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宮闕皎月> 第23章 第 23 章

第23章 第 23 章

2024-11-16 14:35:52 作者: 星星不息
  這個時辰宮門已經上鑰。

  但守門的禁軍看到孟雲皎手上的龍令, 瞌睡蟲都跑沒了,他們片刻不敢耽擱,合力把緊閉的宮門推開。

  孟雲皎昂首挺胸邁步出去, 那兩道厚重的門再次闔上,隔絕了一方天地。

  把一片富麗堂皇,卻又讓人生畏的宮殿,隔斷開來。

  孟雲皎看著眼前的景色,霎時熱淚盈眶。

  出來了。

  她真的出來了。

  這裡, 連空氣都是新鮮的,連星星都是亮眼的,就連腳下的土地, 都是穩實的。

  她閉上眼睛, 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洋溢出幸福的笑顏。

  翠迎,福安,我逃出來了……

  卻在這時,闔上的宮門重新打開, 鐵閘吱呀的聲音讓人惶恐不安,如一條鐵鏈一般,圍住她的心臟, 被人攥緊。

  門縫越來越大, 宮內的情景露了出來。

  她看到了馬背上的身影, 欣長挺立,巍然卓爾。

  在皇宮內能肆意馭馬的人,只有那手握至高無上皇權的人。

  光線昏暗, 孟雲皎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卻被他吸附了全部心神, 再也挪不開眼。

  「皎皎,你想逃去哪?」

  男人的聲音辨不出情緒,聽起來卻像來奪命的閻羅。

  為什麼,他會來得這麼快?

  

  有一把笑聲在孟雲皎腦海里迴蕩,似乎在嘲笑她的無知。

  『逃得掉嗎?何處不是天子腳下?』

  她本以為逃出皇宮,就是逃出生天,可腳下的這片土地,不也在他的掌控之中嗎?

  孟雲皎發了瘋似的拔腿就跑,也不管實力懸殊,只想著拼勁全力,離他遠遠的就好。

  帝王終於動怒,語氣陰沉可怖:「攔住!」

  精衛們訓練有素,一擁而上把她團團圍起,他們圍成一堵城牆,密不透風,就算一隻蒼蠅恐怕也難飛出去。

  駿馬上的男人這才翻身下來,他似乎有不尋常的虛弱,臉色在暗夜裡顯得格外蒼白,需要昊公公的攙扶,才能順利下馬。

  但不妨礙他一如既往的冷血。

  「孤倒是不知皇后身邊有這樣的敢死之徒。」

  段熠把馬背上的福安扔下來,又把薛崢摔落在地,兩人皆奄奄一息,僅有的幾聲悶哼證實他們還活著的事實。

  「福安!薛叔叔!!」

  孟雲皎想衝出重圍,卻被禁軍攔住,她連想去探查一下他們的情況都無法。

  他們為了她,落到這樣的田地,而她,竟然還是沒能耐逃離,徹底淪為段熠的俘虜。

  彷徨、無措之感把她團團圍繞。

  孟雲皎瞬間淚如雨下,顫著嗓音道:「你究竟想怎樣?!」

  她孤苦伶仃的站在正中央,哭起來時嬌小的身軀抖如篩糠,身形無助且單薄。

  段熠終是不忍。

  他揮了揮手,禁軍瞬間散開,他拒絕了昊公公的攙扶,一步一步,蹣跚著走到了孟雲皎的面前。

  距離近了,她才發現,他的臉上面無人色,額間青筋凸起,眼珠布滿了血絲,精神狀態也不好,像是強行運功,逼退了蒙汗藥導致的後果。

  可……即使是蒙汗藥也不該傷他自此才對啊。

  沒等孟雲皎細想,段熠已經抬起他冰冷的手,撫上她的臉頰。

  他輕笑著,說話的語氣也不重,要不是裡頭的內容,當真像是情人間的呢喃。

  「皎皎說呢,孤想做什麼?」

  串通皇后、謀害龍體、知情不報,隨便一條,都夠他們死上幾百回。

  而段熠,明顯也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

  「你說……誰比較該死,孤又該先殺哪個呢?」

  孟雲皎體內有寒意流竄,她看著眼前男人暴戾的嘴臉,只覺得心如死灰。

  福安不知是傷到了哪裡,把身體蜷縮在一塊痛吟著,口中不受控的吐著泡沫,額頭上細密的冷汗暴露他痛不欲生的事實。

  想到一炷香之前,他還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答應自己會努力活下去。


  現如今,卻被帝王折磨的不人不鬼!

  她怒瞪著雙眼,與段熠對抗:「你要殺了他嗎?你殺了他親娘還不滿意,現在還要殺了他?孟家三十六口人你也殺了吧,你的雙手滿是鮮血,你以為真的能瞞天過海嗎?!」

  要是眼刀能化為實物,她確實是想把他千刀萬剮的。

  段熠眸中閃過片刻的慌亂。

  孟雲皎怎麼會無端說起這事?是哪裡走漏的風聲?

  半晌他才把容嬤嬤宮中的親眷和福安聯想了起來,頓時眉頭擰緊:「容嬤嬤……容嬤嬤的死是意外,其他人都好好活著。」

  看到孟雲皎充滿恨意的眼神,他開始手足無措:「你若不信,我能帶你去看。」

  孟雲皎突然笑了,她笑得淒涼,笑得心酸:「你的話,我已經不會分辨真假了。」

  「事到如今,你還想要騙我嗎?你要他們死也不能安生,化為枯骨都要成為你掣肘我的籌碼?」

  「是我傻還是你天真,你騙了我那麼多次,你怎麼還會認為,我還能心無芥蒂的相信你?」

  在聽到其他人還未死的消息時,無疑孟雲皎的心中是閃過一絲希冀的。但她很害怕,這不過又是段熠在矇騙她的一種手段。

  信任已經在日積月累中被他消磨殆盡,她早已不知要如何面對他了。

  段熠捂住心臟,咽下了喉間的一大口淤血,嘴裡滿是鐵鏽味,令他遍體生疼。

  「那你就從未騙過我嗎?!」

  他的眼裡滿是受傷,一介帝王主宰生死,卻主宰不了一個人的心:「今天你邀我來萇華宮,我真是天真的以為你有一刻是認真的,我想把一切不好的都抹去,從此與你好好過。」

  「可原來這一切都只是你逃跑的一環,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

  他趔趄了一下,殘破不堪的身子愈加衰弱,不斷提醒他今夜的她是如何把他置於這番田地的。

  段熠的眼眶逐漸凝聚了水霧,本就模糊的視線,此刻更是重影迭迭。

  體內毒素反覆上躥,如百蟻啃噬一般無一處不疼,但卻比不過她冷漠的眼神,令他心如刀絞。

  「醒來後我看到胸前有凝固的血跡,你是想殺我嗎?」

  她不僅想離開,她還想殺了他。

  段熠蹣跚著上前一步,拉近了與孟雲皎之間的距離,而後把自己的隨身匕首放到她的手中,引領她對準自己的心臟。

  「你很想殺我,我給你一次機會。」

  「殺了我,你是不是就能泄憤,是不是就永遠不離開了?」

  御用的匕首鋒利無比,僅僅抵在他身前,並未施力,就刺破了他的皮膚,明黃龍袍瞬間染上一抹醒目的血色。

  「陛下!」

  「陛下!」

  禁軍們想要上前,卻礙於皇命,只能止步原地。

  昊公公捏著浮塵,急得直跺腳:「娘娘莫要犯傻!」

  孟雲皎緊緊握住匕首的刀柄,手卻不由自主的顫抖:「你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刺目的殷紅令她恐懼不安,她哭喊著閉上眼睛,匕首依然指著他,內心無比掙扎。

  她扯開嗓子歇斯底里:「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那你就殺了我吧。」

  隨著男人平穩的聲音落下,噗嗤一聲驟響,鋒利的刀劍瞬間沒入他的胸膛,她的手被染滿了血跡,還有一些濺灑到她的臉上。

  溫熱……苦腥……

  是真的,人血。

  孟雲皎呆滯著,一時反應不過來。

  段熠的生命隨著鮮血流逝,他已然站立不穩,只用盡餘力,朝她扯出一抹笑:「我還給你了……」

  「你可否……原諒我?」

  說完,他倒在了她的懷裡,她如石雕一般一動不動。

  *

  仿佛時間被靜止般,她的心緒沒有起伏,她的眼淚像被閘門隔絕,明明澀得發疼,卻一滴淚也流不出。

  孟雲皎的內心沒有絲毫快感,也沒有任何解脫。

  腦海里只是不斷回想剛剛的畫面。

  她真的殺了他……


  太儀殿外,太醫拎著藥箱進進出出,宮女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太監侍衛焦灼的在門外徘徊。

  好幾個衝動的禁軍,想上前斥責呆站住的孟雲皎,卻被同僚制止了。

  「陛下九死一生,她犯了弒君之罪,憑什麼還安然無恙的站在著!」

  「憑她是皇后娘娘,憑陛下留下旨意,生死有命,不得追究。」緊閉的房門打開,魏太醫走了出來,一字一句說道。

  眾人看到寄於厚望的魏太醫,把她圍住,七嘴八舌的問她陛下的情況。

  「不容樂觀。陛下在陷入昏迷前留下口諭。第一,若有不測,傳位段辭。第二,皇后孟氏不必殉葬,留萇華宮直至壽終正寢。」

  聽到這晴天霹靂的消息,孟雲皎踉蹌了一下,像是丟了魂魄。

  他說他還給她了。

  他用他的一命,把所有人的命還給她。

  他用他的帝位,把原本屬於太子段辭的東西還給他。

  一切都重回到軌道上,可為什麼她的心裡揪著疼。

  剛剛在宮外眼睜睜看著段熠倒下,她都無動於衷,看著眾人忙裡忙外給他搶救,她亦能做到心平氣和。因為她相信,禍害遺千年,他不會死。

  但現在,魏太醫卻如此鄭重的宣布段熠已成強弩之末的事實。

  孟雲皎拽住魏太醫的手,拼命搖頭:「他怎麼會死,只是輕輕的一下,他怎麼可能死?他不是很厲害的嗎?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死?」

  她開始語無倫次,腦袋裡亂的一團糟,根本理不清思緒。

  可她不會懂的是,段熠致命的傷確實不在那一刀上,而是他強忍的劇毒。

  每一次的交.合都是他在拿生命當賭注,偏偏這次還因為孟雲皎出逃的事耽擱了救治,他強行運功逼出迷藥,導致血液循環加速,毒素更是快速侵入五臟六腑。

  他還強忍著血脈逆流,撐著身子馭馬到宮外,去追那去意已決之人。

  魏太醫縱使妙手回春,也難救此人頑疾。

  想到段熠半死不活的時候,還惦記著孟雲皎,讓她務必把事情瞞下去,莫讓孟雲皎發現了體內毒素的事。

  可明明,三翻四次置他於死地的,就是他呵若珍寶的這個心上人啊!

  「我沒有,我沒有要他死,我沒有……」

  孟雲皎無知的模樣,更是讓魏太醫,替那將死之人感到不值。

  「對,你沒有!可娘娘你的一言一行,都是在反覆凌遲著陛下!」

  她是沒有,沒有把匕首刺入陛下的心臟,沒有刻意把體內毒素傳染他人。這一切一切,都是陛下自個兒,心甘情願!

  孟雲皎梨花帶雨的,整個人更顯無辜。倒讓她成了蠻不講理的罪人了。

  魏太醫長嘆:「若你還有良知,在最關鍵的十二個時辰,守在他身邊,盡力把他喚醒吧。」

  魏太醫走後,宮人們也得令離開,給孟雲皎留下了與段熠獨處的空間。

  銅香薰爐里煙霧繚繞,龍涎香的味道縈繞不散,宛若他的氣息一樣。

  可躺在龍床上的那人是何等的虛弱,呼吸聲細微的幾乎再也聽不見。

  他的臉色慘白如紙,身上也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平日那攫奪人心的眼神此刻被掩蓋在眼皮底下,再也透露不出兇狠的意味。

  孟雲皎坐在他的塌前,想起魏太醫的叮嚀,張了張口,又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是以,沉默無語的看著他。

  他很安靜,靜得像是她當初撿回將軍府去,命懸一線的重傷男子一般。

  孟雲皎的嘴唇動了動,溢出了一句低喃:「星辰……」

  甫一開口,就像開了閘的水一樣,收都收不住,她呆滯的重複:「星辰星辰星辰……」

  她想到自己滿手的鮮血,想到原本生龍活虎的男子,被她重傷自此,此刻在鬼門關前遊蕩。

  原來是他給了她底氣。

  在這腌臢不堪的皇宮呆久了,誰又能從一而終的保留本心。

  是他,把她關在這狹小卻乾淨的牢籠里,免了她與其他後宮女子一樣的宿命,勾心鬥角,迷失自我。

  她竟然乾淨得,連一滴血也從未沾過。


  現在,也是他,把她的手染滿了鮮血。

  他很決絕的,不再保護她,由她自生自滅了。

  孟雲皎突然很怕。

  失去段熠之後,她的日子會是怎麼樣,真的是自由了嗎,真的能隨心所欲嗎?

  還是離開了他的庇護,她會知道人心險惡,她會陷入一個未知的絕境。

  說不清為什麼,她突然很害怕眼前的男人死去。他死了,她沒法解脫,只會活在自責與愧疚之中,掙扎不得。

  他死了,世上再無段熠,再無星辰,她的世界,只剩一片灰暗。

  「你別死……」

  孟雲皎握著他的手,眼淚從臉頰滑落,又從下郂滴落到他的手上,源源不絕。

  不知過了多久,孟雲皎一直維持這個姿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之時,段熠的眼皮睜開了。

  他看了一眼近乎被淚水浸濕,冰冰涼涼的手,再看面前哭成淚人的孟雲皎,差點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

  他艱難的動了動唇,聲音低得微不可察:「不死。」

  雖然說了兩個字後,就重新闔上眼皮,但他確實恢復了意志,也說到做到,在魏太醫的醫治下漸漸有了好轉。

  眾人皆大歡喜,而衣不解帶守了他幾天幾夜的孟雲皎,也總算願意回到萇華宮歇息了。

  沒歇上多久,就聽到太儀殿傳來陛下甦醒的消息,並且第一時間召見了她。

  魏太醫再三勸阻無果,只能在孟雲皎進殿前千叮萬囑,陛下剛甦醒精神狀態不佳,最好是說幾句讓他安心的話打發他,讓他儘快安歇。

  孟雲皎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就這樣魂不守舍的來到段熠面前,倒是段熠先開的口。

  「孤記得皎皎在塌前哭泣,讓孤別死,這是真的嗎?」

  孟雲皎抿了抿唇,沒有答話,臉上滿是糾結。

  段熠也深知她的性子,沒有勉強。

  「孤本來確實扛不住了,可孤真的捨不得死,捨不得把你拱手讓人。」

  是她的淚水喚醒了他。

  就算只是錯覺也罷,那一刻他很清楚,自己放不下她。

  孟雲皎這麼個柔弱的性子,這世上除了他,還有誰能護住她。

  他自欺欺人的想,可能有那麼一瞬間,她是不想他死的呢?

  該還的他已還給了她,他們是不是可以就此把恩怨一筆勾銷,以後執手相依,白首偕老。

  他也乏了,用狠戾的面孔去面對她,終究不是他所願,他已偽裝得太累,將死之時也在後悔,他們之間這樣結束太可惜了,實在留下了太多遺憾。

  可能一步錯步步錯,一開始他選擇用這樣的方式瞞著她,終歸讓他們走向萬劫不復的地步。

  大難不死後,他只想用最赤誠的心,去與自己愛的女人相處。

  段熠苦笑一聲:「福安和薛崢我都不會處罰,福安能繼續在你身邊伺候,薛崢也能護你周全,畢竟薛崢現在也算是半個你的人了,你應該不會再抗拒,他亦步亦趨的跟著了吧?」

  孟雲皎有些詫異。

  死罪能免活罪難逃,福安和薛崢犯的都不是小錯,就算段熠想要積些陰德,也不見得會當做沒事發生過。

  而且,聽他的語氣,他是不打算讓精衛困住她了?他是在還她自由?

  段熠說得久了,喉嚨乾澀地咳了咳,因為動作太大,他扯到傷口,疼得呲牙咧嘴,卻還是刻意按壓下來:「放心吧,孤不會再拿任何人的生命威脅你了。」

  「但除了那種卑劣的方式,我還有什麼辦法留住你呢。」

  說完他又低下頭,蒼白的面容看著人畜無害,且令人生憐。

  「孤只是不想你離開我身邊啊。」他宛若自語的低喃了一句。

  許久後朝她道:「以後我不會再逼迫你,你想去哪就去哪。」

  段熠語氣溫柔,有突如其來的有了那麼大改變,要不是魏太醫以確定他無恙,他看起來真像是迴光返照,認真的交代身後事。

  幸福來得太快,孟雲皎一時無法相信。

  「你肯放我離開?」

  段熠低低的『嗯』了一聲,本就不平穩的氣息也逐漸衰弱,孟雲皎明顯聽到他進氣比出氣還多。


  可他不願就此停下,像是有特別重要的事,強撐著也要說完。

  「但是如果你還願意待在我身邊,三個月後,我可以把你父親離世的真相告訴你。」

  沒想到,這是他的後招。

  雖說讓她自願選擇,但其實也沒有給她選擇。

  他擅長攻人心,知道她一直放不下這個心結,這也是能拿捏她的一個好方法。

  但是難不難接受?說實話,這並不會比以前更讓人難受,何況,僅僅是三個月,有一個期限,不像以前那樣沒有盼頭,這樣答應他也並非不可考慮之事。

  讓一個霸道專.橫的帝王妥協自此,也算是極為難得的事了。

  孟雲皎略帶防備的看著他:「你可說話算話?」

  段熠並不意外她的答案,他順勢握住她的手,眷戀的反覆摩挲。

  「孤已經厭倦了這無止境的爭吵,孤想像平常夫妻一樣與你相處。」

  「或許……」他帶著希冀的雙眸凝望她,「這段日子後,你會發現,我其實也沒那麼差,或許你也能試著接受我呢?」

  這簡直是在痴人說夢。

  先不論他們之間是不是橫著許多條人命,單單他們這畸形的君妃關係,她早已無法用以前的心態去面對他了。

  但……誰又不是夢中人呢。

  何況,他剛死而復生,想法天真一點也正常。她又何必不留餘地的喚醒他。

  「好,我答應。」

  本以為依他的性子,好不容易到手的獵物,必定會好好的磋磨一番。

  可沒想到段熠突然鬆開她的手,艱難的翻了個身,背對著她。

  他用衾被擋住自己的上身,態度也是明顯轉變:「那你出去吧,沒我的吩咐別來了。」

  得令離開,孟雲皎自然不願多待。

  但她走在路上的時候就越想越不對勁。

  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隱隱帶著吸氣聲,而且他翻身的動作很刻意,像是在掩飾什麼。

  孟雲皎腳步一頓,從原路折返。

  她回去的時候,因著她的身份,宮人也不敢作聲,只畢恭畢敬的行了個禮。

  所以裡面的人,也沒發現她就在屏風外。

  「陛下,你再這樣不顧龍體,臣就是華佗在世也救不了你。」

  男人的抽氣聲斷斷續續,顯然是在受著非人的折磨。

  魏太醫在給段熠換藥,本來纏著上身的白絹已經拆了下來,浸染了一大盆血水。

  而一旁的衾被,和褪下來的雪白褻衣,也被染上了一片刺目的殷紅。

  他猙獰的傷口沒了遮掩,徹底暴露在空氣中。

  被堵上濃厚的草藥,依舊止不了血,汩汩不絕的往外溢出。

  是她用尖銳的匕首,給他戳出一個洞,那裡距離心臟不過幾分,稍有不測,真的會刺破內臟,再無生還的可能。

  當親眼見到這觸目驚心的場景,衝擊力才會變得特別強烈。

  孟雲皎臉色發白,趔趄了一步。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傷口是真的,快死了也是真的,他沒有騙她。

  甚至,他還在甦醒後,為了第一時間召見她,不惜急得傷口迸裂。

  「皇后差點害死了你,陛下還要顧忌她的感受嗎?傷口裂了不第一時間說,非要在她面前逞強?你怎麼不把血流幹了才喚臣進來?」

  醫者最恨的就是冥頑不靈的傷患,對待段熠三番四次的自我糟蹋,魏太醫自是沒什麼好語氣。

  不僅僅說他胸前的傷口,還暗指他在七七四十九日期限內破戒的事。

  段熠面露晦色:「這事是我自願的,跟皎皎無關,以後莫再提了。」

  孟雲皎看著那堅定偏幫著她的那副面孔,心裡頓時五味雜陳。

  他是真的,一點……也沒怪過她嗎?

  *

  除了親耳得知的信息外,外界的因數也令孟雲皎動搖。

  比如福安,他回到她身邊伺候後,最常叨叨的一句話就是:「阿姊,我們可能真錯怪陛下了。」

  他一直為自己聯合孟雲皎給段熠下藥的事覺得有愧,尤其是每每回想起陛下清醒時的第一反應。


  不是大發雷霆把他處死,而是心急如焚的,不顧自身的狀況,就要去找回孟雲皎。

  福安從先帝爺在世,就在這宮中做內侍了,他深知要安撫好貴人,首先學的第一堂課就是察言觀色。

  而當日陛下得知她逃離後,那種萬念俱灰的眼神,令福安終身難忘。

  「旁觀者清,陛下對娘娘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

  段熠因為對孟雲皎的情感,甚至摒棄了帝王的底線,對他們竄通謀害的這麼大一件事輕拿輕放。

  不僅他和薛崢沒有性命之憂,還得幸繼續留在孟雲皎身邊伺候。

  這樣萬事以孟雲皎為先的陛下,若說他會無故殺了容嬤嬤,做出一些讓孟雲皎傷心的事,福安是不相信的。

  孟雲皎迷惑:「可那天,他不是對你和薛崢動手了嗎?」

  怎知福安撓了撓頭:「說來慚愧,陛下二話不說把我扔在馬背上,又騎得飛快,顛得我狂吐不止,才會看起來半死不活的。」

  對比起那日的場景,福安口吐白沫,身上卻無外傷,確實跟他說的一般無二。

  孟雲皎無語至極:「那薛叔叔呢,他征戰沙場多年,總不至於像你那般暈死過去吧。」

  「那倒不是。」福安諂諂的笑,「只是薛叔叔忠烈,覺得放走了阿姊愧對君主,打算以死明志來著。」

  他眼睛亮亮的,難掩欽佩:「陛下可厲害了,一下把他給打暈了,才免了自戕的悲劇發生。」

  「說實話,陛下那麼厲害的人,估計只有阿姊,能傷他自此。」

  孟雲皎瞬間黯然神傷。

  原來一切都是她先入為主,他根本沒打算處置她身邊的人。

  福安說得對,他武功高強,又手握重權,本該一世順遂,如今卻臥病在那龍塌之上,危在旦夕。

  全都是因為她。

  只有他的允許、他的縱容,她才有能力殺他;要是他不願,就是絕頂高手都無法傷他分毫。

  也別說逃離了,就她與福安那拙劣的伎倆,要不是他一再配合,掉以輕心,又怎會讓她得逞。

  段熠這幾日甚至病未痊癒,就親自上朝,把彈劾她的聲音壓下。

  他憑一己之力堵住悠悠眾口,不至於讓她矗立在風口浪尖上,受人謾罵。她和她身邊的人,才能安然無恙的,待在這萇華宮,安穩度日。

  得知段熠做了這麼多,說沒有一絲觸動,那都是假的。

  孟雲皎本就不堅定的心開始動搖。

  難道自己真錯怪他了?

  半晌她又晃了晃頭,恢復冷靜。

  也罷,說好了三月之期,到時候便能知道真相了。

  大不了,這段時間內,對他好些,以作為對他的補償吧。

  *

  段熠就這樣在太儀殿調養了一月有餘,期間也給予孟雲皎足夠的空間,沒有格外糾纏,令孟雲皎難道感受到了宮牆內的愜意時光。

  是以,再見段熠,她也沒有以往那麼抗拒了。

  「皎皎,孤帶你去一個地方。」

  這日,他貌似心情甚好,換了一身低調的裝束,拉著她準備出宮。

  馬車在一處莊子前停下,孟雲皎久久未回過神來。

  段熠竟然主動帶她出宮來了?

  而且他貌似目的性明確,直奔這地方來的。

  裡頭傳來女子嬉鬧的聲音,熱鬧非凡,充滿平凡人家的氣息,宛若以往在將軍府內一樣。

  孟雲皎剎那間閃過一絲預感,她急沖沖的下了馬車,就往裡面去。

  她和段熠一起邁入莊子時,裡頭的人還沒發現他們,依舊忙活著手裡的事。

  熟悉的面孔,與記憶中的重迭。

  孟雲皎頓時熱淚盈眶,她不敢開口,生怕一點聲響就會吵醒了這夢境一般的畫面。

  小慧依然是毛毛躁躁的性子,手上做著事,嘴巴也歇不住:「小綠我說了要絳紫色,你看你調的這是嗎?我看著跟絳紫也沒什麼關聯吧。」

  小綠委屈巴巴:「我也是跟錢叔的配方調的啊,你那麼多要求以後你自己調吧,我去做曬布的工作好了。」


  小茶安撫:「別吵了,都是姐妹,哪裡不對就好好說嘛。」

  在一大片染缸和曝曬的布匹里,她們各忙各的事,雖是吵吵囔囔,卻也過得分外充實。

  孟雲皎沒想到,她還能再次與將軍府那班丫鬟重遇,還是在這種情況下。

  站在身旁的段熠沒說什麼,但他眼中的柔情,已經讓她肯定了什麼。

  「小慧,小綠,小茶!」

  忙碌中的幾人震驚不已,紛紛把目光投向門口那處,背光而立的兩道身影。

  「小姐!」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驚叫起來:「小姐?」

  「快,把錢叔喚來,就說小姐和星……和陛下回來了!」

  幾人一擁而上,把孟雲皎緊緊抱住,孟雲皎好像回到了以往那段時光,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比起其他人的冒失,錢叔這位前管家就比較懂禮數。

  他行了個標準的跪拜禮,額頭點地:「草民拜見陛下,拜見皇后娘娘。」

  見其他人也惶恐不安,將要下跪,段熠抬了抬手:「都免禮。」

  孟雲皎心疼不已,忙攙扶起錢叔那把老骨頭:「錢叔,快起來。」

  段熠怕他這個皇帝在場,他們會變得拘謹,便主動踏出了莊子,給孟雲皎留下一個抒發情緒的空間。

  孟雲皎自是紅了眼眶:「快與我說說,這段日子你們過得如何?」

  距離將軍府被抄家已經大半年了,孟雲皎一直以為他們被囚禁在某處,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沒料到他們比她想像的過得還要好。

  「陛下把這個莊子給我們住,還幫我們都贖了身,說還我們自由!」

  做了大半輩子奴隸的人,沒料到將軍府散了,他們反而因禍得福,重獲新生。

  錢叔老淚縱橫:「陛下真真是大好人啊!可我們一輩子也在將軍府待慣了,大家也都像親人一樣,就商榷好決定開家染坊,好好過日子了。」

  孟雲皎看了眼規模,確實做得有聲有色,估摸不是一時半會能建立起來的。

  「你們……待在這多久了?」

  小慧激動的開口:「大半年了,期間陛下來過幾次,問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

  說著說著她就羞紅了臉:「他人真的好貼心,不愧是我以前仰慕過的對象。」

  小茶不屑道:「這話你還敢說,也不怕殺頭!當時我就說陛下那風姿一看就不是池中物了,讓你們別痴心妄想,你們卻還是一個跟頭栽下去!」

  小綠不客氣的戳穿她:「你不也給當時的星辰哥寫過情書嗎!?」

  小茶惱羞成怒:「你胡說!」

  「我沒有!」

  「你有!」

  ……

  幾個女孩又打鬧成一團。

  錢叔責怪的睨了她們一眼,才對孟雲皎道:「小姐你放心吧,現在他們沒那個心思了。誰不知道陛下心裡向著你?這段時間,雖然不方便讓我們進宮,但時不時他都會帶來小姐安好的消息,好讓我們放心。」

  原來真的有大半年了,段熠根本沒囚禁過他們,反而給他們安排好去處。

  看他們對他感激涕零的樣子,也不像是裝的,可能真是她錯怪他了。

  將軍府的舊人過得安好,也算是了了孟雲皎心裡一大心結。

  從莊子離開後,在馬車上,孟雲皎幾欲開口,想問問段熠一開始為何不直接把他的心意告訴她。

  幾番欲言又止,卻還是問不出來。

  跟段熠待在一個逼仄的空間裡,她憋得慌,掀開帘子想透一透氣。

  當看到不斷後退的景物,才發現這不是回宮的路程。

  孟雲皎好奇道:「陛下,我們不回宮嗎?」

  她本以為帶她出宮見見舊人,就已經是他最大的退讓了,畢竟她現今的身份也是後宮之主,不該離開太久。

  怎知段熠從容不迫:「暫時不回去。」

  他虛虛把她攬進懷裡,免她承受過多顛簸:「孤登基也快有一年,最近朝局也穩了些,你不是總說待在皇宮裡煩悶嘛……孤就想趁你的生辰將至,帶你到湯泉行宮散散心。」


  湯泉行宮以溫泉為名,是歷代君王出遊時會居住的地方。但因為離京城太遠,帝王鮮少前往。加上段熠剛登基那會兒,內憂外患,自然要坐鎮京城,不得離開太久。

  但事實上,他不止一次想帶她去遊玩散心。與其讓她終日心心念念想逃離,不如由他陪著,覽盡這山川美景。

  「孤以舊傷未愈,凜冬難熬,需藉助溫泉調養為由暫居行宮,眾臣也不會過多置喙。」

  沒想到段熠竟細心自此,還悄悄做了這種安排。

  這一個月,他看似沒有作為,卻時刻惦念著她。

  他一直知道她想要什麼,在能力之內也盡力滿足,她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孟雲皎故作矜持,卻難掩期待:「那就……去吧。」

  馬車行駛到行宮外時已是深夜。

  轄苑丞在外候著,一見段熠便立馬上前福身:「陛下,馬車只能行到這了,請陛下與娘娘乘輦吧。」

  行宮的範圍很大,這裡距離主殿還有一段距離,宮人生怕帝王累著,早已安排妥當。

  孟雲皎正在宮人的攙扶下下車,看她柔弱窈窕的倩影,段熠心裡頭閃過一個大膽的主意。

  「不必。」

  只聽他留下這句話,孟雲皎便覺得腰肢一緊,腳步已經離地,簌簌的疾風在耳邊狂吹了起來。

  她驚叫:「啊,你幹嘛?!」

  孟雲皎看著地上的人影逐漸變小,離地面的距離也越來越遠,下意識的抱著段熠的身軀,像是抱著樹幹一般生怕不小心就撒了手。

  段熠見她難得的依戀,心情頗好的勾起唇角:「皎皎記不記得,當時你說過很喜歡這樣。」

  她當然記得,當時是他從將軍府把她拐出來,不管不顧的就帶著她飛檐走壁。那時候……也是他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

  其實也沒多久,卻好像隔了好遠,好遠。

  不可否認,她其實到現在,也還是喜歡的。

  這樣飛馳著,風很大,世界很渺小,感覺很自由。

  最重要的事,他們緊緊相貼,互相取暖,沒有旁人。

  人在懼怕的時候會對身邊的人產生依賴,所以,她會不由自主的,想牢牢抓住他。

  在柔和的夜色下,連段熠也顯得格外溫柔:「以往在皇宮裡人多眼雜,孤行事都有諸多考慮。但在行宮裡,全都是孤的人,你想做什麼離經叛道的事,孤都陪你。」

  嗶呦——

  嗶呦——

  一簇簇煙花綻放,照亮了整片星空,他們站在屋頂上,跟天空的距離很近,近到仿佛一伸手,就能觸及。

  在高處的景色也跟地面上的很不一樣,煙花特別絢麗,特別耀眼,星星也特別明亮,就連月光都是皎潔得沒有任何瑕疵。

  讓人不得不驚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好美……」

  孟雲皎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看得移不開目光。

  很快,她的柔荑被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握住。

  段熠把她的手放到了胸前,最近心臟的位置,溫情款款的對她道:「我想讓你知道,其實在我的身邊,你也可以很快樂。」

  手底下,他的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動,灼熱的氣息源源不絕傳來,令她不自覺的想起,這裡之前被她重創過的事。

  孟雲皎倏地在沉醉中清醒。

  他做這麼多,目的就是想留住她,他從未放棄過。

  雖然他說過願意放她離開,但也不過就是換另一種比較近人情的方式,讓她妥協而已。

  可如今的她,根本不可能給他一個堅定的答覆。

  孟雲皎垂眸,避開了他熾熱的目光,表情變得格外侷促:「我們先不說那些了,好嗎?」

  段熠沒勉強,抬頭望向那片璀璨的星空。

  「好。」

  *

  孟雲皎難得來到了傳說中的湯泉行宮,自然迫不及待想要參觀那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她趁著段熠去跟行宮管事交代瑣事的間隙,就偷偷溜到那自帶溫泉的寢宮來了。

  因為出宮得太匆忙,福安是沒有跟著的,在寢殿內服侍的是一位叫碧藍的宮女。


  見碧藍亦步亦趨的跟著,孟雲皎有些不自在,便打發道:「不必伺候,我泡一會就回去。」

  碧藍福了福身,便轉身離去。

  是以,偌大的湯泉,只留下孟雲皎一人。

  她也不再扭捏,把繁重的衣裳全部除去,放縱自己浸入暖和的溫泉里。

  熱煙裊裊,水溫又舒適,尤其是大冬天的,令她泡在裡面如置身暖爐,愜意的都忘了時光。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聽到腳步聲緩緩靠近時,孟雲皎才恢復了神識。

  她轉過頭對來人道:「碧藍,不是說了不用伺……」

  「啊!!!」話說到一半,孟雲皎隨即驚叫。

  不為什麼,只因為來人不僅不是碧藍,還是個確確實實的男人。

  這個男人便是突然駕到,並且還不准人通傳的帝王。

  縱使在段熠面前不著寸縷過許多遍,但這種光著身泡澡被撞見的情形,孟雲皎還是挺尷尬的。

  「你你你……你先出去,讓我泡完你再進來不行嗎?」

  然而段熠卻置若罔聞,自顧自的褪去自身衣裳,淺笑道:「你全身上下,孤還有哪裡沒看過?」

  雖是這麼說,但畢竟一個多月沒親密過了,還是怪羞恥的。

  孟雲皎悶聲躲在角落,把自己蜷縮在一塊,儘量讓最少的部位暴露在男人的視野中。

  她嬌赧的模樣落在男人眼裡更是大大勾起了興致,他不退反進,偌大的湯泉他不泡,偏偏要湊到她身邊去。

  一抬手,更是把人攬進了懷裡。

  孟雲皎用那隻小鹿般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她,唇瓣微張,因為泡久了溫泉,氣色很好,整個小臉紅彤彤的,誘人至極。

  男人的眼神很是繾綣,他的手指流連忘返:「膚若凝脂,唇若櫻桃……」

  在水下的觸碰很是新奇,像是放大了數千倍,原本便滾燙的身體溫度更是節節攀升,令人幾乎喘不過氣。

  孟雲皎在他懷裡打了個顫,她想逃離,卻被桎梏著。

  「陛下……」在段熠不滿的眼神下,她又弱弱的換了稱呼,「星辰。」

  「我泡的時間有點長了,還是先上去吧。」

  她記起每次赤.裸相對,最終都是慘況收場的。尤其,現在在水裡……

  要是他突然發.情怎麼辦?這露天場景,沒有蔽蔭的,實在不大合適。

  溫香軟玉,段熠又怎會願意,他把頭埋在她的肩窩上,呼吸噴灑在上面,嘟囔道:「皎皎,孤好久沒親過你了……」

  為了養傷,他甚至不敢踏入萇華宮一步,可每日每夜的思念,卻不斷侵蝕著他。

  越壓抑,越反彈。

  「讓孤親一親吧。」

  說完,他把人抵在石壁上,俯身就想擒住那抹唇。

  段熠攬住她的力度不算大,雖是一副不容推拒的態度,但還是給予孟雲皎足夠的選擇空間。

  卻在這時,孟雲皎猛地推開了他。

  她捂住自己的肚子,面露苦色:「痛……我腹痛……」

  (本章完)

  作者說:星星君決定日更一萬啦,每天凌晨01點更,嗯現在11點的話……多兩個小時還有一更?

  反正大家別看漏了,會更很快的,大概連續兩周萬更就能正文完結啦,所以不需要養肥,每天買一章看一章說不定還有抽獎機會呢!

  最重要的是評論區太冷清了,星星君渴望寶寶們的互動嗚嗚~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