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大眾所熟悉的幾種保險,理賠範圍一般是這也不賠、那也不賠。
但又因為張燕生前購買的保險種類足夠多,購買時間也早,就憑她是自殺,五份壽險的賠償金加起來也能達到兩千多萬。而若是她屬於意外死亡,其他保險另有一千八百多萬的賠付金額。
「一般情況下,妻子死後她的丈夫和父母子女才是第一繼承人,也是法定受益人。但張燕前前後後一共為自己投保了二十三個人壽保險項目,受益人都只指定了你一個人。這些錢林林總總加起來差不多半個小目標,對於一個缺錢的人來說是多麼大的誘惑啊。所以怎麼看,你都是最有殺人嫌疑的那一個。」
謝輕非看著張玉衡愈發陰沉下去的臉色,道:「她死了可太好了,你欠的那些貸款、賭債,就都能還清了。你既有動機,又沒有不在場證明,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為了保險賠償金故意殺人?」
外頭的人聽得咋舌,席鳴拱了下趙重雲的胳膊,問道:「你是專業的,你給說說張燕這種情況和保險公司打官司真能要到這麼多錢嗎?」
趙重雲道:「壽險購買兩年後自殺就能得到賠償,意外險不賠這個,但如果滿足相關條件,張燕被判定謀殺後也會得到一定數額的理賠,具體都看條款怎麼寫的。不管怎麼樣,張玉衡打底都能得到兩千萬。剩下能爭的再爭一把,反正調查謀殺是警察的事,又麻煩不到他,誰會嫌錢多呢?」
席鳴道:「他昨兒還一口咬定張燕是自殺,理由充分得我都快信了,今天又不惜被當成嫌疑犯也要堅持張燕是被謀殺,難道他之前不知道有保險的事?」
另一邊,謝輕非也剛結束這個提問。
張玉衡泛白的嘴唇抖了抖,儘量淡然道:「我姐出事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有保險這回事,怎麼會為了錢殺她?」
謝輕非:「你怎麼證明自己事先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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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玉衡急道,「她和姐夫那麼恩愛,兩個人又都渴望有個自己的孩子,就算我之前知道她買了保險,也想不到自己會是那個受益人啊。反倒是衛騁,我姐有什麼心事都會跟他說,他肯定知道保險的事,他一手策劃我姐的死就是為了把罪行嫁禍給我!現在你們查到我是受益人了,無論我怎麼說你們都覺得我是兇手,他的目的就達到了啊!」
陪審人員面面相覷,心道這人究竟在說什麼瘋話。
謝輕非道:「你不是才說過,衛騁不知道你和張燕是姐弟關係嗎?」
「我以為他不知道,但萬一他其實知道,只是沒告訴我呢?」張玉衡振振有辭道,「我姐一向很以我為傲,逢人便說自己有個優秀的弟弟,肯定也跟衛騁說過。名字年齡學校一對就對上了,他早知道我就是張燕的弟弟,但他兩頭瞞著,就是為了策劃這場嫁禍。」
謝輕非:「衛騁和你有什麼仇怨嗎?」
「仇怨不至於,但我知道他會這麼做,」張玉衡一副瞭然頓悟的神情,語速飛快道,「因為他見不得我好。」
陪審人員忍不住插了句道:「他不是你好朋友嗎?」
張玉衡乜了對方一眼,下意識去觀察謝輕非的神情,本來都做好解釋的準備了,謝輕非卻沒像他以為的那樣第一時間提問,而是思索過後點點頭,很是溫和地看過來。
她身上有一種很能讓人產生信服感的魔力,同情的目光只會使人感到自己被關懷著,張玉衡一肚子牢騷話當即堵住,怔怔地看著她。
「是不是他做了什麼使你受到傷害的事,才讓你產生這種猜測?」謝輕非一點兒也沒懷疑似的詢問他。
張玉衡鼻頭一酸,眼眶居然當即紅了,他捂住上半張臉深吸氣許久才放下手,仿若遇到知音般凝望著謝輕非:「對,我……我真是恨死他了。」
謝輕非滿目憐愛地看著他,遞出張紙巾,順便道:「是因為他的成績總是比你好嗎?同窗五年,在他身邊你的光芒全部被掩蓋了,任由你怎麼努力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明明你和他是一個城市來的,考取的專業都差不多,兩人都是同齡人間的佼佼者,可別人看都不看你一眼,只覺得他厲害,因此你特別討厭他。」
張玉衡拿紙拭去了眼角的濕潤,被理解的感動讓他放下了警惕,臉上擠出個乖謬的慘笑:「哈哈,你也這麼想對嗎?你見過他了吧,平心而論他真比我厲害到哪兒去嗎?」
他逐漸變得憤怒起來,抱在胸前的雙手不輕不重地砸在了桌面上,身子後仰到個舒服的姿勢,眼神里滿是輕蔑。
謝輕非繼續道:「上學時他成績就比你好,比你帥比你有錢,你在他身邊就像個跟班一樣不起眼。現在呢,同樣是而立之年,他是副主任醫師,你卻只是住院醫,雖然在你這個年紀還是初級職稱很正常,可憑什麼他就不一樣?他聲名遠播,你默默無聞,別人看見你倆成天走在一塊兒,還都納悶衛醫生怎麼會和這麼平庸一男的是朋友。
「實際上,你還真不覺得衛騁有多了不起,他能有今天難道是因為能力嗎?恐怕更多是憑藉優越的家境。沒辦法,你只能通過金錢的包裝拉近自己和他的距離,也期望這樣就能在其他相熟面前抬得起頭,不至於總是被人忽視。你寧願賭博欠貸也要買奢侈品,只是為滿足那種似乎和衛騁『平等』了的心理需求,而為了這點需求,你甚至可以出賣自己的理性和良知。」
她語氣沒帶幾分感情色彩,聽著就像在陳述某種事實,卻刺耳至極。
張玉衡緊擰的雙眉舒展開來,臉上浮現一種冷靜到極點才會有的安詳,倏忽笑出聲。
而後他抬頭望向謝輕非的眼底,輕哂著道:「對啊,我就是看不起他,他有什麼可牛逼的?」
張玉衡從小飽受父母溺愛,加上還有個比他大七歲、任勞任怨的姐姐,一直就習慣了被家裡人當月亮捧著,在家裡他的話就是「聖旨」,在學校里憑靠分數等級劃分又很鮮明,他成績向來優秀,是站在最頂點受人追捧的那類人,自以為是天之驕子。
但如願考進了滿意的院校後,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處境變了。身邊再沒有中等生差等生,人人都優秀,人人都只會更優秀,他從前幾名變成幾十名,再掉到幾百名,也就是半個學期的事。這樣強烈的落差讓他內心受到了重創,而這還只是精神層面的。
衛騁是張玉衡大學交的第一個朋友,老鄉這層關係顯然加重了親切感,使得迷茫期的張玉衡全心依賴上了衛騁。他心裡衛騁是他最好的朋友,對方卻完全沒這個認知。
人的心理養成初期也極受教育環境影響,小時候老師讓寫作文,命題總少不了《我最好的朋友XXX》,有的人滿腔激情抒發完自己的深情厚誼,轉頭就發現他「最好」的「最好」是別人,而自己並不是任何人的「最好」。於是在懵懂的童年就會明白付出未必會得到同等的回報,人會被選擇,自然就會被淘汰,情誼也分三六九等。
衛騁是個走到哪裡都不會缺朋友的人,更不會因為來到陌生環境就覺得融入困難,看到他應對社交遊刃有餘的樣子,張玉衡心中莫名產生了怨懟,氣他對待別人也友善,覺得他虧欠了自己。
可這種不滿他不會對衛騁提,所以就時不時要通過一些行動,比如一直跟在他身邊,再比如總邀他一起吃飯……營造一種兩個人形影不離的親密關係,以此對外昭示:看,雖然他交友廣泛,但我的地位和你們可不一樣。
但衛騁其實沒有他以為的那樣有人情味,如張玉衡這般討好他的人從小到大如過江之鯽,他對此習慣乃至麻木了,根本不覺得張玉衡有什麼特別,因此原本奔著當衛騁好朋友目標去的張玉衡落外人眼裡就是一跟班舔狗,心態逐漸趨向仇恨。
接著張玉衡又發現衛騁周末若非有事從來不會留宿在學校,這裡可是首都,寸金寸土,他不但在周邊有房,居然還有車子供他到處閒逛,是以張玉衡旁敲側擊了一下,意識到衛騁除了人緣好,家境或許也不錯。
「紈絝子弟」,他心裡不屑地想著。大家肯定是衝著他有錢才和他交往,如果他和衛騁一樣有錢,兩個人的地位自然就調換了。
謝輕非對他描繪出的大學生衛騁的形象頗有興趣,一直沒打斷他,聽得很認真。
張玉衡像是受到了鼓舞,又捏緊了雙拳,咬牙切齒地控訴道:「衛騁這人真的很虛偽,我難道對他還不夠真心嗎?我剛到北京那會兒什麼都不懂,很多事情都不適應,加上學業壓力越來越大,這些煩惱我都只跟他一個人說,可他從來不安慰我,極盡敷衍,說什麼讓我自己努力,我他媽還要怎麼努力?」
謝輕非仿佛很好奇:「你指望他給你什麼樣的回應?我知道你們醫學生挺辛苦的,但能力這事兒是死的,和其他沒關係吧?」
「你沒聽懂我說話嗎?他家有錢啊,有那個條件他父母才能早早給他鋪好了路,否則他怎麼可能過得那麼輕鬆?」張玉衡憤懣地道,「而且當時我們學院的大牛孟教授,他很看重衛騁,一直在提攜他。衛騁眼裡如果有我這個朋友,他在孟教授面前說幾句好話讓我也進他的團隊難道很難嗎?他大二就能發表SCI,加一個我的名字他又有什麼損失?我們是朋友啊,我當他是最好的朋友!可他給過我什麼!我真想不明白他怎麼能冷血到這種地步。」
「……」謝輕非按了按太陽穴,「我感覺你這個要求有點不現實。」
張玉衡反問道:「如果你身邊有衛騁這樣的朋友,還會覺得他什麼都不給你是正常的嗎?你沒跟他相處過,所以不懂我的心情。我寧可他只是個家境平庸的普通人,也好過這副對別人的困境冷眼旁觀的姿態。」
「是我看錯了人,我認栽了受夠了……可我如果有衛騁的條件,不會比他差。」張玉衡說完,表情扭曲起來,語氣隱隱帶著興奮道,「好在孟教授後來出事死了,衛騁也因此一蹶不振,那段時間我心裡是真痛快!我看著他那副萎靡的樣子,突然就覺得……是不是以前在他眼裡我也是這副模樣,他一直以來就是高高在上地看著這樣的我,當我是個失敗的小丑。他愛看我不如意,所以從來不出手幫我。輪到我也體會到這種滋味後,我就理解他了。哈哈哈,真是風水輪流轉……他讀的八年制本博,結果大五就退學了。這是他職業生涯的終結,卻是我美好未來的開始,我會成為一個優秀的醫生,以後只有我看不起他的份兒!」
衛騁人生遇到的第一也是唯一一道坎,就是見到恩師在自己面前被殺害而挽救無能,這使他遭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幾乎動搖了學醫的決心。
張玉衡的「美好回憶」沒能維持多久,又猙獰道:「可他真是陰魂不散,兩年前,我又見到他了。那時候我剛結束規培,好不容易進了人醫,而他居然已經在天寧醫院就職了,那可是全市最好的私立三甲,待遇比我好得多。我藉口老朋友聚會問了他幾句,才知道他當年並沒有放棄學醫,而是改讀了精神醫學。」
謝輕非道:「兩年前對你來說是挺特殊的一年吧。」
張玉衡看了她一眼,也不再隱瞞:「那年我爸工廠效益不好,靠我姐夫幫忙才撐了下來,但也回不到從前的日子了。我覺得很沮喪,尤其在看到衛騁那麼風光之後,我一度懷疑是不是真的人各有命,他就是比我厲害比我強,剛開始我還以為這一切都是靠他自己得到的。結果……去年我在新聞上才知道,原來他能進天寧醫院不是他真的能力有多強,而是因為他姓衛。衛家是什麼地位?天寧醫院……不過是他們家一個小小的產業,想進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他從喉嚨里擠出一聲嘲笑:「關於他的家世這麼多年他都從沒對我提過一個字,我以為他只是個普通富二代,真是太可笑了。虧我之前還想認命,我憑什麼認命?一切從最開始就不公平。沒多久他又調到了我們醫院工作,我又要回到大學時候那種天天都得見到他的日子所以,我怎麼能不討厭他?」
他露出一個博取認同的表情,謝輕非卻忽然道:「你昨天找他其實不是因為線上轉帳不方便吧,是想讓他看到你的新手錶,讓他知道你也風光得意嗎?」
「……」張玉衡不意外自己借錢的事被知道,但錢背後的小心思被戳穿,他眼底還是閃過絲窘迫。很快他又理直氣壯起來,「我不費勁包裝自己,不做出和他一樣的富家子弟的奢靡作風,讓他發現其實過去這麼多年我混得還跟大學時候一樣差,一樣不如他,我他媽的面子往哪兒擱?」
「那你為什麼不乾脆找他借50萬,還編這麼多藉口。」
張玉衡認為謝輕非的提問很好笑:「我直接說要50萬,萬一他猜到我是要去付買手錶的債款怎麼辦?」
謝輕非覺得挺有道理:「也對。不過就算是30萬,理由既然是拿來給家人治病,他多半也不會要你還了。」
張玉衡一臉理所應當:「十年了,他從沒給過我一丁點的幫助,30萬對他而言只是九牛一毛,我為什麼不能要?如果沒有他,我不可能負債纍纍!我做一切都是他害的,是他把我逼成了現在這樣,這是我應得的補償!」
監控屏幕中映現著張玉衡扭曲的臉。
「這人……太擰巴了。」席鳴喝了口水壓壓驚,感覺頭皮到後背都麻了,轉頭道,「張玉衡不是兇手。」
趙重云:「為什麼?」
席鳴:「他要真有殺人的心思,我哥肯定死在張燕前邊。哎呦這事兒真得去燒個香拜拜了,一般人不會防備身邊的朋友,所以但凡張玉衡動過一點點『衛騁要是死了就好了』的念頭,執行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這種案例多不勝數,趙重雲點點頭:「確實。」
席鳴噘嘴吹了下劉海,哼聲道:「而且我哥才不是他說的那樣呢,聰明能幹也是我們家族的基因,他嫉妒得著急上火有什麼用?戲這麼多。」
趙重雲復又看了眼監控屏幕,低低道:「其實,我有點能理解他的心情。」
席鳴看向他。
「我剛上大學的時候也挺迷茫的,那會兒年紀小,對大城市人生地不熟,就希望有個有共同經歷的朋友陪著。」趙重雲回憶著,「自卑也有,我還記得我第一次和同學去高級餐廳吃飯,他們點單居然都是說英文,可那些字我哪怕都認識,也不懂究竟對應了什麼,差點就鬧了網上說的那種點了一串英文結果是小提琴曲的笑話。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回到宿舍半夜一個人躲在被窩悄悄補知識,生怕再有一次會被人瞧不起。後來畢業進了律所實習,穿著打扮都要講究,一個月就幾千塊錢全花裝點行頭上了,是真累。」
「可你也沒長歪啊,」席鳴拍拍他肩膀,「我倒不覺得張玉衡值得被理解,雖說人是受成長環境影響的,但有思想的生物哪還能被區區客觀條件掣肘。」
另一邊。
「他肯定是看到我物質條件上來了,沒法兒再像大學時候一樣從我身上獲得那種踐踏別人自尊的優越感,剛好我姐姐找他看病,他從她嘴裡得知了我們家的事情,所以誘導我姐姐自殺——昨天他也是故意爽約,趁那個時間打電話害了我姐!」張玉衡語氣陰冷道。
謝輕非道:「說來說去,你和他的最大矛盾就是彼此物質和金錢的差距。」
張玉衡皺起眉,有點不大想承認地點了頭。
謝輕非面對著他,剛剛還好商量似的態度一去不復返,語氣冰冷:「你為了在物質水平上跟上衛騁,所以需要大筆的錢,也因此欠了很多外債。還款日期逼近,你卻再也填不上這個缺口,只能轉而向從小就對你有求必應的姐姐求助。」
張玉衡:「我……」
「你自己也知道這要求太過分,去之前還特地把手機屏保換成了姐弟合照,為的就是讓姐姐知道你心裡有她,想讓她心軟。」謝輕非道,「昨天中午你去找她要錢,撒嬌懇求她都沒同意,還說要把你亂花錢的事情告訴父母,你怕家人逼問暴露自己賭博的事,氣頭上把她推下了樓。」
張玉衡大聲道:「不是!根本就不是這樣,我是和我姐吵了架,但我沒有殺她!」
謝輕非眼神銳利:「你和她吵了架?你不是說昨天中午去找她時根本就沒見到她嗎?哪來的時間吵架?」
「我——」張玉衡後背猛地浮起了一層冷汗,半晌,他垂頭道,「我上午也去找過她一次,是那時候和她吵的。」
「為什麼要吵,吵了什麼內容?」
張玉衡不耐煩道:「你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我找她要錢,她不肯給,她還說她這輩子都不會再給我一分錢了,讓我自生自滅,你滿意了嗎?
「她當時……就像瘋了一樣,居然對我說這種話,情緒特別反常,我當然很生氣了。但我知道她有毛病,孩子又那麼可憐沒保住,也懶得跟她計較了。只能說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這句話一點也沒錯,連自己的親弟弟也不管了。」
謝輕非沉聲道:「上午沒能要到錢,你懷恨在心,中午又去了一次,趁她毫無防備推了她。」
張玉衡頭腦一陣混亂,麻木地為自己辯解:「不是不是不是!她上午拒絕我之後我就去找了我姐夫,我有錢了啊,還殺她幹什麼?她要是死了萬一我以後再需要錢我姐夫就不會給我了!」
謝輕非:「可她只要死了你就有賠償金拿了,到時候恐怕要你姐夫反過來求你吧。」
張玉衡:「怎麼可能!要不是我姐夫告訴我,我根本不知道我姐的保險受益人是我——」
「原來是你姐夫說的。」
謝輕非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你姐夫,是什麼時候告訴你保險的事的?昨天還是更久之前?」
張玉衡已經精疲力竭,她問什麼他就答什麼:「……就是昨天上午我電話里向他借錢,他罵了我一頓,說我是、是個只知道吸血的蛀蟲,明明我姐已經補貼了家裡很多了,對我多麼多麼好,連給自己買的人身保險受益人都只寫了我一個,我還不知足。」
這句無意間的指責,讓張玉衡知道原來自己在姐姐心目中有這麼重的分量。
謝輕非看了眼監控鏡頭,道:「你姐夫也知道張燕胎停的事情嗎?」
張玉衡:「這件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我還沒想好怎麼跟他們講,昨天我為籌錢的事情已經夠焦頭爛額了,萬一告訴了他們情況,他們只顧著傷心不給我錢,那我……我姐夫這人其實嘴硬心軟,我知道他罵我也是為我姐打抱不平,事後還是轉了錢過來,加上衛騁後來的30萬,我這邊的事才總算能解決。中午我再上樓,其實是想找我姐道歉的,然後再好好告訴她孩子的事情。我發誓我當時沒有打過賠償金的主意,我又不是見錢眼開的畜生!」
「你是為自己上午對待姐姐的態度道歉,還是聽了你姐夫的話反思過後發現自己確實是個蛀蟲,心裡愧疚了?」
沒等張玉衡回答,謝輕非兀自搖了搖頭道:「看來你並不覺得愧疚。」
張玉衡沒有反駁,但從他的表情中不難看出他不知道自己該因何愧疚。姐夫是外人,為了自己小家庭的利益才會來責怪他,可姐姐是親姐姐,從小到大都是她照拂他,這又有什麼不應該,有什麼好愧疚呢?
時間差不多了,張玉衡的精神也肉眼可見地變差,不適宜再繼續審問。
謝輕非最後問道:「你上午去的時候有沒有在衛生間抽過煙?」
張玉衡不明所以,卻也點頭道:「抽了一根吧。我吵完架心情不好,在沒影響其他病人的情況下抽根煙怎麼了?你要說我違反醫院禁菸規定那大可以去找辦公室經理舉報,我認了。還有什麼其他意見?該不會這也成了我一條罪名吧?」
他一套說辭夾槍帶棒,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占理那方,謝輕非只是道:「你當時把菸頭丟到了哪裡?」
「還能丟哪裡?」張玉衡奇怪道,「當然是衛生間的垃圾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