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正在上早朝的皇帝陛下,看著忽然出列跪在金鑾殿上的喬大人,他和顏悅色道:「愛卿有何事要稟奏啊?」
喬大人呈上了自己的請罪摺子。
他一番慷慨陳詞, 表示自己治家不嚴,縱得內人傷了同僚之妻,特請陛下降罪則個。
他隱去了三位夫人出言中傷的事情,誠誠懇懇地認錯背鍋。
站在文臣末列的三位事主本來義憤填膺打算參喬大人一本,結果沒想到喬大人捷足先登。
若此時他們再出來告狀, 倒顯得有些小氣不容人了。
喬大人將這件事兜圓了,皇帝陛下也並沒有過分責罰他,不過罰俸三月, 這事兒就算是輕巧揭過了。
起碼皇帝陛下此時此刻是這麼認為的。
不過京中御史顯然不打算輕易放過老喬大人。
中書令位高權重, 一舉一動都牽扯國事,那些陛下的唇舌們自然要時刻監視他。
自從早朝過後,馮氏揍了官眷的事情就不是秘密了。
喬大人治家不嚴!
對於這種大醜聞,御史大人們顯得興奮又激動,寫起彈劾摺子來, 簡直文思如尿崩。
於是,針對喬大人的彈劾摺子雪片般飛上了陛下的案桌
散了早朝後,皇帝前腳進了養心殿, 皇后後腳就跟了進去。
皇后出身喬家, 又與喬元冬關係要好, 馮氏告了狀以後,她同樣氣憤難當,這口惡氣她必要為堂妹出一出不可!
所以, 皇后毫不客氣地沖皇帝吹起了枕頭風。
表示那三位夫人這般詆毀中傷喬元冬, 實則是中傷鎮國公府, 她們膽敢那般肆無忌憚,可見這種謠言在京中早已不鮮。
若皇帝不明確表態,這些人只會以為是陛下默許,進而被有心人解讀是陛下不滿鎮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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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恐怕又要被遠在膠東的祁王拿來作文章,若他煽動民心,說陛下不體恤功臣良將,以後誰還肯為大晉賣命!?
鎮國公府一直是皇帝的一個心病,小公爺戰死那年,京中的確傳出流言,說小公爺之死是皇帝有意為之。
這話不僅壞了皇帝經營多年的賢名,還寒了武將的心。
事後一查,這謠言竟與膠東有絲絲縷縷的關係,可見祁王此舉有多麼殺人誅心!
如今聽皇后這麼一說,皇帝又恨上了祁王,他甚至懷疑楊夫人三人是不是也跟膠東郡有關係!
於是,送走皇后,皇帝看著案桌上堆迭如山的彈劾摺子,他的頭皮也開始一跳一跳地疼起來。
御史們很開心抓住了中書令的小尾巴,彈劾摺子寫得慷慨激昂洋洋灑灑,只等著皇帝陛下狠狠責罰喬大人。
殊不知,皇帝當天就召了趙御史進宮。
趙御史是趙侍郎的孫子,小小年紀當了御史,年輕氣盛的他很是不怕得罪人,見誰噴誰。
所以這次彈劾摺子就屬他寫的最長。
今兒得陛下召見,趙御史還以為陛下被自己斐然的文采折服了。
他器宇軒昂地進了皇帝的養心殿。
一刻鐘後,又灰頭土臉地出了養心殿,懷裡還揣著他寫的摺子。
不明白為什麼挨罵的趙御史,虛心請教了自己的上官劉尚書。
他將皇帝罵他的話一字不落地摹出來,細緻到連自己進門跨的右腳都說了。
劉尚書笑眯眯地聽完下屬的講述,捻著白鬍子琢磨了半晌,長長地「哦」了一聲。
劉尚書悟了,他讓趙御史附耳過去,這樣那樣交代了一番。
趙御史也悟了。
於是第二天,雪片般的彈劾摺子再次傳入了皇帝的案頭,只是這一次,彈劾的對象變成了三位夫人的夫君。
同樣的罪名。
治家不嚴!
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中書令家的喬夫人一連揍了三家官眷,結果她一點事兒也沒有。
反倒是被揍的那三家大人遭到了御史彈劾,名目卻是治家不嚴!
所有人都疑惑了。
挨了揍還被怪治家不嚴?
石錘了,御史們絕對是被中書令收買了!
暗箱操作都快變成明箱操作了!
皇上難道就不管管嗎?
皇帝當然管了。
當天就降了三位大人的品級,有一位八品的鴻臚寺主簿甚至被下放到地方當小縣令去了。
看熱鬧的人都沉默了,有機靈的開始從頭來盤這件事情的始末。
那三位夫人得罪的哪裡是喬夫人,得罪的是住在皇宮裡的萬歲爺呀!
這得是犯了多大的事兒?
太陽底下無新鮮事,有消息靈通的很快打聽到了喬夫人揍人的內幕。
原來這裡面竟然還有鎮國公府的事情!
這下子大傢伙兒都明白了,皇帝哪裡是在為喬大人出氣,那是在為鎮國公府出氣呢!
鎮國公雖然人丁單薄,但是人家母族可不單薄啊。
龐老太夫人那一輩且不論,那守寡的小項夫人背後可站著有權有勢的喬家,人家進了宮,就連皇帝都得喊她一聲堂妹子!
京中這些夫人閨秀們真是被慣得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看看她們有什麼資本去得罪人家?
搞明白來龍去脈的大小官員們,紛紛回家對著內眷耳提面命一番。
莫要背後嚼人長短,閒話說多了你家大人我兜不住滴!
與鎮國公府同在一條街的忠勇侯府暗暗捏了一把汗,慶幸當初道歉態度很端正。
烏夫人左思右想之下,覺得國公府既然如此得陛下看重,想必那位小世子前途必定無量。
如此若不儘早交好,豈不便宜了旁人?
打定主意,烏夫人把在外面浪的大兒子烏文棟拎了回來,讓他跟項修安搞好關係,帶著人家一起玩。
烏文棟先前在鎮國公府大鬧了項修安的生辰宴,等他的保護傘爺爺出外差以後,他被自己親爹關起門來狠狠揍了一頓。
這還不算,在外面遇上雲家公子,又被揍了一頓。
從此以後,烏文棟每次路過鎮國公府門口都渾身不自在,如今自個兒親娘居然要求他跟項修安搞好關係?
笑死,他烏大少爺從來只會搞壞關係!
他爺爺是堂堂忠勇侯爺,掌管大晉禁軍,深得皇帝陛下信重。
他打小就是騎著爺爺脖子長大的小霸王,長這麼大沒對誰低過頭。
項修安了不起哦?
得罪了就得罪了,上趕著巴結這種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被烏夫人修理了一頓後,烏文棟臊眉耷眼地上了鎮國公府的門。
門房瞧見烏文棟來敲門,還以為這混世魔王是來找麻煩的,一個二個很是警惕地防備著他。
有人笑眯眯地問起烏文棟的來意:「烏公子有何要事啊?」
烏文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沖他們道:「我來找項修安,他人呢?」
門房「喲」了一聲道:「不巧了,我家世子爺去了家塾,這會兒還沒下學呢。」
烏文棟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表示知道了,他又問:「他還要多早晚才下學?」
門房看看天老實道:「那得酉時了,還早呢。」
烏文棟不爽地嘖了一聲:「怎的要那麼久?」
門房只能賠笑:「公子不知,咱們世子爺向來用功,往往下了學都還跟先生請教問題呢,酉時下學都是早的了。」
莫名感覺被影射不用功讀書的紈絝小烏不高興了,他斜睨了那門房一眼,扔下一張貼子就走了。
「明兒小爺請他去十里風吃茶,讓他請個假!」
人家讀書確實不好打攪,既然這樣那就明天再約。
考慮到項修安這小子平日裡斯斯文文的模樣,烏文棟還特意選了個雅靜的消遣去處。
這麼的體貼,連烏文棟自己都忍不住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
只怕項修安那傢伙要感動哭了吧?
烏文棟第二天一早收拾的齊齊整整,穿上自己最喜歡的衣服,器宇軒昂地去了十里風。
十里風是京中出了名的茶樓雅舍,一水的清倌,還有說書先生,也有手談舍,根本不跟你玩葷的。
屬於是脫離了低級趣味的文人雅士愛去的地方。
烏文棟認為,像項修安那樣文縐縐酸溜溜的傢伙,指定喜歡這地方。
結果小烏自信滿滿地等到晌午,他餓得前胸貼後背,一壺茶都喝沒味兒了,愣是沒見項修安來。
小二跑來問他要不要吃些點心的時候,烏文棟耐心耗盡,熊值飆升。
迎著小二客氣的笑臉,烏文棟直接一把掀了桌子。
「什麼破地方,小爺半上午餓得都沒力氣了,也不知道拿些個吃食來!」
小二委屈地看看摔斷了一條腿的桌子,又看看無理取鬧的烏文棟。
他很想說「爺您也沒要吃食啊」,可他不敢。
撒了氣的烏文棟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這才提著自己的佩劍走了。
隨行的小廝陪笑著給了小二一個錢袋子,也跟著走了。
離開了十里風,烏文棟準備打道回府,但是一路上越想越氣。
長這麼大頭一回被放了鴿子,這令他覺得很沒有面子。
「去鎮國公府!」
一聲令下,車夫趕著馬兒噠噠去了鎮國公府。
到了國公府門前,還是昨兒那個門房。
烏文棟提著劍就抵到了那門房脖子上,把小門房差點嚇尿了。
「你這刁奴,是不是沒把小爺的帖子遞給項修安?」
門房冤枉死了,他苦兮兮地皺著臉道:「公子容稟,小人可是親手將帖子交給世子爺的!」
烏文棟聞言直把濃眉一立:「項修安人在哪裡?」
刀架在脖子上,門房不敢不說,「我家世子爺今兒一早就去了家塾了。」
「好你個項修安!」烏文棟上下兩排牙磨得咯嘎作響,拎了那小門房就走,「你給爺領路!」
國公府大門上的管事瞧見烏文棟搶了人就走,知道這烏大少爺是要去找自家世子爺的麻煩。
但此時國公府里主事的夫人出了門,只剩個太夫人窩在後院裡。
老人家年紀一大把可不能告訴她這事情,要是嚇出個好歹可不得了。
琢磨了一圈,管事靈機一動,奔出門去,找到了城防司的劉大人。
城防司本就是掌管京中治安秩序的,當初忠勇侯帶兵鬧上門來的時候,指揮使劉輝還來管過的。
所以管事覺得,這事兒找劉大人准沒錯的!
劉輝悠哉地坐在府衙喝涼茶,吃甜瓜,忽然有兵丁跑來告訴他,鎮國公府來報案了。
劉輝下意識地道:「報案找府尹啊,關我啥事?」
話說完他就回過味來了:「你說鎮國公府?」
最近皇帝陛下明確表達了對鎮國公的愛重,這樣的緊要關頭,誰家不識好歹還要招惹鎮國公府?
那兵丁歇了口氣將始末告訴了劉輝,直接給劉輝氣笑了。
嘿,烏家這小子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