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說完來龍去脈, 衛騁失望地「哦」了一聲。
然後就開始挑刺了:「你打算到時候就這麼出門?不怕凍出關節炎啊。」
謝輕非奇怪道:「你難道不知道有種東西叫光腿神器嗎?」
「什麼神器?」衛騁一臉茫然。
「就是膚色的打底褲,穿上就跟光腿一個效果。」這玩意兒謝輕非家裡目前沒有,上網翻了個圖片給他看, 「喏,就像這樣。」
衛騁的認知遭到了巨大的衝擊,不敢置信地看著圖片上模特的演示。
「……你真不知道?」謝輕非也驚訝了。
「我……我以為街上那些女生都是真光腿,」衛騁在腦子裡飛快回想自己因此丟過什麼臉,深吸幾口氣後無力地說, 「就上周,我看見我學生這麼穿,當面不好說什麼, 就在群里轉發了幾條關於膝蓋受寒傷害多大的科普文章。」
「他們怎麼說?」
「沒回我。」衛騁當時還挺委屈的。
謝輕非笑出了聲, 撓撓他的下巴:「你也太可愛了。」
衛騁顏面盡失,故意板著臉:「有什麼好笑的,我現在不是知道了。」
謝輕非嘴上答應著不再笑,換衣服的時候抖得就沒停過。她這一身從衣櫃掏出來的舊衣裳皺皺巴巴,熨燙的重任就交給了衛騁, 但遞出去的時候又欲言又止。
衛騁一秒就理解了她的意思,臉色都黑了幾分:「我知道這個款式就叫百褶裙,不會把褶子也熨平的。」
謝輕非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 夸道:「你真聰明, 真棒!」
哄人也沒點誠意。衛騁看著她的背影, 心想剛剛她換衣服的時候就不該老實巴交站在旁邊不動。
飯後謝輕非開始看昇州往年幾起碎屍案的卷宗,衛騁洗了水果過來,她大方地將沙發分出一半給他坐。有了個可以調節的「靠枕」, 看著看著身子就歪到了他身上, 找了好幾個角度總算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勢。
衛騁看不下去了, 把她胳膊抬高了點,免得她眼睛貼在屏幕上。
「碎屍案的嫌疑人普遍是有過案底的劣跡行為人員,十有六七都是熟人作案,但這部分人接觸的人群有限,認知、經歷與眼界不但能夠說明他們有一時衝動殺人的動機,也側面表明受害人與嫌疑人大概處在一個社會階層。法醫那邊說死者的頭髮平時有過精細的護理,皮膚也相對細膩緊緻,說明死者平時比較注重生活質量,所以我覺得這起案子的兇手不是這個類型。」謝輕非做了個歸納總結,勉強嘗試依靠目前微末的發現給嫌疑人畫像。
衛騁撫著她的頭髮,應道:「碎屍事件發生一個月都沒有被發現,已經足夠說明他作案的隱蔽性了,沒有足夠強大的心理壁牆很難完善這些後續工作。」
謝輕非點點頭:「就單說工地那一塊吧,前段時間因為天氣和內部資金等各種問題一直在停工狀態,沒什麼人過去,就方便了嫌疑人埋屍,按照遠拋近埋的原則,他或許就是住在附近的對周邊環境很熟悉的人。二來他對屍體的分割方式精準嚴密,也能表現他本人的性格習慣——冷靜、做事謹慎、可能還有點古板。而我們確認死者身份需要的骨骼牙齒甚至血衣目前都毫無線索,說明他明確知道怎樣做才能最大程度拖延被偵查到的時間。」
年輕力壯,嚴謹沉穩。
衛騁頓時猜出了她的想法:「如果是高智商犯罪,只有一個受害者的情況下一念之間衝動殺人的可能性更大,而且兇手的年齡大概在20歲之後。你覺得嫌疑人可能是大學城的學生?」
「你還記得那兩個裝屍塊的便利店塑膠袋嗎?」謝輕非說,「一個袋子單買要一塊錢,比超市的貴多了,而且便利店商品的價格普遍也都比超市里同樣商品的定價要高,他要不是個學生,也未免太不會過日子了吧。」
這點衛騁還真不知道,一下子確診成為 「不會過日子」的人,他能做的只有默默從果盤裡拿了顆車厘子塞進了謝輕非嘴裡。
「甜嗎?」
「嗯。」她含混應了聲,又摸出手機,「我打個電話。」
「大半夜的,打給誰啊?」
謝輕非找出甘甜的號碼撥了過去,雖然是深夜,三響之後那邊還是接通了。
「你好,我是昇州市公安局天寧分局的刑警,請問你是甘甜嗎?」
女生的聲音夾雜著些許機械雜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找你是想問一下黃旭瑤的事情,她最近和你有聯繫嗎?」
「沒有啊,怎麼了?」
「她失蹤了。」
「啊,怎麼回事?我不知道啊,我這段時間一直在老家。」
「那你什麼時候回學校?」
「考試周前會回去。」
「哦。」
這些和學校輔導員以及秦嘉樹提供的消息一致。
沒再聽到提問,甘甜問道:「還有其他事情嗎?」
謝輕非思緒飄回,平和道:「這麼晚打擾你休息了吧?真不好意思。」
甘甜客客氣氣道:「沒事沒事,那我就先掛了。」
通話時長都沒超過一分鐘,那邊就響起了忙音。
「不是說黃旭瑤沒失蹤嗎?」衛騁等她掛斷後問道。
「對外是失蹤了嘛,藉此機會也能看看有沒有什麼其他內情。」謝輕非看著已經熄屏的手機,壓下心裡奇怪的念頭,屈指戳他的腹肌,「我還要吃。」
衛騁把她手機拿開,攔腰將人往懷裡帶了帶。謝輕非枕在他膝蓋上,張嘴等待投餵。
一顆還掛著水珠的車厘子送到她唇邊,衛騁注意到時想順帶把水珠擦掉,動作慢了一秒,她伸舌去勾就剛好碰到了他的指腹。四目相對,衛騁剛要露出調侃的笑容,卻發現她根本沒有躲避的意思,還不輕不重地舔了一下,挑釁地沖他抬起了眉梢。
現在開始的話,時間倒是很合適。
兩人一個眼神間達成了共識,衛騁剛要把人抱起來,被甩在一旁的她的手機不識趣地響了。
這個點從局裡打來的電話准沒好事。
方升起的旖旎消散,謝輕非「唉」了一聲倒回去,等他把手機貼到她耳邊時敗興地問:「怎麼了?」
「謝隊,有群眾發現了一件帶血跡的女式外套。」
謝輕非立刻坐起來:「我馬上來。」
因為垃圾轉運處不乏別人丟棄的家具、衣物等收拾收拾還能用的生活用品,因此常有大爺大媽去撿紙箱子和舊衣服,這件帶血外套就是一個老太太送過來的。血跡沾在衣服內側背部位置,早已氧化發黑,因為血量不多位置又隱蔽,不大容易被一眼看見,就算看見了也以為是其他污漬,沒人會聯想到是血。
最近天氣寒冷,多處人家水管凍結,老人家就沒著急去洗,衣服一直在倉庫里放著。打警方號召群眾搜集屍塊後她想起來這件不久之前撿拾的衣服,晚上越琢磨越不對勁,明明衣服不舊也不壞,怎麼隨手扔了呢?就連夜送來了警局。
謝輕非單看了眼這件外套的款式就對上了黃旭瑤家中那張照片。
兩個小時之後,法醫那邊給出了DNA比對結果:衣服上血跡的DNA和屍塊上提取的DNA一致,而這件衣服經過檢驗也基本確定就是黃旭瑤的。
「啊?那黃旭瑤到底有事沒事啊?」剛從被窩爬出來的席鳴翹著一腦袋亂毛,疑心自己腦路還沒回歸,「她這一個月難道是跑路去了?」
黃旭瑤一個大活人和屍塊沒有關聯,但她衣服上卻有受害人的血,實在很難不讓人將兩者聯繫到一起。
謝輕非問道:「交警大隊那邊的監控要來了嗎?」
呂少輝忙道:「都在這了,黃旭瑤的舍友說上個月3號開始就聯絡不到她了,所以1號到今天的監控我都調過來了。」
「……也就不到一千個小時,看唄。」席鳴搓搓臉,瞥到衛騁也在,喜道,「還有個壯丁,正好。你是下晚班順路過來的?」
呂少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衛騁薅了把他弟的亂毛:「工作。」
時間緊任務重,能拉過來幫忙的都被分了任務,監控內容倒不至於真要看到今天的,側重在上個月十號之前,幾人分分,天亮時總算找到了黃旭瑤的蹤跡。
她確實坐私家車回了金川,開車接她的人正是她的父親。刑偵隊又立馬聯絡了金川當地警方,早上九點多的時候得到消息,黃旭瑤此刻正住在她外婆家,由她媽媽陪著。人好好的,什麼毛病都沒有。
呂少輝問道:「確定是她?」
「我親眼看見的,活蹦亂跳的。」電話那頭的警察說道,「她出來吃早飯,街坊鄰居都喊她瑤瑤,人跟照片裡一模一樣不會有錯的。」
「唉,行吧,麻煩你們繼續看著她,有什麼動向及時聯絡。」
說完他灌了一杯黑咖啡,然而身體對其早已免疫,伏案沒兩秒就撐不住地打起呼嚕。小憩過一輪的席鳴被突如其來的呼聲震醒,迷迷糊糊間看見謝輕非和衛騁一前一後出了門,還好像非常和諧的樣子,覺得自己大概仍在做夢,嘟囔了一聲又歪頭昏睡過去。
謝輕非到衛生間捧冷水洗了把臉,轉身時感覺腰有點酸,以為是坐著看了一夜監控老毛病又犯了,猶豫待會兒在衛醫生面前是坦白從寬還是抗拒從嚴,結果出來時還沒來得及說話,衛騁突然把外套脫下圍在了她腰間。
謝輕非下意識摸摸臀,想起來家裡還有這麼一位親戚,煩躁地嘆了口氣:「我又不記得日子。」
「你的周期本來也不准。」衛騁在她頭髮上摸了一把,「等會兒吧,我去拿東西。」
不到十分鐘他就拎著袋子回來,謝輕非進廁所把褲子換了,髒了的衣服還塞進袋子裡,他的外套被她搭在手肘上。
衛騁剛要伸手去接,她卻拽了一下:「我自己也有外套。」
衛騁不解地眨眨眼,謝輕非卻忽然想到什麼似的看了眼自己的後腰。
「你看到我褲子髒了,所以把衣服脫給我擋著,如果遇到別人毫無察覺地處在這種情況下,她身邊的人一般也都會這麼做。」謝輕非把臂彎的外套展開,上面並沒有沾到她的血,但她指了指內側後背位置,「外套繫到腰上,血就會沾到這裡。」
兩人快步返回辦公室把眾人搖醒,謝輕非說完自己的猜測,呂少輝道:「死者被害之前最後接觸到的人還真是黃旭瑤啊。」
「她還能跟誰走得近呢?」謝輕非再度撥通了甘甜的號碼,並打開免提。
三響之後,對面準時接通。
「甘甜你好,昨晚我們通過話,我是天寧分局的刑警。」
女生溫和的聲線回應道:「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你還記得上個月3號的時候,你人在哪裡,做過什麼事嗎?」
「我不記得了,怎麼了?」
「你的生理期是幾號?」
對面沉默了片刻,然後說:「你說什麼?我這邊信號不好,聽得不是很清楚。」
謝輕非又把問題重複了一遍,她似乎真的聽不清,還是用自己信號不好為由回復了。
謝輕非:「那等你回學校的時候我們再面談。」
甘甜:「考試周前會回去。」
謝輕非頓了一下,忽然道:「你想我了嗎?」
身邊幾人詫異地看向她,不知道她怎麼突然跟一陌生小姑娘說這種話。
結果甘甜給出的回覆讓人大為震驚,她一改平直禮貌的口吻,嗓音甜美地回應道:「當然想你了,你不想我嗎?」
謝輕非說:「最近打球,很多女生想要我的微信。」
甘甜嬌笑著:「哼,我知道你不會給的。」
席鳴晃掉了最後一點瞌睡,搖著呂少輝的胳膊瘋狂比口型:什麼意思!
他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
謝輕非也覺得荒唐,吸了口氣才繼續問:「黃旭瑤最近和你有聯繫嗎?」
甘甜:「沒有啊,怎麼了?」
謝輕非:「甘甜,你是失蹤了嗎?」
甘甜:「啊,怎麼回事?我不知道啊,我這段時間一直在老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