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天午飯後,七惠按照約定去泡芙店門口等待昨天的女孩兒。
時值正午,艷陽高照。少女在店門口略等片刻便是滿身的汗。她將手裡的泡芙提了提,依然維持著相當端莊的站姿。
老闆娘見她等得實在是久,將門帘拉開些,招呼她進去。
「進來等吧,眼下正是太陽最兇猛的時候。」女人聲音溫和,「是等昨天那個孩子嗎?」
七惠點頭。
「她姓木永,一向是聽話的好孩子。今天大概也不是有意要爽你的約。」
「這樣,要是再過一會兒,她還是不來,你不如去她家裡找一找。木永還有一個弟弟,是最需要人照顧的年紀,可能是被絆住了腳。」
七惠便依言又等了片刻。路上行人越來越少,大都回家裡避暑躲太陽了。
她眯著眼看了看頭頂上灼白的太陽,朝老闆娘給她指的小路走去。
*
木永家在小巷的盡頭。這一整條巷子兩旁的房屋都低矮,稍好一些的用木板做屋頂,其餘都鋪著稻草充數。
七惠手裡拎著一小袋泡芙,裡頭的奶油已經在慢慢往紙袋上融化,透出一點讓人心煩意亂的深色。身後忽然傳來小孩的腳步聲——
她回頭,看見一個個子不足她膝蓋高的小孩,手裡抱著一隻大大的翻蓋竹箱。小孩眼睛黑黝黝,窄而深的雙眼皮,有些扁平的鼻頭,一看便是昨天那個小女孩兒的弟弟。
七惠鬆了口氣,蹲下身來:「小朋友,你好啊。你姐姐在家嗎?」
小孩搖搖頭:「.不。」
「嗯,那你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嗎?」她指了指自己手裡的紙袋,「昨天答應了她要給她帶泡芙的。」
小孩還是搖頭。
七惠抿抿唇,將他的竹箱提到自己手裡。
「那我陪你一起等姐姐回來好不好?」
兩人走進木永家。這家裡只有一個房間,茅房建在房間外的小院子裡,掩在密而高的野花叢後面。村里雖然窮,但地並不少,只要有些錢財或是巧思,也可以把房子折騰得漂漂亮亮。
七惠和小男孩一起進門,屋裡靠牆擺了三張床。她蹲下身問:「小朋友,你家裡除了姐姐還有誰呀?」
小男孩聲音很細,和他發育不良的身體很是相配:「還有媽媽。」
七惠點點頭,又去看那三張床。沒辦法,整間屋子裡除了正中的一張桌子和旁邊陷在地里的一塊炭火盆,就只剩這三張床了。
說是床,其實只是在厚厚的稻草下墊了木板,再鋪上一層薄布便成了。床榻簡陋,但稻草乾燥鬆軟,床單也是日曬過的,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
「媽媽對你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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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點頭。
「媽媽很忙。」他說,「但是晚上會買糖回來。」
小孩說著說著,視線落在七惠手裡的紙袋上。
他雖然想吃,但始終克制著請求的衝動,可見他的媽媽姐姐把他教的很好。七惠摸摸他的頭,從袋子裡取了一枚泡芙給他。
「吃吧,還有很多,等你姐姐回來也還夠吃。」
她在木永家裡坐了一會兒,始終按不下心裡惶惶不安的預感。乾脆起身從院子裡找了根樹枝,招手叫那小孩過來。
「小朋友,畫三下。」
小孩握著樹枝,在泥地上用力劃了三筆。三條交錯的豎線,最右的那一道長長劃到七惠腳邊。
她心神微微一盪,想起木永家這一條細長的小巷。假設這是右路,那麼交匯的地點.
七惠衝出門去。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陽光里,油黃紙袋落在木永家唯一一張完好的餐桌上,被門口的日光拉出一道影子。
小朋友坐在一旁,茫茫然望著自己在泥地上刻下的三道痕跡。
從那條小路一路往前,很快就能見到村里為數不多的幾畝田地。烈日當頭,沒幾個人還在勞作,男男女女都坐在田埂邊的老樹下躲太陽,等待日頭落下。
方格狀分隔開來的田地左側,便是另一道平行的小路。
七惠看了一眼,發現那正是她和煉獄借住的人家所在的小路。
照這樣算,沿著兩條路往前走,跟第三條路的交匯處就應該是木永小姑娘被抓走的地點。
七惠有些猶豫。她不知道小姑娘被抓走多久,但救人無論如何都要拼時間。她耽擱不起,小朋友更加耽擱不起。
至於煉獄先生那裡
等她回來再去認錯吧。
*
天海七惠的占卜從沒出過錯。三條小路的交匯處,正是一片鄉野之外的巨大榕樹。這榕樹年齡不可謂不大,長而粗的須一路落到地面,虬結如綿延的根脈。
天色已經漸晚,鄉下的天似乎黑得更要早一些。七惠抬頭,指甲蓋大小的太陽落在樹須糾纏的縫隙里,直直射入她的眼睛。
腦海里一陣白光,那太陽仿佛鑽入七惠的眼睛裡,入侵她的大腦一般。眩暈、噁心,她伸手想要去抓住身邊的榕樹以穩住身形,卻撈了個空。
但這暈眩又只出現一瞬,虛浮的手感也似乎只是幻覺。七惠扶著樹幹,眼前的景象又慢慢回到了小村莊的岔路口。
她走了兩步,後頸的衣領驟然一緊。七惠下意識用手肘向後撞擊,卻陷入一團軟綿綿的境地。那東西像是有吸力一般,牢牢黏在七惠手臂上,叫她一下便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七惠擰著眉去看自己髒污的衣擺。這樣的坐姿和儀態,實在不夠淑女。
她抬頭,卻因為坐在地上的關係,剛好將視線對上身前的人。
一個小鬼。
他皮膚很白,眼睛烏黑,頭髮盤在腦袋頂上。頭髮油亮茂密,整齊漂亮,額上卻沒有眉毛。嘴巴也是一團蒼白,但他一笑,露出來的牙齒卻是鮮艷的紅色。
七惠周身都是雞皮疙瘩,忍不住開口問他:「小孩,你也迷路了嗎?」
小孩笑著,顯著他一口紅牙回答:「沒有。我沒有迷路。姐姐迷路了嗎?」
「原本沒有的。」七惠長嘆,「不知怎麼被一個不懂禮貌的小鬼捉來,原來熟悉的景色也不敢相信,自然就迷路了。」
小孩嘻嘻笑起來:「姐姐好聰明。」
「可是我不喜歡聰明的人呀。而且姐姐年紀太大啦,人不應該長這麼大的。長得太大,肉太結實。」
他話沒說完,整個人飛襲過來,兩手各握一柄細窄短刀。「叮叮」兩聲擊打在七惠瞬間抽擋在身前的日輪刀上。
兩人一擊,又同時向後跳開。
「姐姐很厲害嘛。」小孩微微笑著。他嘴角上勾,麵皮卻紋絲不動,無端端看著詭異,「可是太厲害的小孩,不討人喜歡的哦。」
「會、被、鬼、抓、走、的。」
七惠微蹙著眉,不大高興地糾正:「鬼也是會恃強凌弱的,太弱的小孩才會被抓走。你是笨蛋嗎?」
小孩立刻變了臉色,烏黑的眼珠飛速充血變紅,十指指甲暴漲,尖而烏青地扎在空氣中。
「你該死!」他尖聲叫著,小刀一扔,用尖牙利爪一路虎虎生風擊向七惠。
七惠且戰且退。小鬼跟她纏鬥的時候,整個鬼蜮大抵是安全的。但領域的出口和破綻不會變,她要想從這鬼地方逃出去,必然要自己一點點嘗試才有可能。
一人一鬼你攻我防,竟互相都沒占到什麼便宜。七惠頗有自知之明,自己腕力不足劍術不精,岩之呼吸偏重苦練自不必說,雖也跟著煉獄先生學了幾分炎之呼吸,但終究時日不長。
鬼怪不同於人類,並不能用他的體格判斷他的武力。小鬼雖小,但聽村民的證言,他已經在這裡盤踞許久,也有不少小孩失蹤,沒道理他如今依然只是同七惠打個平手。
除非……
七惠還沒來得及整理思緒,那小鬼又重新撲了上來。少女抽刀格擋他的利爪,卻沒防住他伸長了脖子拼著受傷也要狠狠咬她一口。
小鬼的牙齒尖利,立刻便咬破了七惠的血管。他兩齒咬合,輕輕在七惠的血肉里撕咬,七惠卻不敢向後撤。
如果後撤得太隨意,很有可能會直接被拉斷大動脈。
她心裡斟酌片刻,乾脆更上前一步,就著格擋的姿勢揮動手臂,狠狠將刀刃劈砍在小鬼的脖頸上。那脖頸沒有幾分類人的觸感,反而一劈就斷。黑紅的血噴濺出來,頭顱上的肌肉失去了控制力量,終於給了七惠幾分喘息的空間。
她的血順著鎖骨滴在泥地里,手臂撐在地上,臉幾乎要埋進胸口才能抑制住撕裂般的疼痛。
「呼呼……,可憐的人類。即便你砍斷了我半截脖子又如何呢?我可是鬼啊!我可以源源不斷地再生……」那枚和脖子只連著一層皮的頭顱搖搖欲墜,唯獨染著七惠鮮血的嘴唇紅艷艷地咧開,「你會死,而我不會。人類,你必死無疑。」
七惠痛得說不出話。她原本就怕疼,何況是直接被咬穿鎖骨區的劇烈疼痛。沒昏過去都是擔心昏倒以後會直接死在這小鬼的手裡。
「木永家的小姑娘……咳咳!」她吐出一口粘稠的血,「是被你抓去了嗎?」
那小鬼大約也是看她命不久矣,捧著自己剛歪歪扭扭的腦袋,一步一步顛過來:「木永是誰我不知道,不過小姑娘嘛……」
他嘻嘻一笑:「有一個哦。她好像很窮吧?身上沒幾分肉,稍微吃一吃過過癮而已啦。」
他語言裡依然有幾分孩童的天真勁兒,配上叫人毛骨悚然的內容,七惠忍不住抖了抖肩膀。
「你把她吃掉了?」
小鬼點點頭。
七惠將隊服衣角撕下一塊來,慢慢包住自己流血不止的傷口。因為失血過多,她已經開始感受到渾身無力。
再拖延下去肯定不妙。七惠暗忖,她必須在自己徹底暈過去之前徹底解決這隻鬼。
便在這時,鬼蜮發出一絲輕微的震動。震動中傳導著呼吸法的波動,熱烈狂妄,帶著濃郁的侵略氣息。小鬼露出一分驚惶的神色,來者實力和他眼前這個鬼殺隊隊士顯然不同。
那波動對七惠來說顯然熟悉得多,少女皺皺鼻子。
完蛋了,偷溜出來被抓住了。
她看了看自己依然往外浸血的傷口,心裡一團苦澀。
這下真的必須速戰速決才行了。
(本章完)
作者說:阿彌陀佛,俺回來了!接下來也會慢慢更新的,爭取在第二季出來之前把這個故事寫完!(根本不可能)
下一更大約在周二。等到現在的寶貝們真的愛你們TT之前因為身體原因一直沒有更新,我所有的故事裡鬼滅這個是大綱最完整的,所以決定先把這個寫完了,目前粗綱已經準備到無限列車篇了,所以至少會寫到那裡,給大家啾咪!