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Chapter84

2024-11-16 17:22:05 作者: 五十弦聲
  「衣服是甘甜出事時身上穿的那套, 我們找齊了屍塊,一直沒找到她的衣物,看來是被他私藏了。」在場的法醫說, 「根據現場痕跡基本可以判斷薛凱是自己挖了個拱洞鑽進去然後用土將洞口填埋的,死因是窒息,沒有過掙扎,排除他殺可能。」

  謝輕非看了眼土坑,從屍身面對的方向看過去正是升科大的入校正門, 這裡每年都會迎來一批來自五湖四海的年輕鮮活的學子,而兩年多前,只不過是因為一個女生天然的善意, 便釀成了如今的災禍。

  一個女孩子從誕生開始就要學著提防身邊的惡意, 因此她們總要謹言慎行,唯恐脫離大環境對她們的教化約束。可苛刻之處不僅在於對她們言行的控制,如果沒有精緻的五官會被人評頭論足,可長得漂亮更不會使她們免於被傷害,連善良都得不到好報, 生存又豈有吃飯喝水這麼簡單。

  她收回目光時,瞥見不遠處遙望過來的秦嘉樹。

  他肉眼可見地消瘦了許多,頭髮沒了心思打理, 過長的劉海橫在眉前, 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薛凱被正式通緝之後, 甘甜死亡的消息也被公布,同時揭露的還有校園內網信息泄密事件,由於性質過分惡劣, 至今還掛在新聞頭條上。

  不過升科大的女學生本來就占少數, 哪怕利益遭到侵犯且網民的熱議沸反盈天, 她們在學校也難以給自己爭一口氣。倒是秦嘉樹聽聞此事忿忿不平地登上社交帳號連發了好幾條批評的文章,向來響應者眾多的校園男生這回再也得不到大批同學的附和。至多有幾個跟他格外交好的男生勸了兩句,說網站既然都已經被警方查辦了,還要追究什麼呢?幾句話而已,又沒人因此少塊肉。

  而薛凱這個始作俑者已經死了。

  他帶走了一切的罪過,活著的人都清清白白。

  回想間,謝輕非已經走到了秦嘉樹的面前:「看見了,死心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無力地為自己辯解,喉結滾動幾下,又閉了嘴。

  可未來還長啊,他的人生也才剛剛開始。

  謝輕非輕嘆一聲,覺得沒什麼好再說的了,擺擺手叫他走人。

  秦嘉樹木偶似的轉身,眼底儘是落寞。

  「等等。」

  謝輕非繞到他身側:「這些貓糧是幹什麼的?」

  「都是以前我和甘甜買來餵獅王的。」秦嘉樹給她解釋了獅王的身份,說,「前幾天它被人虐殺了,我們想著給它辦個葬禮。」

  「虐殺?」

  「對,很殘忍……」秦嘉樹想起那隻貓的死狀,「不知道是誰這麼狠心。」

  謝輕非驀然想到錄像里薛凱說過的話,他說:連一隻髒兮兮的野貓都能得到你的笑臉。

  說的大概就是這個獅王。

  秦嘉樹走後,席鳴也處理完了現場,過來時正好看見他離開的背影。

  謝輕非看著男生失魂落魄的身形,眉心微蹙,問他:「薛凱之所以沒幹涉秦嘉樹和甘甜戀愛,是因為秦嘉樹在他眼裡是個好人,他覺得對方配得上他的女神,而換成別人就不行。」

  「啊。怎麼了?」席鳴說,「其實我覺得這死變態沒準兒有點ntr的癖好,你想啊,那個網站上的人對甘甜說的都是什麼混帳話,他明明都看得到,卻一點反應也沒有,搞不好自己也在偷偷爽呢。他嘴上說著愛甘甜,真的很愛就算秦嘉樹是他親爹也不該忍得住不嫉妒吃醋吧。跟這神經病簡直沒得講理。」

  「因為……甘甜眼裡也只有秦嘉樹?」

  謝輕非帶著一絲疑問分析道:「因為其他男人都沒有被她放在眼裡,她一心一意只喜歡秦嘉樹,所以網上那些人說得再過分,薛凱也知道他們不會真的能和甘甜有牽扯。秦嘉樹是因為私交成了他容忍度的底線,甘甜對秦嘉樹的好是薛凱默認同意的,但甘甜假如也對別人好了呢?」

  「『還好不是別人,否則我會懲罰他』——」席鳴嚇了一跳,「他懲罰誰了?」

  謝輕非:「一隻貓。」

  兩人來到校安保室,很快找到了虐殺獅王的兇手,看身形和外貌特徵,確認就是薛凱無疑。

  甘甜對貓擺出笑臉,而他覺得這個畜生不配,所以嫉妒到連貓也要殺害。

  

  「那麼蔣軻作為一個得不到甘甜的失敗者,為什麼也會上他的殺人名單?」

  蔣軻身上紙條的列印時間比他給薛凱發私信要早,可見就算他不主動找上薛凱,薛凱也早就有殺他的打算。只因為他出言侮辱過甘甜這一點根本站不住腳,畢竟很多說得比他還過分的人都活得好好的。


  席鳴思量一通,覺得自己要長腦子了,趕忙打斷思考:「醫院那邊說蔣軻已經度過了危險期,等他醒過來我們就能找他問明情況了。」

  提到醫院,謝輕非又給衛騁發了個消息問他好不好,他很快回復了個「非常好」。

  回到局裡,還要先給薛凱做屍檢,完了開會寫報告做總結,雞零狗碎一大堆事,好在今晚過後大家都能久違地睡個安穩覺,展望近在眼前的假期,精神頭反而亢奮了起來。

  案後反思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其實正兒八經能反思的地方沒幾處,畢竟既不能說受害人的一時好心是錯,也沒人能提前預判死變態什麼時候發瘋。樣貌是爹媽給的,人品卻大半靠自己主宰,然而美麗的人和醜陋的人天然會受到身邊環境和人不同的的對待,心境的養成怎麼也做不到平等,白雪公主的後媽有顏有錢卻仍想著比美,王子都成癩蛤蟆了,看見漂亮的公主張口還是要求人家陪他睡覺。

  這些都沒有定數。

  而呼籲大家注重保護個人隱私更是可笑,難道別人不知道「隱私」兩個字是什麼意思嗎?他們從來就不是有權利選擇泄露與不泄露的那一方。

  會議到最後,席鳴用兩根手指頭撐開眼皮,老氣橫秋地道:「我突然感覺自己肩上責任重大。」

  「嗤,傻樣兒。」呂少輝薅了把他的頭髮,也正色道,「這件事情必須要校方出面正式表態,不能就這麼算了,對吧謝隊。謝隊?」

  謝輕非「啊」了一聲:「嗯,回頭讓戴琳擬一個通告。」

  「師父,你是不是困了?」趙重雲見她心不在焉的。

  呂少輝賤兮兮地笑:「想家屬了唄。」

  謝輕非隨手朝他擲了個紙團,笑罵道:「去你的。」

  「話說回來,衛醫生這次也算變相地和我們一塊兒破案了,他人還在醫院不?趕明兒大傢伙去看看他。」

  看,也可以。她自己都幾天沒空看他了。

  謝輕非話到嘴邊,掃過面前一張張臉,鬼使神差地問道:「你們想去我家嗎?」

  「我家……挺大的,有個院子,家裡的貓還會表演雜耍,你們有空可以一起來看。衛騁到時候也會去,省得這麼多人去醫院圍觀,他又沒磕著碰著。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是朋友,串串門什麼的很正常。」

  謝輕非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什麼了,頭回發出這種邀請,跟小學生第一次喊同學來家裡玩一樣緊張。

  貓之義父率先表態:「我必去!」

  接著趙重雲當然也樂意至極,陸之恆靠在呂少輝的肩膀上夾著嗓子很誇張地道:「想不到有朝一日能去謝隊家裡參觀,我不是在做夢吧?」

  呂少輝毫不留情地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疼得他直接嗷嗷叫起來:「我說這話是為了節目效果,你怎麼還認真了!」

  呂少輝:「我也激動。」

  謝輕非笑了出來:「好了,都各回各家早點休息吧,這段時間辛苦了。」

  她自己也收拾了東西準備走。

  但不是回家。

  夜已經很深,街道上沒有多少車輛,網約車司機大概是為了提神醒腦,謝輕非被迫聽了一路的二手玫瑰,下車時已經能融入節拍跟著晃腿了。

  晃悠進了住院部,VIP病房區域靜悄悄的,整層樓就衛騁那間房亮著燈,謝輕非有點奇怪他怎麼這麼晚還沒睡,步伐很輕地走到門前先隔著玻璃看了一眼,沒人。

  她推門進去,室內靜悄悄,被子掀開了半邊,靠窗台的洗手間大門上透出微弱的光。

  剛要喊他一聲,話音就被劇烈咳嗽乾嘔的聲音打斷,咽部受到強烈刺激後連帶他的呼吸也受到了阻礙,艱澀的喘息讓旁觀者聽著仿佛也能與他的痛苦感同身受。

  謝輕非腳步倏然停下,望著那一小束白光,鼻尖微微發酸。

  過了很久,水流的聲音才響起。

  衛騁吃力地推開門,猝不及防看到守在門口的謝輕非,一時有點無措,慌忙伸手抹開臉上的水。

  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襯衫,領口扣子未系,看著像是瘦了不少,謝輕非定定地望著他布滿血絲的雙眼,心像是被攥緊了一樣抽痛起來。

  「怎麼這麼晚過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去迎接啊。」

  衛騁一個鬆緩的笑容還未成形,謝輕非忽然撲進了他懷裡。


  「哎呦哎呦,幾天不見這麼熱情?」

  他話剛說完,就感覺到她在他胸口蹭了個來回,熱熱的,帶著水意。

  衛騁瞬間就沉默了。

  「你不是說非常好嗎?」謝輕非悶悶地開口。

  衛騁抬手在她頭頂輕撫過,捧起她的臉拈開那些貼著她臉頰的濕發,輕笑著說:「這麼心疼我啊?」

  「嗯,心疼死了。」謝輕非很坦白地道。

  她從來沒見過衛騁這個模樣,怎麼能不擔心不心疼呢。

  抬眸間,他領口處暴露的皮膚上一片紅疹鮮明地映入了她的眼眸。

  衛騁不自在地拉高領子,解釋道:「都是正常的藥物反應,沒事的。」

  謝輕非屈指碰了碰他的皮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本來就白,這些紅疹才這麼顯眼。

  「我給你撓撓?」

  「傻不傻。」他牽住她的手,「不癢。」

  謝輕非不依不饒地去扒他的衣服,他的手臂也沒有倖免,大面積的紅觸目驚心。

  就算不癢,肯定也不會好受。

  謝輕非在他臉上摸了摸,壓著酸楚調侃:「還好臉上沒有。」

  衛騁挑起眉:「臉上有就不要我了?」

  「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看你長得帥才和你在一起的。」謝輕非戳戳他的臉頰,故意道。

  衛騁就哀嘆起來:「看來以後我要多做保養,才好留住領導的芳心。」

  「領導可不是這麼膚淺的人。」謝輕非說,「好好表現,少受傷,就算不帥了也沒關係。」

  「啊,」衛騁做出一副胸口中箭的樣子,「你也太愛我了吧。」

  「我說過嗎?」

  「還真沒有,那你現在說。快點,給機會你表白呢。」

  「不說。肉不肉麻啊你。」

  謝輕非環住他的腰又把臉貼進他懷裡,衛騁身上熟悉的香味仿佛能撫平她的一切疲勞,這麼多天精神上的不適也由一個懷抱化解了,倦意像開了閘的洪水般泛濫開來。

  「你不說我可說了啊。」衛騁是在笑的,胸腔微微振動,聲音都好像從很遠處飄進她的耳朵。

  「我真說了哦。」

  沒得到回應,他發現不知何時起她的呼吸已經變得勻長,居然就抱著他睡著了。衛騁立馬噤聲,小心將她抱到床上,很貼心地將她擺成習慣的睡姿,然後托起下巴盯著她看。她這些天很辛苦,光知道心疼他,恐怕都沒意識到自己有多憔悴,眼底的青暈就是很好的證明。

  衛騁輕輕將她飄到鼻尖的碎發挽到後面,在她的小痣上颳了一下,無聲道:「我才不說呢。」

  半拉開的窗簾外,月光偷偷擠了進來,將兩道身影照在了白牆上。清輝落下之處影子很快凝成了一團,風裡傳來了一聲表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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