痛感,她是真的受不了了。
寧若初轉頭吩咐周芸,「幫我拿來一個瓷盤,一瓶高度數的烈酒,還有一根蠟燭。」
三樣看起來並不相通的東西,讓在場眾人感到疑惑。
周芸還是照辦了。
沒多久,就把東西拿了過來。
至今沒看到傭人把冰袋拿過來,冬管家十分不滿。
可駱夫人在面前,他又不好發作,小姐的傷才是最重要的。
他看著寧若初把酒倒在盤子裡,又藉助蠟燭點燃。
淡藍色的火焰跳躍在酒水上,散發出熱量,展示了一場水與火的震撼演出。
她搬來軟凳,「冬小姐,請把腿搭在上面。」
冬傾染覷了她一眼。
或許是對駱舟珩的濾鏡太深,即便心中疑惑,也還是照辦。
脫了鞋子,扭傷的部位雪青一片。
當看到寧若初直接把手伸到燃燒的酒水裡時,冬傾染瞳孔大張,不可置信地喊出聲:「你在……」
幹什麼?!
話還沒說完,就被寧若初抓住腳,在腫脹部位反覆揉搓起來。
冬傾染疼得上半身蜷縮在一起,想要脫離寧若初的桎梏,對方卻反抓得更牢。
冬管家雖對寧若初的身份有所尊敬,但看到自家小姐痛苦成這個樣子,怒斥:「駱夫人,你要幹什麼?!」
這一系列操作,周芸也看不懂了。
冬傾染的慘叫聲在房間裡迴蕩,冬管家忍無可忍,也不管對方是誰,要去抓寧若初的胳膊,制止她。
對方卻搶先一步鬆了手,巧妙地躲開了冬管家的手。
「好了。」
柔軟的聲音響起,冬傾染這才睜開眼,試著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腳腕。
好像……真的不痛了。
冬管家身子一個趔趄,差點摔過去。
穩住身形想要指責寧若初,冬傾染收回腳踩著鞋緩緩起身,還試探地走了兩步,硬生生讓冬管家把話憋了出去。
冬傾染抬眸,那雙海藍色的眸子化為星河,泛著點點星光,意外之餘還有些興奮。
「你是用了什麼神奇的華夏魔法嗎?」
寧聽蓮的臉色有點掛不住了。
這話,分明是在指責寧家對寧若初不好。
若是站住腳,他們還怎麼靠寧若初牟取利益?
她竭力壓下激盪的心緒,溫聲:「駱九小姐,今日是駱先生的葬禮,這裡是駱先生的靈堂,還請你不要大聲喧譁。」
盛倩薇也建議道:「樂瑤,有什麼事咱們私下說,鬧到人前也不好。」
落在駱樂瑤的耳朵里,卻成了所有人都在為寧若初說話。
壓抑著的怒火騰騰燃起,再也忍不住。
「她名聲都爛成這樣了,還在乎什麼?你們怎麼這麼護著她?」
駱樂瑤就不理解了,一個一無是處的花瓶,怎麼能讓這麼多人對她如此青睞?
三哥是,盛倩薇也是,甚至是被她搶位置的寧聽蓮。
盛倩薇面露不虞。
她好心提醒,卻反遭了對方的質疑,擱誰都不好受。
因時常會來駱家老宅,她對駱樂瑤也有些熟悉。
憑著是家裡最小的孩子,驕縱無禮,即便是駱老爺子都不一定能管得住她。
本以為長大了些會懂事點,卻比以前更跋扈了。
寧聽蓮跟這位九小姐接觸少,沒想到她性子這麼爆。
其他人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完全不在意她們的交鋒。
「樂瑤,不管怎麼說,你語氣也太沖了。」盛倩薇的聲音明顯弱了下來,不太敢說話。
寧聽蓮轉頭,握住寧若初的手。
「姐,我先帶你離開這裡吧。」她聲音輕輕緩緩,似是在安撫受驚的小鹿,十分溫柔。
駱樂瑤不甘心,「寧若初,葬禮還沒結束,你還敢離開?」
「原來,這位小姐也知道,葬禮還沒結束。」一道極具威嚴的聲音響起,暫停了這場鬧劇。
「真是麻煩大伯了。」
……
另一邊,凌川和埃文先生似是談好了,出來。
埃文直接帶著手下人離開,還算體面的車子裡,坐著一位黃色皮膚的女性。
兩個科研人員坐到她身邊,用英語問:「你在莊園裡閒逛,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嗎?」
「我碰到了一個小姐,腳扭傷了讓我去取冰袋,但我當時忙著破解這裡的系統,回去的時候她已經沒事了,還說要取消和駱家大爺的合作。」
女人歪頭,眼神得意:「所以,或許我還幫了你們那位小姐一個忙。」
……
第二日,駱舟珩出殯。
棺木里,放著他的衣物。
今日的雪,較昨日更大。
不過幾分鐘,積雪便有半寸。
都道陽春三月,寧若初卻恍然回到了冬天。
又看到了那銀裝素裹、白雪茫茫的景象。
寒風呼嘯,仿佛銳利的刀劍,肆意凜冽,要刺破嚴實的皮襖。暴露在外的皮膚,被它劃了一刀又一刀。
寧若初輕輕呼氣,水霧瀰漫。
這兩天的天氣實在是太過反常,她又不禁想到了昨天的大熱新聞詞條。
——【華夏頂級財團掌舵人葬禮驚現漫天大雪!】
吉凶觀念深刻華夏人的腦海,不禁聯想,駱舟珩的死是不是別有預謀。
但也只是聯想。
官方都確定了遇難,其他人除了討論,能做什麼?
只是今日,怕是輿論又要起一波。
寧若初發出喟嘆。
只是不知,有幾人能真正當回事。
她坐上車,望著窗外的大雪紛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