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被捧在手裡長大的嬌嬌兒, 掉過的金豆豆五個指頭都能數得清。
就連當初小公爺戰死她都不曾哭過,今兒卻因為這幾個爛嘴的賤人落了淚!
這心裡到底是憋了多大的委屈啊?
喬元冬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哭。
自從夫君去世,國公府落魄, 京中的惡言惡語總不曾斷過,比這三人說得更難聽的也是有的。
她初時聽了還會生氣,但久而久之便覺得無所謂了。
人言可畏,但是人言難止,若她要為了這隻言片語而活, 那她早就屍骨無存了。
今日從她進了母親院子時,心裡便有了大概的猜測。
她甚至告訴自己,不過又是一些無謂的謠言, 過耳便忘就是了。
只是當她看見夏芒膝蓋沁出地殷紅時, 還是會抑制不住地動容。
當母親全然不顧平時的端方儀態,只為了替她出氣時,她便生出些委屈來。
彼時彼刻,喬元冬才恍然覺得,她是母親寵愛的孩子, 她是可以委屈的。
於是,自然而然的,難以自控的, 喬元冬掉下淚來。
望著母親心疼的目光, 喬元冬抬袖擦掉了眼淚, 向她露出一個端莊的笑容來。
只是她不知道,這個笑容有多麼的惹人心疼。
「這丫頭莽撞無禮也全是為了我,女兒便向母親求個恩典, 讓女兒將她帶回去吧。」
馮氏看向還倒在地上的夏芒, 眼神很是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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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著喬元冬點點頭, 雙眼紅紅地顫聲說道:「都依你,你先回去好生歇著,母親這裡還有事要料理。」
喬元冬行了一禮,讓人抬著夏芒走了。
她並不需要問馮氏會如何處理那三人,因為她很清楚,馮氏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們。
不過是一群低級官員的官眷,打了也就打了。
從前那些夫人內眷們也沒少背後尖酸國公府,只不過從沒有捅到正主面前過,喬元冬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聽見了。
眼下這三人被逮個正著,若是還輕輕放過,那就真是把臉湊過去給人家打了。
夏芒被抬到了喬元冬住的院子,丫鬟們將她安放在喬元冬房間的一張貴妃榻上。
榮珠想替她將雙腿伸直,結果夏芒痛叫連連。
榮珠看得又心疼又好笑:「先前你在那院子裡跪著,頭頂著太陽,骨壓著瓷刀,怎的不聽你吭一聲?」
夏芒痛得一張小臉皺作一團,卻還是不忘跟榮珠嘴貧。
「當著外人的面我怎麼叫疼,那多丟臉?」
是滴,她就是這麼一個要臉的人!
「猴機靈,你倒是會分親疏!」榮珠笑罵她一句,手上動作卻是柔緩了幾分。
連彩拿了一大堆東西過來,捧在托盤裡送到了屋裡來。
有擦傷用的藥膏,有簇新的衣裳,還是有五吊紅繩捆的銅錢。
連彩捧著那沉甸甸的銅錢一路走過來,早就汗濕領襟了。
她將東西放在桌子上,對夏芒客氣道:「這是我們夫人給你的,你今兒本立了功,卻受了罰,夫人便想著補償你。」
夏芒因著馮氏不分青紅皂白就叫她跪碎瓷片很有些生氣,雖然連彩來替馮氏道歉,但她還是不太高興。
那碎瓷片兒跪著是真疼啊,她當時都以為自己要殘廢了!
榮珠知道夏芒性子拗,直接替夏芒接了東西,又笑言笑語地將連彩送出了門。
她明白夏芒心裡有氣,便從自己荷包里掏了一角碎銀子給了連彩做賞。
連彩起先不肯收,榮珠說是喬元冬的意思,她這才笑著收了。
送走連彩,榮珠轉身回屋,正看見喬元冬拿了藥膏要給夏芒擦藥。
「夫人,這種事情交給奴婢來做吧。」榮珠被唬了一跳,連忙走過去要接過喬元冬手裡的藥膏。
喬元冬沒有將藥交給榮珠的意思,她吩咐道:「你替我把她的衣裳掀開。」
榮珠見喬元冬堅持,便依言將夏芒的裙角掀開,露出裡面的白色細棉長褲。
夏芒的膝蓋處沁著一大片血跡,將布料與張口粘連在一處,紅白相襯,顯得猶為醒目!
連夏芒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喬元冬面上仍是一片鎮靜,只是捏著藥膏盒子的手指已經微微泛了白。
榮珠不忍地看了夏芒一眼,給她提了個醒:「我掀了啊。」
夏芒沖她點點頭,然後咬緊牙關閉起眼。
榮珠先將她左腿上的褲管慢慢往上卷,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布料一點點往後扯。
夏芒膝蓋上的傷口很零碎,或深或淺,有些皮肉甚至都翻了開來。
隨著榮珠的動作,膝蓋上那種鑽心刺骨的痛一刻不停地傳遞到夏芒腦海,疼得她直打顫。
等到左腿上的傷露出來了,夏芒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榮珠看著汗如雨下的夏芒,道:「還有另一條腿。」
夏芒攔住了她的動作,她一邊嘶著氣一邊對榮珠道:「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榮珠依言罷了手。
夏芒深吸了一口氣,將褲管拉到膝蓋線面,一手攥著褲子,一手攥著身下的床單。
心裡數了一二三,兩眼一閉,一下子就將褲子扯了上去。
「啊!」 她聽見榮珠的驚呼時,還不覺得疼痛。
夏芒下意識睜開眼時,就見到右腿膝蓋正一個勁兒往外冒血。
直到這時,劇痛才接踵而至。
右膝蓋上有一塊皮被生生撕了下來,露出皮下那血紅的軟肉來。
榮珠和喬元冬都沒有想到夏芒會一下子拉開布料,兩人皆被這駭人的一幕驚了一下。
夏芒直到看到那血肉模糊的膝蓋,感受到鑽心的痛楚時,才反應過來自己約莫是坑了自個兒。
不知是疼的還是怕的,她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
「我要殘廢了,好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夏芒前後兩輩子加起來沒受過這種罪,一時間又怕又疼又委屈。
喬元冬看著那個坐在床上嚎啕大哭的小姑娘,她瘦削的身量還未長開,整個人看起來都小小的。
偏偏這么小個人,竟能發出那麼響亮的哭聲!
平時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這會兒活像個噴泉一般,那眼淚不要錢似的嘩嘩往外流。
「你快去打熱水來。」喬元冬吩咐榮珠,榮珠緩過神來立刻出去了。
夏芒依舊哭得很傷心,喬元冬只好坐在榻邊給她擦眼淚。
她想說活該叫你莽撞胡來,但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無奈地嘆息。
「好了不怕了,上了藥就沒事了,你好好將養著,哪裡就會殘廢了?」
榮珠很快端了熱水進來。
喬元冬親手從水裡擰了巾子,一點一點地替夏芒擦拭傷口。
夏芒眼淚汪汪地看著喬元冬低頭為自己擦掉血漬。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痛得麻木了,喬元冬的動作反而並沒有讓她感到有多痛。
喬元冬為防夏芒痛,還時不時衝著傷口輕輕吹氣。
擦乾淨了血漬,喬元冬揭開裝著藥膏的白瓷盒子。
夏芒好奇地伸頭瞧了一眼,盒子裡黃黃白白的膏狀物,老遠就能聞見一股苦澀的藥味。
「這能有用嗎?」她很擔心這東西會不會把她搞殘廢。
夏芒的系統商城裡倒是有療效極好的外傷藥賣,但是她根本沒捨得買。
因為先前系統發布的任務她沒有完成,結果就是被倒扣了五百積分!
比起扣五百積分,夏芒真想對系統說你乾脆扣了我命算了!
想到那失去的積分,她一張小臉都快苦出褶子來了。
榮珠見她這個樣子,安慰道:「你就放心吧,這是府上夫人親自賞的藥,尋常人買也買不到的。」
喬元冬用指尖蘸了一點藥膏,輕巧地在傷口上抹了一層。
一絲涼涼的觸感從傷口處傳來,連那綿密鑽心的疼痛都減輕了幾分,這讓夏芒整個人都放鬆了些。
榮珠拿來柔軟的細紗布給夏芒裹上膝蓋。
等包紮好以後,夏芒已經靠在軟榻上昏昏欲睡了,頭枕著透著花香的軟枕,她感覺整個人都在往下陷。
喬元冬查看了一下她的膝蓋,囑咐道:「這幾日就不要胡亂動彈了,榮珠伺候我就好,你好生養著就是。」
夏芒胡亂點頭,理智下線的前一刻她含糊道:「老闆我這可是工傷,雖然這兩天沒工作,但是可不能扣我工錢哈。」
喬元冬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夏芒口中的「老闆」指的是她。
真是個沒規矩的丫頭!
「知道了。」她好氣又好笑地搖了搖頭,眼底泛起了不自知的柔軟神色。
夏芒直等喬元冬答應了才安心閉眼睡過去。
不知是不是夢中,她隱約聽見有人對自己說話。
「我自己都不在意的事情,你做什麼還去拼命呢?」
馮氏收拾了那三位夫人以後,吩咐人將她們「客客氣氣」從後門送出了府。
待梳洗一番後,馮氏風風光光又去招待客人了。
楊夫人幾個則哭哭啼啼回了自家府上,找自個兒夫君告狀去了。
雖然她們家大人官階遠遠比不上喬大人,但到底都是官兒,大家誰見了彼此不是客客氣氣的?
更不要說毆打官眷了這種事情了。
馮氏這麼做,出氣歸出氣,但卻也算是闖了禍,不過她這人膽大心細,從動手那一刻就想好了怎麼應對。
於是,跟皇帝陛下商談國事勞累一天的喬大人剛下衙後,就見到了等在門口的嬌妻。
馮氏毫不心虛地將白日發生的事情囫圇交代出來,並明確表示要老公幫著兜底。
老喬大人聽得頭皮一跳一跳地疼,但到底還是答應下來了。
一來他也很為閨女的遭遇生氣,二來他若不答應,不光腦袋疼,耳朵也要疼.
因為宮裡來了賞賜,所以喬夫人第二天一早按規矩進了宮去謝恩。
喬皇后出自喬家二房,見了喬夫人都得喊一聲大伯娘。
喬夫人求見,她自然很是親熱地將人請了進來。
兩人親親熱熱地見了禮又寒暄了一陣,皇后便揮退下人準備同喬夫人說體己話。
下人一走,喬夫人直接咚一聲跪在了皇后寢殿。
風韻猶存的美婦人臉上一下子掛上兩行清淚。
「娘娘,您要為臣婦做主啊!」
皇后看著哭哭啼啼的喬夫人,莫名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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