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先動的手?
鄭玄英眼前閃過一張臉龐, 十分陌生,是一名外宗弟子。
「是弟子的錯。」他蒼白著臉,低頭回答。
當時, 那名外宗弟子持劍刺來,他若應對得當,便不會有後面的事。
是他托大了,以為出手一招,就能鎮壓眾人。不想適得其反, 激起更多人的戰意。
「砰——」
周長老袖袍一拂,將鄭玄英打得倒飛出去,撞在牆壁上, 大口吐血。
重華峰的弟子?冰風雙異靈根?
周長老眼中划過輕嗤, 真正被重視的弟子,根本不會扔進秘境。
一群棄子罷了。
「全都滾去飯堂!」他喝道,「修不好,就留在船上吧!」
他們是來幹什麼的?乘坐飛舟,前往秘境, 進行歷練。
留在船上的意思,就是禁掉名額,不用去秘境了。
那怎麼行?
鄭玄英吩咐雜役弟子, 挨個通知。不久後, 參加大亂鬥的修士, 都乖乖出來了。
本門弟子當然不敢放肆。外宗弟子,家族弟子,都知道此次名額來之珍貴, 人在屋檐下, 該低頭得低頭。
再說, 他們心裡明鏡似的,這事兒就是自己錯了。
「怎麼不見那個女修?」很快,有人問道。
修士耳聰目明,偌大的園林當中,所有人都聽見了這一句。
一群赤膊短打,被禁了靈力,光膀子搬石頭、抬木板、清理水道的天之驕子,紛紛抬起頭。
「那個穿紫衣的女修呢?」又有人道。
當日,一身紫衣,容貌清麗,以一己之力改變局面的女修,給了他們深刻印象。
他們這些人,能夠在此被罰,一半是她之故。
是,她是幹了件好事。但大家都到了,她怎麼能缺席呢?
闖了禍,要受罰,自也該當整整齊齊。
「師兄。」鄭玄英赤腳踩在水中,正清理碎石,就聽到身邊有人走過來,「你那個同門呢?」
同門?哪個同門?鄭玄英悶頭幹活。
「就那個,你知道的。」那人擠眉弄眼,「聰明絕頂那個師妹。」
聰明絕頂不清楚,師妹也不是師妹。
「不知道。」鄭玄英頭也不抬。
他當然知道,問的是誰。
韶音為什麼沒來?鄭玄英不知道,也不打算理會,更不打算告狀。
他是討厭她,但他不是小人。
然而有人將此事捅到周長老那裡。
「是誰?」周長老不記得船上有一個穿紫衣的女弟子,便叫來鄭玄英問話。
鄭玄英一怔,慢慢垂眸,答道:「是無凰師叔。」
「無凰?」周長老皺眉。
他記得這個名字,這不是元華那老傢伙新收的弟子?
「她怎在船上?」周長老問道。
雖然不管事,但船上有什麼人,周長老還是清楚的。
鄭玄英便把那日的事,如實答了。
「把她叫來。」周長老沉臉道。
管她是誰,既然來了船上,就要守規矩。
聽到小弟子傳話,韶音來到周長老的房間。
進門,就瞧見了鄭玄英,眉頭一挑。
鄭玄英頓時知道她誤會了,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解釋。
「師兄叫我?」韶音笑吟吟的,視線從他臉上滑過,看向周長老道。
嗯,她管帶隊長老叫師兄。
怎麼,她叫不得嗎?她九師兄都是元嬰修士了,大師兄他們都是化神修士了。
就連幾個師侄,都是元嬰修為。他們翠華峰一脈,在天闕中,不怵任何人。
韶音進門就坐下了,還伸手抓茶几上的靈果吃,一邊吃,一邊翹起腳,「有什麼吩咐?」
周長老打量她兩眼,先看向鄭玄英道:「你出去吧。」
鄭玄英一怔,隨即應聲:「是,長老。」
低頭退出去了。
等他走後,周長老才緩緩說道:「師叔居然放你去秘境。」
這話就有意思了。
她為什麼不能去秘境?她修為不配,資質不配,還是什麼不配?
韶音抬眼,反問道:「為何不?」
她是純陰之體,周長老知道這事。當初在聖城,韶音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有心人一打聽就知道了。
她清凌凌的眸光,似天真不知事,又似看破一切。
周長老沒點明,轉了話題:「為何不領罰?」
韶音道:「還說呢!我好好吃著飯,鄭師侄拿我當擋箭牌,我差點被圍攻!」
「我招誰惹誰了?」
「我才進宗門幾年?功法都沒練熟呢!這麼多人圍攻,我扛得住嗎?」
「我可是我師父最喜歡的小弟子,他還說,以後都不會再收別的徒弟了。」
「我若是有個什麼閃失,你們不怕擔不起責任,我還怕辜負師父的慈愛之心呢。」
她問責的目光,看過來。
周長老不禁怔住,萬萬沒想到,她居然倒打一耙。
但隨即,他臉上湧現惱意。
她有句話沒說錯,若她有個閃失,他們都擔不起責任。
老不死的東西!既然看重她,那就別放出來!為何不放在身邊,好好看著?
「我不讓他們賠我,就是好的了。」韶音輕哼,「居然還要我領罰?」
「當我師父吃素的?」她說著,下巴昂起來,明晃晃的恃寵而驕。
周長老看著她這副表情,頓時想起三年前,逍遙子找他喝酒,大吐苦水。
雲華不是吃素的。但她更不是省油的燈。
「退下吧。」周長老擺擺手,示意這事過去了。
韶音起身道:「是,師兄。」他不追究了,她當然也不會得寸進尺。
臨走前,抓了一大把靈果,大方地說:「師兄有事叫我啊。」
邊吃邊往外走,半點兒沒把自己當外人。
倒把周長老看得心中好氣,下定決心,直到秘境之前,絕不招惹她。
他才不想做第二個逍遙子。
里子沒有,面子全無,暗地裡被全宗弟子嘲笑。
「你怎麼在這?」韶音出了房門,就見鄭玄英站在不遠處,頓時不懷好意道:「偷懶啊?小心我告訴長老。」
鄭玄英脫口道:「不是我——」
韶音挑了挑眉,沒出聲。
鄭玄英抿了抿唇,轉道:「長老罰你了?你放心,我幫你做。」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韶音眯眼看過去。
鄭玄英被她盯賊一般盯著,表情不好。他堂堂重華峰弟子,從來都是別人向他獻殷勤,幾時如此氣短?
然而他思來想去,這件事是他不義在先,她即便輩分高,原沒有管理弟子的職責。
「你是師叔。」嘴唇動了動,鄭玄英淡淡說出一句,轉身離去。
韶音捧腹大笑:「哈哈哈!」
鄭玄英離去的腳步一頓。
她在笑什麼?
「不好意思。」韶音揩揩眼淚,止了笑,「周師兄沒罰我,有勞師侄好意了。」
轉過身,手裡靈果上下拋動,背影輕快地走了。
留下鄭玄英,神情茫然。
周長老為何沒罰她?她天資已然如此出眾,這都能網開一面?
韶音沒被罰,暗中告狀那人,自然第一時間知曉。
「師兄,長老也太偏心了。」那人來到鄭玄英面前,「她才是罪魁禍首,憑什麼不罰她?」
鄭玄英看他一眼,沒說話。
「連師兄你都被罰了。」那人又道,深為他不平,「她算什麼?太不講道理了!」
鄭玄英深深看他一眼,說道:「心思這麼重,難怪修為上不去。」
那人一愣。
但鄭玄英說完,就低頭繼續清理水渠,不搭理他了。
那人站在原地,神情難堪,眼神陰晴不定,漸漸攥緊拳頭。
「咚咚咚。」
韶音正在房間打坐,忽聽房門被敲響,便起身去開門:「誰啊?」
她以為是小弟子傳話,沒想到來人竟是雷鳴。眉頭一挑,說道:「你有事?」
雷鳴剛從飯堂回來。
眾人雖然是修士,身強體壯,不休息也沒什麼。但每天還是有一兩個時辰休息,畢竟這些人是天之驕子。
此刻,剛剛獲得休息時間的雷鳴,穿上自己體面的衣袍,顏色明亮,質地上乘,玉佩綴在腰間,溫潤俊朗的模樣。
「師妹好。」他說著話,眼瞼微顫,有些羞赧的模樣。
韶音上下打量他,心中嘖嘖不已,這什麼鬼樣子,要騙她靈石?
「你要借靈石嗎?」她直接問出來。
雷鳴一怔,忙擺手:「不是,不是,我不是來借靈石的。」
頓了頓,羞赧神情稍退,正色道:「我們雷家弟子,即便平平無奇,但靈石是夠用的。」
這話說得謙遜,但意思傳達出來了,他們雷家有錢!富裕!大戶!
看他,快好好看他,單純嗎?俊朗嗎?想要靈石嗎?跟他來往,多多來往!
這淺顯的心機,都寫在臉上了,韶音哪有看不懂的,淡淡道:「那你來做什麼?」
「我,我來看看師妹。」雷鳴怔了怔,有些手足無措,「師妹,那日你,你們宗門沒懲罰你吧?」
「勞你惦記。」韶音淡淡道。
雷鳴訥訥。
「沒事我要修煉了。」韶音一手扶住門邊,要關門。
雷鳴眼底閃過異芒,嘴上卻失落道:「那,那師妹休息,我不打擾師妹修煉了。」
韶音轉頭,「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狗東西,沒什么正經事。
多半是衝著她純陰之體來的。
但她這會兒沒心思搭理他。秘境之行,即將開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轉眼,一個月過去。
飛船停在群山之間,儘是怪石嶙峋,黃白色的巨石裸露在勁風之中,蒼涼古老。
近四百名修士,自飛船中走出,穩穩懸立在半空之中,狂風不能移。
周長老在最前面,手中拿著一塊墨色令牌,念念有詞。令牌中心鑲嵌著一滴似液體又似固體的暗紅,望得久了,那暗紅色竟逐漸變大,有占盡視野的趨勢。
在越來越多的弟子注意到那滴暗紅,逐漸注視過去時,周長老反手將令牌收起。
「從此處進去。」他袖袍一拂,指向身前,不知何時打開了一扇門。僅有一人多高,紅光流轉在門框上,「三年之後,秘境會再次打開。」
「在此期間,各憑本事。」
「去吧!」
(本章完)
作者說:有小天使問,小龍在哪兒發財呢?哈哈,啊哈哈,這個吧,這個事情是這樣的,他一時半會兒出不來(頂鍋蓋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